【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书名:炮灰皇后的女配之路 作者:渲色芳华 章节:共 58 章,最新章节:完结章 备注: 官腔版: 萧陛下,为了您的千秋大业,本宫觉得还是不要当妖后得好。 因为本宫只想当个小小的女配,所以您最好也不要爱上我。 这样本宫即使被无良的作者给炮灰了,您也不会太伤心不是? 俗人俗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但我已经不期盼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了。 因为我猜中了开始,可我也看到了结局。 没有他,我会死…… 有他,我依然会死…… 因为我只是女配。 不要大意地收了我吧,纸妹~~~~~收藏此文章 看不见新章节,可以把www改成my哟,纸妹!O(∩_∩)O哈! ================== ☆、帝王夫君,六甲承宠   对于萧慎这人的第一印象,说实话,在我心中那是着实的不好。只是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了,这点我从未告诉过他。   我自个估摸着我得是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能让我遇见这么个天杀的。说得含蓄点,这厮的脸皮也就是比我厚实了些,以至于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也还被他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至于他的至理名言,我总结不过五个字。   他贱,故他在。   好吧,我承认这样说自己的丈夫,那人还是一国之君,这话说的好像是有点过了。可是我也不过只是稍稍那么添油加醋一把,他腹黑又喜欢记仇,又极端不要脸的本质是无法抹杀的。   如今看着他表面上虽对我言听计从,恨不得像牛皮糖一样把我粘在他身上,可是我才不信他心里没有记挂着他以往那些个梅八子张美人李贵人的。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如果不是当初他向我信誓旦旦地发誓说此生此世只我一人,这才屈就屈就回来继续当他的皇后,我思忖着这么些年了,他的皇儿都可以组成一支足球队了。   所以当他眼巴巴地盼着我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的独苗出世的时候,我还真是为他抹了一把同情泪。   萧同学,您老真不容易。   当然,萧慎在看到我用这般无限怜悯又万分歉然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嘴角明显抖了抖,却仍旧将递到我唇边的汤匙握得很稳,柔声道:“阿兮,来,喝粥。”   看着他最近有些消瘦的脸,我心中忽然一酸,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幽幽道:“阿慎,你真丑。”   一旁候着的宫人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惶惶低头不敢吱声。   萧慎这厮却果真是个是个厚脸皮的,立刻顺势将脸在我手心蹭了蹭,笑道:“只要阿兮不嫌弃就行。”   我被他弄得一阵恶寒,还没开口反驳,一汤匙的粥就滑进了我嘴里,被我反射性地“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喉间是米水软糯的清香,我张了张嘴,也不再在这为题上纠缠,朝一旁桌案上的梅子努了努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阿慎,我要那个。”   萧慎却一把拍掉了我已经趁他不备朝案上伸过去的爪子,皱眉斥道:“喝粥!”   挪了挪屁股,我不乐意了,怏怏道:“不喝!不喝!我就不喝!”   萧慎立刻沉了脸,只淡漠地盯着我,却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被萧慎那明显阴沉下来的气息一慑,我看着众人迅速退下,还很“好心”地关上了殿门,不禁有些后怕,往床角缩去。   可还没移动分毫,腰间一热一紧,整个人已经被萧慎这厮卷入怀里。   我低呼了一声,欲要推拒,这厮果真是个不要脸的,我只觉眼前一暗,他已经俯□来将一口粥从自己嘴巴里渡到我嘴里。   他懂不懂得什么叫做卫生啊……真恶心,让我吃他口水……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嫌弃,萧慎已经放开了手,眼睛阴恻恻地睨着我,冷笑道:“上官兮,你活得不耐烦了。”   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嘴里的粥卡在喉间,我捂着胸口猛咳了一阵,脸色涨得通红。我抬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厮却笑得愈发风骚,狭长的凤眸里难掩的幸灾乐祸,淡淡道:“如果不想朕这样喂你,那就快些将粥喝了。”   他对我自称朕的时候,那就是要阴人的前兆,我在心里迅速估量了敌我的形势,立刻讨好地伸过爪子去给萧陛下顺毛,“阿慎,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我现在肚子好饿……”   萧慎刚沐浴完,头发还是半干的,中间用根金丝云纹的白绸带稍稍挽着,如今被我没轻没重地一摸,头发全部散了下来,在配上他唇边邪佞的冷笑,甚是慎人。   我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缩回手,迅速夺过他手里的碗,囫囵一下就把碗里的粥给喝了个精光。   然后,我捧着碗,长久地定住了。   我不要看到他的脸……还有他脸上那欠扁的阴笑……   只是我觉悟得似乎有些晚了,在我忐忑不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已经扣住了我遮脸的碗,然后,轻轻地,把白玉瓷碗拿走了……   我的牙咬在碗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仍是没能阻止萧慎的行为。   他云淡风轻地将手中的碗往后一抛,任它在地上碎裂,俯身在我耳边慢慢道:“阿兮,来不及了哟,我憋了三个月了,是你先来惹我的。谁让你不乖乖听话呢,嗯?”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我耳边,尾音被他故意挑高带着几分魅惑。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边瑟缩着身子往床角缩去,一边朝他扯起几丝干笑,“阿慎,孩子……你要顾着孩……唔……”   身上一重,萧慎已经将我抵在床上,迅速在我唇上一吻,哑哑地低笑出声,得意道:“我是大夫,懂得把握力道。只是这些天确实忍得难受。”   他额上微微沁出几分汗湿,伸手扣住我的下巴,忽然恶狠狠道:“而且你这磨人的妖精总是在我面前晃荡,我早想这样对你了……”   他说完,忽然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耳珠。   我惊呼一声,却又怕在殿外的宫人听见,只能立刻咬住了下唇不敢作声。   萧慎这厮喉间溢出几丝轻笑,声音粗嘎,“真是个脸皮薄的,这般就受不了了?当初难怪非要让我把彤史的女官遣开,要不恐怕你都要这般忍着了。”   他说着,手已经隔着衣衫在我的胸前不怀好意地揉捻起来。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我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你这脸皮也着实厚实了些。”   萧慎哑然失笑,看着我颇为无奈道:“阿兮,你这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那些人都是识趣的,现在早跑光了。嗯,阿兮,你乖乖地听话。”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的手已经探进了我的衣服里时轻时重地揉捻起来。他握笔的手有着一层薄茧,粗糙又炙热地揉弄着我的胸-乳,带出阵阵酥麻。   我低低喘息,瘫软在他身下,没有办法抗拒。细碎的呻吟不可抑制地溢出喉间,我一张脸如火烧一般,与他许久未做这番羞人的事,竟也也被他抚弄得有些情动,却仍是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你这种马!”   萧慎却不搭话,指尖一路在我身体上蜿蜒而下,从腰腹探到身下,我的外袍与心衣已经都被扯开,他俯身在我胸口轻咬舔舐,我的身子一颤,只觉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渴望,希望他不要继续,又渴望被他掌控,满足。   他的手指探入我的身体,起先是一点点地厮磨,之后又猛然抽刺起来,惹得我不禁绷紧了身子,双手无力地攀上他的脊背,低低地呜咽出来。   我双眼迷离,看着他在我身上施为,取悦着我,却强自隐忍。深喘了口气,我攥住他的衣袍,也顾不得羞耻,低声道:“阿慎,你……你上来些……”   他玄黑的眸中似乎有那么一瞬的明灭,嘴角带着愈发邪魅的笑意,听了我的话微微抬身上来。   他本就只披了中衣,刚刚的一番纠缠,现在已经散开了,露出结实的胸膛。我仰起脸在他喉结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他粗喘出声,身下的欲望炙热地抵着我愈发胀大,胸口剧烈起伏。   被汗湿的几丝墨发贴在他的脸色,更加显得他的脸棱角分明,白皙清俊。他的唇色不似刚才的淡粉,现在已经一片绯色,宛如一朵沾雨带露的娇花,微微煽合,喘息。一双眼早已失了一贯的犀利敏锐,而是蒙上了一层湿意,更加显得水润深幽。   我低低一笑,眯眼欣赏着他此刻的媚态,谁说只有女子才有倾国之色,我家男人可比她们秀色可餐得多。   微微颔首,我隔着中衣咬上他左胸口粉色的凸起,用虎牙细细咬噬,舌尖带出的湿意染透衣料,温热地附上去舔-弄,成功地听到了他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愈发沉哑,“阿兮……阿兮……我忍不得了。”   我失笑,嗔道:“谁让你忍——嗯……”   萧慎这厮,竟然……   身体绷到极致,脚趾尽数蜷起,我抵不住身下那噬人的欢愉,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他俯身在我嘴边轻咬,含糊道:“呵,看你还敢不敢取笑我。”   粗糙的手指缓缓从我身体里抽出扣上我的手,将指上的湿意尽数带到我手上,衣袍被他的另一只手尽数抽离,我有些窘迫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萧慎迅速褪了自己的衣衫,然后往我身侧一躺,哑着嗓子喘息道:“阿兮,坐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啊,第一人称各种怪异,欢迎收藏,欢迎按爪!某厮坐等呦……沙发为谁候? ☆、君郎美色,一晌贪欢   萧慎迅速褪了自己的衣衫,然后往我身侧一躺,哑着嗓子喘息道:“阿兮,坐上来。”   我听得目瞪口呆,虽然感到羞涩但还是略撑起身子,跨坐到他身上,却真的不敢再有其他举动,咽了口口水巴巴地看着萧慎。   萧慎轻笑一声,伸手扶住我的腰,领着我缓缓坐下。   刚到一半,我就有些受不住,用手撑住他的胸口,吸了口气,摇着头颤声道:“阿慎,不行……我受不住……”   萧慎那厮却舒服地眯起眼,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哑声道:“阿兮,放松些。”   他这样说着,又探过手来抚上我的脸庞,将一根手指探入我嘴中,缓缓捣弄。   “唔……你……阿慎……”手指在我舌后与牙关扫过,我只觉自己从头到脚被什么劈过一样,止不住地酥麻,轻颤。   这根手指就是方才他挑弄我的那根。   正在我愕然之际,他扶住我腰间的手忽然将我往下一按,紧致的甬道被瞬间填满,体内窜过极致的欢愉,我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萧慎的面容有些扭曲,喉咙发出类似痛苦的低喘,眼睛却深深地凝着我,一瞬不瞬。   他在我体内愈发胀大炙热,我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身子随着他的手缓缓起伏,一下下地套-弄。我深吸了口气,绷紧身体,在他一次次抵入的时候咬牙绞紧他。手指轻抚他的胸膛,锁骨,然后在他胸前的凸起上流连忘返,惹得他再次低吼出声,禁不住弓起身子,更深地抵入,冲刺。   我见他半阖着眼,眸中一线水泽,眼波流转间尽是欢愉的神色。我微微仰首,双手撑在他的双腿上,奋力坐下,将他绞紧,喘息道:“阿慎,感觉可好?”   他停下动作眯起眼,因着情-欲而显得更加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潮意,叹道:“很好。”   说着,他坐起将我扶开背对着他跪在床上,然后从身后狠狠地抵入,一双手探到我身前,罩住我的胸—乳不住地揉弄。   两人的都禁不住一颤,他的身子紧贴在我背上,温热粗喘的呼吸就在耳后,待那情潮微微过去,便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连绵不绝的快意阵阵袭来,我几欲崩溃,只能随着他微微前后摇摆,低泣着唤他的名字,声音细弱无助,媚态横生。   萧慎的墨发拂在我的脊背,惹得让我身下不住地紧缩,到紧要处,再也抑制不住地央他停下。   萧慎却真的在此时退出,我身子一空,已忍不住咬住牙齿抵挡这一刻的空虚与无助,正欲唤他之际,他却又扣住我的双肩猛然顶入,抵至最深处。   他低吼一声,绷着身子在我身体里愉悦的释放着热情,然后将我自背后拥紧,缓缓倒在床上。   如潮般激烈的快感不住地朝我袭来,我迅速偏头咬住他的手臂,呜呜低吟,身子不住地剧烈战栗着,彷如飞向了云端。   等待着情潮慢慢平复,他从我体内抽出,在我耳后细致地吻了吻,起身披上中衣又扯来锦被将我俩都罩住,这才复又将我拥进怀中。   ————————————————   我躺在萧慎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他的头发,这厮慵懒地闭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我静默地将脸枕着他胸口,不愿破坏此刻两人间脉脉的温情。   他近些日子要顾着我和孩子,又要处理朝中政务,也确实乏了。现在没有朝堂上的争论不休,明争暗斗,没有后宫中的阴谋诡计,后妃争宠,他在我身边,这里只是我们的家。   指下一颤,也不顾扯了他的发,我支起身子仰脸看他。大概是被我扯痛了,他睁开眼,我一仰头,便望进了一双玄黑的眸中。见他有些疑惑地瞧着我,我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鼓足勇气呐呐道:“阿慎,当初你我大婚的时候,你让我在旁边看你和阴贵妃办这事,你有没有不自在?”   饶是萧慎脸皮外厚,也有些不自觉地红了脸。   只是这厮怎会让我看他笑话,下一瞬已经一爪子拍在我后脑勺上,顺势将我按进他怀里,斥道:“一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鼻子磕在他厚实地胸口,有些疼,我窝在他身上哼了一声,又凑过去在他胸口蹭了蹭,可怜兮兮地央他:“你说有没有嘛!”   不知是被我故意发嗲地声音刺激到还是因着谈及这个问题的尴尬,他身子有一刹那的紧绷,过了半晌才有些僵硬道:“有吧。”   我哼哼,气愤地用指甲在他胸口乱戳,不信道:“那时候我怎么看着你倒是很享受啊……”   萧慎干咳一声,沉了脸色,不自然道:“阿兮休得得寸进尺。”   看着他白净的胸口被我戳出的红点,又想起往日他对我做的那些缺德事,我心中一恼,张嘴在他胸口凸起的红点上狠狠啃了一口。他身子一绷,一声低吟从喉间溢出,似是痛苦又似欢愉。   刚历情-事,他的身子还有些敏感,我得意一笑,抬眼瞧他。他眼中有些迷蒙的湿意,如一汪秋水一般莹润,只一眼便被他摄了心魂。   我得了便宜,笑嘻嘻地伸手去拍拍他的脸,赞道:“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我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眼前一花,身子已经被萧慎压在了身下,他欺身上来,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我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在他胸口狠狠锤了两下,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放开我。   我被他吻得有些情动,也不禁伸手攀上他厚实的肩背。   “唔——”腹间忽然一痛,我低呼了一声,萧慎这厮还未再次化身成狼,迅速放开我。他仰起脸来看我,眼中满满的都是震惊与狂喜,很明显刚才我肚子里的胎动他也感觉到了。   接着他将脸凑过去紧贴在我腹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低头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也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有些暖,窝窝的却有些涩,但并不难受。   当年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孤枕难眠,都是因着这个男人。从没言明,我有多么爱他从未奢望,他会如我爱他般爱我。   萧慎趴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有些失望,又过来把我搂进怀里,将脸埋进我发间,轻轻道:“阿兮,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真高兴……有你,真好……”   我听得忽然鼻子一酸,想起这几夜做的梦,胸口有些憋闷,却强笑道:“是啊,如果我离开,那一定要把你儿子拐跑,给他找个更加厉害的后爹。”   “你敢!”萧慎的脸色很难看,却邪佞地冷笑一声,狂肆道:“天下间还有比朕更厉害的人?”   他这样说着,与我五指相扣的手却握疼了我。   我将额头在他下颚蹭了蹭,目光柔和而缱绻地望着他,慢慢道:“是啊,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阿慎,如果以后我比你先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照顾我们的孩子。”   可还没等他回答,我忽然又有些愤怒,立刻攥紧了他的里衣的袖口,恶狠狠道:“不行,我死了你要给我陪葬。我若崩去,你岂能独活!阿慎,你欠我的!”   他爱怜地抚了抚我鬓间蓬起的乌发,微微一笑,嗤道:“这世间哪有帝王给妃嫔陪葬的。”说完却将下颚抵在我发顶,伸手拥紧我,慢慢吐出几个字来,“阿兮,我会一直陪着你。”   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一泽水润,流光熠熠。   他拥着我的手依旧坚实,可是我耳边紊乱的呼吸与掌心下他早已失了节奏的心跳,那般清晰,强烈。   他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一个医者。我因这几年的沉浮颠沛而破败了的身子,到底还能撑多久,他怕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这一点,他却也从未和我提过一个字,一如我从未向他倾诉过……我是这般爱他如生命……   美好的东西,总害怕自己一急切便似镜花水月,随风消散,这些我怕,他也怕。   只是这一刻,我想和他说,对他言明我心中那份深埋的爱恋。   当然我也这样做了。   手缓缓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我也不看他,只将脸埋在他胸口,缓缓阖上眼,柔声道:“阿慎,我曾经说过我喜欢你,那是骗你的。”   他的脊背明显一颤,却没有说话。   我缓了缓,唇边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我想此刻的我必定是最美的。只是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我亦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刻我眼中那将要涌出的湿意与哀伤。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般缱绻,那般轻缓地响起,仿若跨越山河万里,飞渡银河迢迢,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永久停驻的港湾。   “我是爱你啊,这般深深地,卑微地,爱着你。很久很久……”   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自他喉间溢出,萧慎将我拥得更紧了些,似要将我揉入他的骨血之中。我有些吃痛却没有推开他,也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拥紧他。   一时,我俩相拥无言。   只是这一刻的沉默,却胜过千言万语,原是真的有心意相通。   良久之后,他微微松了手,只是仍旧拥着我,温和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收了某厮吧……撒,新文要打气,码字要动力!某厮冻得手脚冰凉……纸妹的激情在哪里!! ☆、梦魇难除,软语相慰   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熨帖在我耳侧,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安心地阖上了眼,没过多久便沉入了睡梦中。   在昏昏沉沉中,我又开始做起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来,都是在前世的场景。两旁高楼林立,霓虹耀眼,那条路却似是没有尽头,无论我多么努力地逃奔,都无法挣脱。来来往往的人流,我却无法碰触到他们的身体,仿佛我是一个幽魂一般,我的身体只不过是虚无的影像。   有低哑的声音一下一下穿透耳膜,直抵心脏,我惊恐地捂上耳朵,却仍旧无法阻挡那令我心惊的话语。   一切皆是虚幻,尔胡不归去……胡不归去……   我想嘶喊,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呼吸逐渐急促,胸腔中的空气愈发稀薄,仿佛下一刹那我便将要窒息一般。   不!   我的阿慎这般明烈清晰地在我身边,怎会是虚幻!我一伸手,便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眉眼,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我不愿……   不,没有他们,我能去哪……胡不归去……我能去哪!   “不,不要!”我霍然睁开眼,惊恐地大口喘息,眼前还是养心殿微黄的烛火,温馨静谧。仿佛是做了件一生中最高兴的事一般,我竟然有些喜极而泣,嘴角绽开一抹疲倦却释然的笑容。   还好,我还在这里,还在我的阿慎身边。   至少我赢得了今夜与他相守。   不待我有其他想法,腰臀间一热,我已被紧紧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慎向来浅眠,我刚刚的动作必定惊醒了她。   一时间,我竟不敢抬眼看他,怕看见此刻他眼中满满的痛苦与自责。占着这本该早就归入尘土的身子这些年,我一直害怕哪一天惩罚终会到来,那时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将幻灭。   而我也不复存在。   我知道,我如今的身子愈发不济,而那些日渐消弭的意志也将把我拉入无尽的深渊,有一天我终将离开我爱的阿慎。   耳际一热,却是他用手摩挲着我的耳珠,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兮莫怕,阿兮莫怕,只是个梦……慎将他们都赶走……”   心中痛极,眼眶一热,我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他的手有些颤抖,动作又笨拙得要命,想来也从未这般安慰过他人,便弄得我的耳珠微微发疼。   这一刻,我才知道或许他比我更怕。我这些天的异常,依着他心细如尘般的性子,怎会没有留意到!   这一刻,我竟真的有些后悔刚刚和他开的玩笑,那无异于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当年我离宫之事,怕是他心中最不愿忆起的回忆,他如今对此仍旧心有余悸。   隔着迷蒙的泪眼,我抬头深深地凝着他,嘴唇微颤,喉间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哪怕唤他一声也好。   他的脸色死一般的灰寂,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霾,只是那望着我的眼中却带着浓烈的情绪,痛楚,愤怒,温柔,还有……坚定。   我听见我的声音有些破碎,却终于能哽咽着唤出了他的名字。   “阿慎……”   萧慎神情缓和下来,唇边泛起一贯温和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依旧好看。他伸手细致地拂了拂我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低柔道:“阿兮,告诉我,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咬唇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现在这般神情就和那欺哄小兔子的大灰狼差不多,笑里藏刀。沉默半晌,我笑了笑,垂下眼来无意识地抚了抚他的胸口,道:“我哪有什么可瞒着你的。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你不要担心。”   “阿兮,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不敢看我。”他伸手捧起我的脸,眼神专注而又犀利,“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心里有些慌,别开脸躲闪着他的目光,将额抵在他胸口,闷闷道:“阿慎,再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好不好?”   萧慎眼中光芒微闪,却没有再逼我,只低头抵着我的前额,喃喃道:“阿兮无论何事,不可一人硬撑,更不可私自决定。否则让我知道,我便把你锁起来哪里也不许去。”   我心里难受至极,胡乱地应了一声,垂下眼来。   这时天已有些泛白,萧慎起身便要唤殿外的宫人进来替他更衣,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必唤宫人,今日我给你绾发。”   萧慎一头青丝比女子还好看,乌亮柔顺,发丝在指尖纠缠,我心中暖意渐生,期盼此刻最好能再长些。   突然,他一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有些紧,我手中为他束发的金冠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我疑惑地瞧他,有几分茫然,这厮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萧慎眉眼含笑,将我搂坐在他膝上,呢喃道:“阿兮,慎有白发了。这也算与卿共偕白头了。”   他的手掌微微张开,掌心攥着的赫然是一缕白发。   “那是你老了。”我鼻子发酸,别开脸,在他胸口狠狠擂了一拳,听见外面更鼓想起,怒嗔道:“放我下来,你这混蛋,该去上朝了。”   萧慎这厮却置诺罔闻,抱着我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又把他手中的头发塞到我手里,才自个拾掇着洗漱上朝去了。   临走时,他看着一旁捏着根头发一脸茫然的我,说道:“你早前还未出阁时,女红在凤都堪称一绝,那给慎绣个香囊吧。”   不待我回答,萧慎那厮已经被宫人前呼后拥着扬长而去。我心中悲愤欲绝,他头上的这么根白毛也需我动针线绣个香囊给他存着?   好吧,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个,关键在于我根本不会什么劳什子的女红啊……   大婢子弥香进来看见我攥着手在晨风中凌乱,惊道:“娘娘,您在抽风!”   我听了几欲要抽过气去,懊悔万分当初兴起给她讲我以前看过的那些爱情小说,现在弄得她时不时也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雷人。   ————————————————   等萧慎下了朝,在养心殿批折子,我蜷在他腿上昏昏欲睡。   萧慎批完折子,捏了捏我有孕后逐渐丰润的脸颊,笑道:“怎这般嗜睡,朕莫不是在后宫里养了头小肥猪?”   我睁开眼恶狠狠地瞪他。   萧慎噗哧一笑,过来搂我,“哟哟,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拉下脸来,哼哼, “我饿了。”   萧慎一怔,随即又低低一笑,明白我是真的饿了。自从有孕以来我每次膳食吃的都不多,却经常会饿。他起身放开我走到外殿,吩咐在殿外伺候的老内侍荣海传膳。   我心里打着小九九,想着如何能让他忘记早上说要我绣香囊的事。可是等到外殿膳食都布好了,我却还是没有想到办法,依他这人的脾性,让他忘记一件事真比哪天母猪学会爬树还惊悚。   我叹了口气,笨拙地挪挪身子,欲穿了绣鞋下床。   腰臀间一热,萧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将我打横抱起朝外殿走去。   “外面人都在呢,放我下来。”我低呼一声,有些羞恼,将脸埋在萧慎胸口,闷闷道。   “朕可没兴趣让别人看你我夫妻俩亲密,宫人都被我遣出去了。”萧慎笑得欢愉,手还故意在我臀上用力一握。   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隔着衣服在他胸前用虎牙狠狠啃了一口。   他闷哼一声,笑得更加放肆,那样子就像和宠妃敦伦了N次一样神清气爽。   殿外偷听我俩这对极品帝后墙角的众宫人终于忍不住溢出几丝轻笑。   我顿觉自己在宫人心中原本雍容大度,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美好形象被萧慎这厮都给毁尽了。   心中愈发恼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努力拉下脸来,绷了绷嘴角,却仍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当着我的面和阴贵妃做那事,你这人脸皮比铜墙铁壁还要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的笑语还未落,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脚步也停了下来,只凝着我,冷冷道:“第一次机见面?阿兮,你我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太液湖边?”   他这句话一出,我的喉间一哽,也笑不出来了。   脑子有些当机,我紧张地左右乱瞟,好一大会才憋出一句话来,“我的记性哪有你那么好,那些陈年旧事我早记不得了。”   萧慎冷笑着哼了一声,那样子显然很不满意我的回答,却不再说话。   长久的静默之后,我被他那冰冻三尺的目光盯得有些恶寒,心里的警惕却慢慢放松下来,他爱看看去,又不是没看过,只是他这般一动不动地抱着我,他不累么?   就在这时,他忽然开口低唤了一声,“馥儿。”   我还来不及细想,嘴巴已经反射性地应了一声,回道:“什么?”   秦馥,是我在现代的名字。   话一出口,我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因为萧慎嘴角的笑容愈发冷凝,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要命,可是近身伺候他的亲信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的手扣紧我的手腕,一双玄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慢慢道:“你到底是谁?真正的上官兮又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撒,好冷……注意保暖啊,某厮皮那么厚都感冒了…… ☆、萧慎在手,老虎我有   他的手扣紧我的手腕,一双玄黑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慢慢道:“你到底是谁?真正的上官兮又去了哪里?”   我咬唇不语,却再也没有办法继续若无其事地隐瞒伪装。我是这般突然地闯进他的生命,影响他的生活,如果我有一天真的离开,他难道连知情的权利也没有么?   只是我却也难以开口告诉他,我的过往。   我怕他会憎恨我瞒着他。   只是他早前也已经存了疑虑了吧。譬如昨晚他温情的诱哄,譬如今早的香囊……如今我自己说漏了嘴,他也不必再试了。   “如果我说,我可能随时都会离你而去呢?就像当初上官兮一样,即使消失了,你也没有察觉。而我却是真的要死的。”我凄婉一笑,“阿慎,你大婚前虽与上官兮接触不深,可是她的性子跋扈专横你难道没有耳闻,只是我身上可有她的半分影子?”   萧慎脸上难看到了极点,声音沉怒粗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一缕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魂魄。当年,上官兮心慕的其实是她的哥哥上官锦昊。她嫁与你当夜,本是盼着上官锦昊会来带她走,可是没等到心上人,却等到了你派去宣旨的徐福。她心中难过,又怕你让她侍寝,便心灰意冷投了井。而我,就是那时候附到了她身上。”我依旧在笑,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来,“所以,这些年和你夜夜同眠的我,不过是个鬼魅。阿慎,你怕不怕?”   “闭嘴!”萧慎恶狠狠地瞪着我,转身快步走到床边将我放下,他的身子不住地有些发颤,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也微微泛白。   我知道他是怕自己会失控,难以把持力道伤了我,才会折回将我放下。   我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滑落,不忍看这时他脸上的神色。   两人这样僵持了许久,就在我被他灼热狠戾的目光逼得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他却俯身过来,轻柔地抱起了我。   “阿兮,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萧慎将我圈紧,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耳边,声音里我没有听过的恐慌,“你就是个妖魔,得了我的心,让我只能爱你一人,现在却说要离开我……阿兮,你真真可恨!”   “阿慎……”我泪眼迷蒙,轻轻唤他,“近来我的身子不济,意志也逐渐消薄,我才知道我是这么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阿慎,不要恨我,我多想这样好好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   萧慎一双眼睛充血一般的赤红,别开头不让我看见他现在眼中暴戾的神色,咬牙道:“不,一定有办法。即便是鬼,朕也能有法子把你留下。不是还有能通鬼神的方士在么,谁也不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不要。”我攥紧他的袖口,“阿慎,不要请方士。信鬼神之说,亦是帝王的大忌。”   “你就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萧慎冷笑,语气森寒,“便为你做一回昏君又何妨!阿兮,没有你,这年年月月,谁来陪我。”   “阿慎……”   “好了。”萧慎迅速打断我的话,转过脸时目光已经柔下来,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头,“你不是饿了么,你不吃饭我家儿子可要饿了。”   被他这么一岔,原本到了边的话也咽回肚子里了,我顺着他的话道:“谁说是儿子了?我就要女儿。”   “女儿?”萧慎笑得一脸奸险,在我额上浅浅一吻,“那就生到你为朕生出储君为止。不过,如果真的是女儿,那就麻烦了。”   我好奇,“为什么?”   萧慎一本正经地回道,“像你一样神经大条,那岂不是很麻烦。朕有一个麻烦已经够受了。”   “……”   我记得他以前还赞过我聪慧的,如今怀了孩子之后,我难道真的变傻了?还有他这“神经大条”又是和谁学的?往日我与弥香八卦的时候,他不都在外殿认真批折子么……这个阴险狡诈的昏君!   ————————————————   自这日之后,萧慎面上虽没有任何异样,我却从乐酌那处得知他已经开始派人私下寻了不少方士进宫。史上请方士进宫为自己研制丹药妄想长生的帝王不在少数,只是这其中能有几个有好下场?如今萧慎为我做出这般冲动的事,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握着萧慎的批折子的朱笔在养心殿画着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终于在画完七七四十九张宣纸之后,我扔掉笔一拍桌案,吓得弥香和几个宫人随着案上的东西俱是一颤。我伸手招来弥香,温柔道:“你去把长公主叫来,本宫要和她玩五子棋。”   弥香还没应声,其他宫人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我认为萧慎身边最狗腿,最得他信任的徐福公公已经板起脸站在了我面前,他朝我屈身朝行了一礼,语气里却似乎对我极是不满,“娘娘,长公主被陛下罚去崇德殿思过,您若要玩,老奴可以让宫人们陪您玩。”   我冷笑,“好你个徐福,谁给你的胆子,敢和本宫犟嘴!本宫说了,本宫只要长公主。弥香,你还不快去。”   弥香看了我一眼,领命便要出去。   “娘娘,陛下有令,敢擅自放长公主出殿者,就地正法。您这婢子今日如果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还请娘娘三思。”徐福答得不紧不慢,似乎拿定了我不敢让弥香过去。   我狠狠地瞪着他,气道:“那好,本宫自己去。要杀,便将本宫杀了吧。”   “娘娘……”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立刻叫成一片,那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活像我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一般。   脚下一顿,我深吸了口气,朝他们道:“你们起来,有本宫在,谁敢动你们。”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群宫人忽然惶惶的低下了头,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我喉间一哽,僵硬地转过头去,原来萧慎这时候已经踏进了养心殿,他身后还跟着兰陵王萧恒和禁军统领夏侯绝。   “阿慎……”我被萧慎如数九寒天一般冰冷冷的眼神吓得不轻,立刻乖乖地挪了过去,怯怯地碰了一下他广袖下的手指。   哪知这厮不似往日一般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而是无动于衷地抬手避开,冷冷扫视了殿中跪着的宫人,淡淡道:“你们下去各领二十仗。”   众人连连叩首,迅速行礼告退。   我虽知道二十仗就萧慎的脾性来说已经是轻罚了,仍旧忍不住扯住他的衣袍,急道:“阿慎,不罚好不好?”   萧慎的目光轻轻扫过我身旁的弥香,吓得她立刻跪了下来,他最后盯着我冷冷道:“你不是说有你在谁敢动他们么,阿兮,他们既然看不好你,那么还有朕可以动他们。”   弥香身子一颤,慌乱地叩首求饶。   我咬唇,巴巴地望着他,“阿慎,这不能怪他们,是我不好。你要罚就罚我吧。”   将手掌递到萧慎面前,我眨眨眼,一副极尽可怜的模样。   萧慎嘴角扬起一抹慎人的阴笑,毫不留情地在我手上狠狠地给了一掌,拍的那个叫清脆响亮,干净利落。   不要说我了,即使是萧恒和夏侯绝他们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足可以塞进一个鹅蛋。地上原本怯弱的弥香这时却瞬间化身为要打败小怪兽的凹凸曼,朝我扑来,抱着我被萧慎的“铁砂掌”袭击的手大呼,“娘娘,您没事吧?”   我其实还真的没想到萧慎会真打下来啊……他多长时间没对我动过一根手指头了……可是既然打了,咱也不能亏本是吧。   我努力挤出两泡眼泪,在弥香怀中艰难地将我的手拯救出来,递到萧慎面前,可怜兮兮道:“阿慎,疼。”   手心已经泛红了,乍一看倒真有几分被狠狠打过的样子,刚刚弥香死命抱着我的手暗地里的一番揉弄也不是白费力气的。   萧慎浓眉一皱,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得这般重,微微有些松口,“那你说还要不要去找那鬼丫头了?”   “那是乐酌,是你的嫡亲妹妹,不是什么鬼丫头。”我据理力争,“你为什么要关她,这皇宫里也只有她能和我说说女孩子家之间体己的话。”   “体己的话?”萧慎冷哼一声,不冷不热道:“她和你说的那些事,朕罚她在崇德殿面壁思过已经是轻的了。你如今已有四月的身孕,不宜心绪浮躁,思虑过重,只需好好在养心殿待着,其他事朕自会解决。”   “阿慎,那你放了她,我保证不找她。还有那些宫人,也不罚了。”我见好就收,“你看,你都打了我了,那些都算我的错,好不好?”   萧慎看了看我泛红的手掌,长长叹了口气,将我搂进怀中,朝一旁的徐福道:“去取些消肿的药来。”   徐福颔首,转身迅速领命而去。   我知道他这算默许了,心里也高兴不少,他打得本就不疼,现在早就没啥感觉了,我窝在他怀里朝弥香挤挤眼道,“你还站着干嘛,快去传令放人啊。”   “等等。”萧慎冷笑道:“你这丫头机灵古怪,还是让夏侯绝去趟吧。夏侯绝,你去传令将宫人们都放了,再去崇德殿把乐酌送回晋阳宫。”   夏侯绝神色一凛,立刻道:“是。”   让夏侯绝去正合我们晋阳公主的意。我得意一笑,朝夏侯绝摆摆手,“快去快去,乐酌怕是等不及了。”   被我一语双关的话弄得一阵尴尬的夏侯绝扭头迅速转身离开,那样子竟然有些落荒而逃。   萧慎抚着我的肩头,低声道:“我和二弟还有事,你先去休息,我一会陪你用膳。”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弥香,淡淡道:“好好照顾皇后,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你也不必再在养心殿伺候了。”   显然,他这话里更多的是警告。   弥香身子一颤,低着头喏喏地应了一声。   萧慎又嘱咐了我几句,这才放开我和萧恒出去了。   我得了自由,一掌拍在弥香身上,啧啧道:“弥香,看来你聪明了不少嘛。只要乐酌出来,那就一定有办法让我去坤宁宫。”   弥香却深深地舒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别,千万别!弥香下次是真的不敢了。刚刚吓死我了,皇上那眼神,唔……能把人给冻死。”   她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寒噤。   我握拳,恨恨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弥香十分鄙夷地朝我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娘娘,您才是皇上的纸老虎。”   我咬牙切齿,“你这丫头定是被我宠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评论,求死……谁来捅某厮一刀。不要医药费!!! ☆、兄妹苟合,阿慎欺瞒   这时,本是去拿药的徐福已经回来了,见殿中只有我和弥香两人,他倒将药瓶子往桌上一放,冷着脸退到一侧。   “怎么,劳您大驾了,徐公公这是与本宫置气呢?”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高兴。   徐福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我心中疑惑,若是平日,他早就反驳了。他在萧慎还没登基的时候便伺候在他身边,也算半个长辈,当然这脾气也是有的,所以偶尔与他拌嘴,我已经很习惯了。可他现在这样,倒是真的让我感到奇怪了。   我又叫了一声,“徐公公,徐总管?”   徐福冷眼看着我,终于忍不住道:“娘娘以为刚刚您与您这婢子的小手段真的骗过了皇上?皇上不过是不想拂了您的意,惹您不开心。娘娘既然知道皇上为您操了那么多心思,就该安生些,好好呆在养心殿里。您觉得现在朝中与碧落的事还不够,还要让皇上时刻担心您的安危?”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一揪,乱作一团,急道:“碧落怎么了?”   徐福被我问得脸上一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有答话。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也有了定论,碧落与大秦素来交恶,如果碧落这时来犯,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拧眉道:“碧落新皇初登大宝,为何会选在这时来犯?还有这么大的事,阿慎为何要瞒着我?”   徐福见瞒不住,支吾了一声,才咬牙道:“皇上早已下令谁也不得在您面前谈及此事,前几日还吩咐老奴遣几个机敏的宫人过来伺候,这养心殿里哪个还敢多嘴。月前,王爷带着淑宁姑娘去吴郡的一线牵赏灯,恰遇上一女子与几位儒生对对子,王爷见那女子嚣张得很,便想着挫挫她的气焰对了她几幅对子。哪知那女子其实是碧落的凤栖公主,她回碧落后竟然让她哥哥出面向王爷提亲,王爷自是不答应,才闹到如今这份上。”   我想了想道:“和亲不过是个由头。那位碧落的凤栖公主也不见得真的想要嫁给子瞻,只是为了她皇兄的勃勃野心罢了。”   说起碧落这位新皇和他妹妹的事,我即使在宫中但还是有所耳闻的。八卦毕竟无处不在,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八卦。想当初听说这对兄妹乱伦的禁忌之恋的时候,我还听得津津有味,拉着弥香追根究底把碧落皇家的族谱给研究了一番,又扒拉出许多八卦。   徐福第一次赞同了我的话,点点头道:“听说碧落出兵挂帅的还是这位凤栖公主,所以王爷今天才会进宫主动请缨,看来和碧落一战在所难免。”   “让个女子挂帅?”我惊愕,“碧落皇帝就这么放心他妹妹能统领三军?”   “女子?”徐福一脸凝重地看着我,“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在她皇兄登基的那日当着百官的面一剑刺死了三个异姓藩王。”   我一愣,啧啧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徐福一脸沉痛道:“如果娘娘您有那凤栖公主一半的英明,老奴死后就该含笑九泉了。”   我现在虽脑袋不怎么好使,可耳朵还没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我冷笑,拿出皇后的架势,淡淡道:“徐福,你可真的该含笑九泉了。你说阿慎如果知道是你对本宫说了这事,你这月的月俸和赏银怕是得留着给本宫当私房钱了。”   “娘娘,您……您怎么能出卖老奴?老奴好歹把实情告诉您了啊……”徐福立刻哭丧起脸,那样子如丧考妣一般沉痛,悲呼道:“老奴前些日子刚输了不少银子,您这是断了老奴的命啊。”   我见他这般,心里一乐,我就知道这招最有用,这徐福除了萧慎,最在乎的就是他那点钱了。我努力板下脸来,“不说也可以,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徐福眼神一亮,等着我的后话。   我给弥香使了个眼色,弥香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我把信交给徐福,道:“你把这封信送到长公主手上,这件事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徐福立刻蔫儿了,将信递给我,直摇头,“不行不行,让皇上知道,老奴这条命也没了。”   我十分亲和地一笑,朝他竖起了三根指头。   徐福迟疑了一会,还是摇头。   我笑,“阿慎前些日子给了我一盏西凉进贡的琉璃盏,我还没来得及试过呢……”   “好,老奴一定想办法给娘娘把信送到公主手里。”徐福一口应下,笑得见牙不见脸,“娘娘您放心便是。”   我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伸手抚了抚身下隆起的肚腹,缓缓笑开。阿慎,你不让弥香去,我自是有办法让别人去,纸老虎好歹也是老虎不是?   ————————————————   到了午膳的时辰,萧慎果真回了养心殿来陪我用膳。   桌上大多都是安胎的药膳,他给我盛了些,细致地喂我吃了,才匆匆就着些清淡的蔬菜吃了两碗饭。   我本就不愿他喂我,见他这般顾不得自己心不免中有些发堵,握住他的手道:“阿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慎脸色并不好看,却朝我笑了笑,道:“哪有什么事瞒着你?只是这几日政务有些繁重,你不要担心。”   见他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也笑了笑道:“那就好。”   这时,萧慎却突然道:“阿兮,二弟他要大婚了。”   我一怔,吃惊道:“大婚?和谁啊?”   不是说请缨去带兵抵御碧落来犯么?   萧慎说得云淡风轻,“是碧落的凤栖公主。听说那公主文武双全,姿容非凡,二弟能娶她也是他的福分。而且碧落与大秦和亲,也是件好事。”   如果我不知道其中的内-幕说不定还真觉得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现在赔上的是子瞻一生的幸福,还有,那个和子瞻青梅竹马的淑宁姑娘怎么办?   萧慎这人从不屑于说谎欺人,可现在却在我面前将这天大的谎话说得面不改色,真真是让我佩服万分。而我分明知道他在骗我,却不想戳破他说给我听的谎话,也真真是可笑得很。   “不行。”我激动地一拍桌子,看到萧慎奇怪地看着我,我才讪讪地收回手,道:“我是说,即使那位公主再好,子瞻和她从来没有见过面,这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会幸福?”   萧慎眸色一深,眼神紧紧锁着我,“阿兮,当初我娶你,也从未想过能和你这般相爱相守。他既然拥有了王爷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慎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盛世,让你一生不虞匮乏,岁月静好。”   “阿慎。”我心中感动,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萧慎起身将我抱起,往寝殿走去,低声道:“你先歇会儿,等我批好折子再陪你去赏花。现在多走动走动,以后也好生产些。”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攥着他的衣袖道:“我在外殿陪你,好不好?我如果困了,可以睡在榻上。”   萧慎唇角微扬,在我额上落下一吻,道:“卿甚得我心,赏梅子三枚。”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小气……”   萧慎低下头扫了我一眼,终于笑出了声。   他抱着我折道去外殿批折子,我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也轻轻笑了起来。阿慎,如果我的小性子可以让你高兴,我宁愿自己可以永远这般天真无邪地待在你身边,只是有些事我仍旧不得不做,你不要怪我。   我蜷着身子枕在萧慎腿上陪他批折子,可是没一大会就开始昏昏欲睡了,萧慎在我耳边嗤嗤地低笑几声,拿了榻上的毛毯披在我身上。   我不想睡,抓住了他的手,道:“阿慎,陪我说话,我不想睡。”   萧慎戏谑地看着我,眉眼含笑,“过两日便是我的生辰,阿兮可准备好了贺礼?”   一听到生辰礼,我一个激灵清醒不少,拨弄他的手指道:“在库房里随便挑一件就是,反正肯定称得起我皇后的身份。”   萧慎笑,“那是皇后送给皇帝的礼物,那阿兮你送给我的呢?”   “既然是礼物自然不能这么早就告诉你了。”我神秘一笑,“等到你生辰宴后我再给你。”   “好。”萧慎在我额上落下一吻,“阿兮,以后的生辰,你都要陪着我一起过,可好?”   我心里一暖,缓缓点了点头。   假如哪一日我真的死了,阿慎,我的神魂也会在今后的年年岁岁里为你祈福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没有收藏,没有评论,是某厮写得太菜了么……好吧,某厮蹲墙角吧。其实某厮本想写篇宠文的短篇,可是后来没想到又虐起来了……某厮真能说,阿门,保佑傻瓜阿兮和昏君阿慎吧……这形势所趋,啊啊啊 ☆、鬼神之说,君已陌路   萧慎已经下旨命宫人们不得让我独自出行,更不得让我接近坤宁宫。所以我要去坤宁宫那口枯井里查个究竟,这皇宫之中只有乐酌能帮得了我。我信上所言,便是拜托乐酌替我想想法子,让我去一趟坤宁宫。   只是第二日我没等到乐酌,倒等到了一个青衣道袍的俊美男子。   他手中握有萧慎御赐的令牌,养心殿中的人自然也不敢拦他,更何况,他已经得了萧慎的应允来给我卜卦。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萧慎给诓了的,但是这个牛皮道士的话我是半分也不会信。所以当他进门的时候,我立刻朝正在擦洗桌椅地宫人道:“不用擦了,把那脸盆里的水端过来,给本宫将这牛皮道士给轰出去。”   宫人们都不敢动手,弥香倒是个不怕的,立刻去端了水跑到我面前。   我朝那道士冷冷一笑,“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本宫请你走?”   俊美道士倒也不怕,而是朝我眨了眨左眼,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一怔,这不是乐酌和我的暗号么?唔,难道这是乐酌派来的人?想到这,我脸色稍稍缓了下来,朝弥香道:“把水放下,你们都出去。既然是皇上派这牛——道长来给本宫卜卦,自然不能让任何人打扰,道长,你说是不是啊?”   那牛皮道士倒也是个识趣的,立刻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如果贫道受他人所扰,没有算准,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只怕你们谁也担待不起。”   宫人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鱼贯而出,只有弥香仍不放心,紧张地看着我道:“娘娘。”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出去,放心。”   弥香不服气地扫了一眼牛皮道士,哼了一声也出了殿。   这时,殿中只有们两个,我朝那道士笑道:“既然是乐酌让你来找本宫,那是不是有办法让本宫去坤宁宫?”   那道士倒不急着回话,而是颔首笑道:“皇后娘娘,贫道道号,玄机子。”   “玄机子?”我嗤嗤一笑,“那你又有什么玄机?”   “玄机自是有的,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您愿不愿意听了。”玄机子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可那笑却让我感到脊背一寒,心里凉飕飕的。   我定下心神,努力保持脸上的笑容,道:“那你可知本宫为何事心烦?”   玄机子答得不慌不忙,“娘娘,前日皇上已经命人将坤宁宫那口枯井给填了,您即便是去了也无用,不过今日贫道前来就是为娘娘分忧解难的。此事若成,娘娘您便是为天下苍生,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更是为皇上匡扶了大秦社稷。”   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冷笑道:“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本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这家国大事又岂是本宫能左右得了的?”   “皇后娘娘,您或许误会贫道的意思了。您不过是异世的一个游魂,却占了上官兮的身子,改变了她的命格,甚至改变了大秦未来的历史。您可知在不久的的将来,这天下将会因着您生灵涂炭?”   听了他的话,我很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能颓然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说什么……你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你就不怕本宫让人杀了你么?”   听了我的威胁,玄机子面上却毫无惧色,看着我淡淡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随贫道去看看。”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玄机子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觉得自己的神魂似乎都被他拽进了一条暗道,四周都是幽暗的微光,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线光亮,接着那光亮愈烈,刺得我眼睛一阵涩疼。   只是眼前的场景让我愕然地瞪大了眼,这里不是萧慎上朝的宣政殿?为何会是满目的白幡?除非是国丧……那死的又是谁?   我心中又惊又急,抓住玄机子的手,抖着声道:“谁,谁死了?”   玄机子淡淡的看着那随风扬起的白幡,轻轻道:“皇后娘娘,是您。这就是三年后的场景,这就是三年后的大秦。”   “是我……”我放开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三年后……那我的阿慎呢?我的孩子呢?”   我死了,那他们怎么办?   玄机子颇为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道:“皇后娘娘,您真的想看?”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却一字一字地清晰道:“我要去,我要去看看我的阿慎!”   我要去见我的丈夫和孩子!   玄机子别开脸,在身前临空一划,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养心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砾,满地的奏章典籍。男子披头散发地躺在凌乱不堪的软榻上,束发的金冠早已被他弃在脚下,他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衣襟袖口之处有着朵朵靡艳的血迹。   玄机子留在殿外,我缓缓朝榻上的萧慎走去。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吹起了殿中白色的幔帐,萧慎猛地一跃而起,怔怔的朝我这边看来,喃喃道:“阿兮,阿兮,是你么?你回来找我了么……你当初说过要年年岁岁都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的,不能的……三年,誉儿才三岁,你还没看着他长大成人,成婚生子,你怎么放心离开?”   我一惊,见他发疯一般边说边朝我走来,以为他真的看得见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萧慎现在眼窝凹陷,满脸憔悴,青色的胡茬已经长得有些长了,眼中布满了血丝,甚至连眼睑处都是血红一片。   正当我要上前唤他的时候,他却霍然转身,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阿兮,你不是说你可以附体么?朕现在就去命人将坤宁宫那口枯井重新挖开,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人的。”   他说着,也顾不得穿鞋,转身便要去遣人挖井。   我心中大骇,立刻伸手过去抓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萧慎穿过我的掌心从我身侧疾走而过。原来他刚刚其实并没有看到我,而现在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他。   我哭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也无法听到。   萧慎无疑是个明君。在我与他生活的几年里,他勤政爱民,严以律己,在百姓中威望甚高,更得朝中文武百官的推崇。可是现在,他却因着我成了这般模样,而他刚刚那个可怕的想法更是让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一般。   他想给我的重生,找一个容器,一个适合我的容器。   他要为着我去杀害那些无辜的人。   双腿一软,我的身子滑落在地上,身后却有人一把扶住了我,慢慢道:“您死后皇上就成了这副模样,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如果当初您没有成为上官兮,他本可以做一个千古流芳的明君。皇后娘娘,您还想要继续看下去么?”   我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我从玄机子那里看到了,在我死后萧慎最后十几年的人生。   在我死后的十数年里,萧慎以他一贯的雷霆手段将乌孙,东燕都纳入了大秦的版图,被大秦百姓奉为秦武大帝。可是,他却也犯下了一生杀戮,成为大秦历史上最嗜杀的暴君。他下旨诛杀了南闽一族数万人,只为在南闽神池取出滋养百蛊的含香丹。他将那些异能方士召入宫中为我招魂,而那些被投进枯井的妙龄女子非死即伤,多年以后却仍旧毫无建树。于是他又下令诛杀大批方士,甚至连他们的妻儿也不放过。   而他自我死后也未再立后册妃,只是用含香丹将我的尸身护着不腐,夜夜与一具尸体睡在一处。宫中的宫人都怕他,比起畏惧他的身份更甚的是他这种诡异而可怖的行为,这让他们不寒而栗。往日儒雅温润的帝王,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疯狂到不让任何人接近养心殿。直到他退位给萧誉,在养心殿自焚,最后带走的仍旧是那一具冰冷冷的尸身。   这个男人何其陌生,有何其熟悉?他是我的阿慎,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心怀天下的阿慎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办?”怎么办才能阻止他?   这玄机子既然会来找我,必定有办法阻止萧慎,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其中的因果皆由于我,其解也必定与我有关。这或许才是他进宫的目的。   玄机子一怔,显然没想到我会那么快答应,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我,淡淡道:“娘娘您吃了这药丸之后,贫道再施法,便可将您送回您与皇上大婚当日。那时 您便可扭转历史,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此刻却出奇地平静,只是微微仰头,睁大眼睛望着头顶耀眼的日光,低声道:“那可不可以再等我一日,明日是他的生辰,我想陪着他过。或许是最后一次了,我能这样陪着他。”   等我回到过去,必不能让他再爱上我,他又怎会期盼我陪着他过他的生辰?那时,他有他的如花美眷,他有他的江山社稷,我们终成殊途。   玄机子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好。只要那一切都不再有其他变数,皇后娘娘您将是整个苍生的恩人。”   我无力地笑了笑,“什么苍生,什么社稷,我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我的阿慎,其他人都与我无关。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他们。只是,在真正的历史上,我是怎么死的?我的孩子又会怎么样?”   “这孩子本就是帝王命,皇后娘娘您尽可放心,即便是回到过去,您也会为皇上诞下一子。”玄机子的声音轻轻传来,“至于您的身死,在这个里,您用自己的意念便可感知过去和未来。”   其实他是不想亲口告诉我吧……那个答案又会有多残忍?我无声一笑,缓缓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嗯……等等吧,某厮想收被子,晒过太阳,有阳光的味道…… ☆、你的国号,我的姓氏   萧慎下了朝并没有询问我玄机子的事,想来那牛皮道士定也寻了什么理由诓骗了他。不过他不过问倒也是好事,省得我自己找理由骗他。   我只是这样静静地等着,等着陪他过最后一个生辰。   ————————————————   按例,万寿节当夜,皇帝会在御花园设宴,接受百官与各宫妃嫔的庆贺。   只是萧慎怕我身子不爽,并没有让我陪他出席,而是让我呆在养心殿等他回来。   宴到一半,在养心殿还能闻到宴上的丝竹之声,萧慎却抛下群臣便回来了。我微愣,看着眼前一身赤红锦袍的他,询道:“大臣们还在呢,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萧慎轻轻一笑,过来扶住我的腰身,低声道:“等宴罢他们自会散了。我这是来陪我最想陪的人。”   我心中欢喜,却仍旧轻斥道:“你这般无状,大臣们如何想我。”   “唔,”萧慎眼底笑意更浓,戏谑道:“这样,我是昏君,你是妖后,岂不更好?”   “你这昏君!”我骂了一句,也笑了起来。   养心殿里明烛高照,熏香袅袅,温暖的烛火照在萧慎脸上泛出淡淡的光晕,他低头细致地看着我,眼里笑意隐隐,柔情万种,似要将我溺死在其中。   他缓缓放开我,俯□在我唇角迅速吻过,哄道:“好阿兮,你给慎的生辰礼在哪里?”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慎却很是兴奋,扶着我的肩暧昧道:“如果没有准备的话,那生辰礼慎就自己要了呦。”   “你这色中饿鬼!”我趁他不备伸脚在他脚背狠狠踩了一脚,在他错愕的空档,提了裙摆转身便跑。   他在身后疼得龇牙咧嘴,跳着脚故意一瘸一瘸地追过来,嘴里还边叫边骂,“上官兮,你给朕停下。你等着,不要朕追到你。”   在外殿伺候的宫人见他这般模样活像是见了怪物一般,却立刻识趣地退到给他让道,只拿眼怯怯地窥他。萧慎也不顾得他们,加快了步子朝我追来。   他也不追上我,只跟在我身后同我嬉闹,没一会我俩便到了太液湖边。   深黑的天际星河璀璨,太液湖中也泛着粼粼的水光,两侧的宫灯沿着湖岸蜿蜒,在这阑珊的灯火中,我转身朝他浅浅一笑,大步走向他,认真地看着他深黑明亮的眼眸,缓缓道:“我叫秦馥,大秦的秦,芬芳馥郁的馥。我的姓氏是你的国号,这算不算大不敬?”   萧慎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眼底尽是宠溺的柔情,淡淡道:“不算。因为我是你丈夫,萧慎。”   我笑骂,“哪有你这样的。你能罩着我一辈子么?”   萧慎微微拧眉,随即大概猜出了我话里的意思,嘴角笑意更深,伸手一探便将我揽进怀里,“嗯。只要你乖乖听话待在我身边,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我低着头浅浅一笑,胸口却难受的要命,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咻!”   耀眼的焰火在对面的湖岸迸射而出,散开漫天的花雨,与夜色里的星光,水色交相辉映,绚丽夺目。   我握着萧慎的手紧了紧,将头靠在他胸口看着那些焰火在空中绽放,轻轻道:“阿慎,焰火好美啊。你给了阿兮一个盛世,阿兮就陪你看一场盛世里的焰火。你,喜不喜欢?”   萧慎将我拥紧,随我一同看着对岸漫天的焰火,唇角的笑意润如春风,声音低醇,“嗯,喜欢。阿兮,慎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我苦涩一笑,“是啊,何其有幸。”   眼角的一滴泪水沁入他的衣袍,融在这般美好的夜色里,了无痕迹。   我合上双眼,迟疑了一分,才慢慢道:“阿慎,我饿了。”   萧慎眉宇微拧,轻斥道:“胡闹。你就不知道先吃些东西垫垫。”   我反抱着他的腰身,娇声道:“我想等你回来陪我一起吃啊。”   萧慎无奈一笑,牵起我的手往回走,还不忘教训我,“若是有下次,定不轻饶你。”   我仰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强忍下心中的酸涩微微一笑,应道:“嗯,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有下次了……阿慎,你再也不会为着我而担忧了。   ——————————————————   宫人们都被遣退,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我与萧慎两人。   橘黄的烛光里,我静静地看着萧慎,浅浅一笑,接着捧起桌上的白玉酒壶给他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吟道:“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萧慎深深地凝着我,伸手接过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温柔地握住我的手道:“阿兮,现在我真的很快乐。”   我笑,也看着他道:“阿慎,我也很快乐。我只盼这一刻能够再过得长久些,再长久些。”   “我们以后还有更多的日子。阿兮,我——”萧慎忽然止住,眉头紧皱,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在这酒里放了什么?”   我起身伸手拥住他的身子,温柔的抚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抚道:“阿慎,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因着我毁了自己。我都看到了,以后的事我都看到了,我看见自己会死,而你因着我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为我变成这样。没有我,你会是大秦最英明的君主,你的事迹会载入史册,流芳百世。我不能毁了你。”   萧慎的唇被他抿得没有一丝血色,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咬牙道:“那你想做什么,嗯?上官兮,你现在才想着要抽身,要离开,不会觉得太晚了么?除非朕死了,否则你若真的敢离开一步,你信不信,暴君朕依然可以为你做!”   我笑着捧起他的脸,手指细细描摹他俊朗的眉眼,道:“不是的,阿慎,你不会的。只要我们回到过去,回到你与真正的上官兮大婚的时候,我相信我可以改变这一切。”   萧慎面容狰狞,额上已经沁出了几分汗湿,强忍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握住我的手紧得似乎可以将我的手腕握断。他吃力地笑道:“阿兮,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做的,好不好?”   他的话有些凌乱,到最后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乞求。   “不,”我依旧笑着,仿佛倾覆了我这一生的柔情,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地滑出眼眶,“阿慎,你不必难过,阿兮这次回去,定然不会叫你爱上我。那等到哪日我死了,你也必不会再伤心了。”   “不……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是萧慎昏迷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伸手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轻轻一笑,让他枕在桌子上。   阿慎,等到天亮就回好了。明天你就将不再爱我了。   无论再怎么眷恋,无论再怎么难舍,我俯身在萧慎在萧慎眉心轻轻一吻,缓缓放开了他。我看见自己的泪水落在他脸侧,在烛光下晶莹透亮。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一点点地碎裂开来,变成了桃花瓣一般好看的颜色,倒让我想到了童话里变成泡沫的美人鱼。   她因着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王子而死,而我,为的是我可怜的阿慎。   等我改变这一切身死之后,那些孤寂的岁月里,谁能陪他?陪他一起过万寿节,陪他看一场盛世的烟花,陪他一起白头走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就到这里吧,撒,明天上课了……明天不更新,后天不更新,大后天不更新,大大后天也不更新,大大大大……(此处省略N个大)后天还是不更新,那什么时候更新? ☆、奸夫淫妇,提剑阻欢   身体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酸痛难忍,我试着抬了抬手,缓缓睁开眼来。入目的是悬在殿宇四周的火红锦缎,龙凤红烛,还有一地战战兢兢跪着的宫人。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又何等陌生。   上一次,我是怎么应付的?   “你们都起来吧。”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急火燎地疼,干哑得要命。   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婢子立刻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桌上倒了杯水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水润了润喉,朝她扯起一抹笑容,温和道:“谢谢你,弥香。”   这小婢子显然被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愕然道:“娘娘,您认识我?”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自称我的!”她身边一个太监立刻尖着嗓子呵斥她,接着又朝我谄媚地笑道:“请娘娘恕罪,这婢子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奴才这就罚她去掖庭。”   “不必了。”我起身下床,额上的有些隐隐的涩疼,我知道那是上官兮落井之时擦伤的。此时太医们已经替我上过药,血也早已止住了,只是我恐怕是大秦有史以来最狼狈的皇后了。   我伸手牵过弥香,明显感到她身子一颤,我笑了笑,柔声道:“你不用怕,以后你便随着本宫便是,无人敢欺你分毫。”   目光缓缓掠过刚才说话的太监,那人瑟缩了一下,惶惶地低下了头。   我开口询道:“皇上可遣人过来问过?”   “有。”那领头的太监懦懦道:“皇上说,如果娘娘醒了,就让奴才们送您去养心殿。”   果真不出所料啊……看来今晚真的有的热闹了。   我整了整衣袖,将有些凌乱的华服抚平,冷冷一笑,“那还站着干什么,再晚可就没好戏看了。”   ————————————————   养心殿是皇帝的寝殿,按例,皇帝大婚,皇后可在养心殿与皇帝同宿同食七日,然后才搬入坤宁宫。   我下了步辇,养心殿外徐福似乎已经候了多时,见我下辇便立刻迎了上来。   “我的皇后娘娘哟,您怎么才过来?刚刚阴贵妃来了,皇上与她……与她……”他说到这,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冷笑,“本宫来得不是正是时候么?刚好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阴贵妃是怎么在龙榻上承欢的,好叫本宫也跟着学习学习。”   说着,我越过他大步向前,一把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在外殿记录彤史的女官被我的突然闯入吓得一惊,手中的朱笔与卷册皆落了一地。   我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道:“你还不出去?”   “是是。”那女官连连点头,拾了东西匆忙退了下去。   我伸手将殿门阖上,走到外殿的剑架旁将萧慎的佩剑握在手中,朝寝殿走去。萧慎这人,外表看着温润无害,可是他能舞得一手好剑,武功更是深藏不露。这把佩剑是当初他萧家先祖留下来的,萧慎便将这剑放在了养心殿。   寝殿红烛软帐,檀香微醺。床上传来男女低低的浅笑与戏语,好不淫-靡。   我手中却提着一把寒光森森的长剑,倒像是要去抓背着自己偷情的奸夫□。我有些失笑,却咬牙狠狠止住,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床边走去。   长剑的冷光在烛火下一晃而过,将红帐拦腰撕裂,剑尖直指床上衣衫半裸的男子,我握着剑森冷一笑,眼睛直直的盯着萧慎,恶狠狠道:“萧慎,今日是你我大婚,你如此行事,将我上官兮置于何地!你竟敢如此欺我!”   “皇上……”阴红鸾惊恐地低唤了一声,抱着锦被朝萧慎身后怯怯地缩去。   萧慎顺势将她挡在身后,定定地望着我半晌,唇边绽开一抹浅笑来,悠悠道:“朕听闻你上官三小姐专横跋扈,今日一见倒也真如传言那般。”   握剑的手紧了紧,我微抬下颚,冷笑道:“是又怎样。我上官兮专横跋扈,刁蛮任性,如今又持剑冲撞了皇上,皇上您若是看不惯,杀了我便是。”   萧慎脸色微变,随即却又缓缓笑了起来,温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怎能说杀就杀。再说,你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不懂规矩教教便是,何须说这般狠话。”   萧慎和上官兮差了足有七岁,在他眼里我现在可不就是个爱使性子的小孩子么。   我收了剑,依旧冷笑,“孩子?您认为我还是孩子么?”问完,我点了点头,喃喃道:“也对,我不过碧玉年华,皇上您还真是老了些。”   萧慎摇摇头,叹道:“果真是个小娃娃啊。”   说着,他转身过去安抚阴红鸾,“鸾儿,你先回永和宫。明日朕再过去看你。”   “皇上……”阴红鸾恋恋不舍地抓着萧慎的衣角,语气哀怨。   萧慎轻笑,抚了抚她的侧脸,柔声道:“听话。”   阴红鸾一脸愤恨的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却仍旧不走。   我轻嗤一声,将剑在手中转了转,幽幽道:“阴贵妃是想和本宫一起试练试练,还是想让本宫欣赏你们的活春宫啊。”   阴红鸾身子一颤,脸色有那么一刹的僵硬,随即迅速下床披了衣服出了养心殿。   她虽贵为大秦贵妃,只是他父本是一个七品小官,怎能和在大秦翻云覆雨,只手可遮半边天的丞相上官凌相比。   她本就是个玲珑的人,怎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皇后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萧慎斜躺在床上,虽依旧在笑,可是那笑却带着几分寒意。他朝我招了招手,又指指身侧,道:“过来。”   我嫌弃,“这床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我不喜欢,有话我们这样说便是。”   “皇后来此不是为了给朕侍寝的么?”萧慎扬眉轻笑,“你现在可是将朕的爱妃都给赶走了啊。”   “皇上真的是这样想的?”我这次倒真的是笑了起来,“怕是皇上的如意算盘打错对象,赌错了人。”   萧慎勾唇,眼眸清亮,轻声问道:“哦,皇后这是何意?”   我看着他,低声道:“您当初该娶的不该是我上官兮,而是我的姐姐,上官府的嫡出小姐,上官兰。”   萧慎沉吟一声,似笑非笑地戏谑道:“可是当初朕要娶的真是你上官兮啊。”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皇上认为我上官兮真的是被我那父亲和哥哥娇宠着的上官三小姐,您可以用我来制衡他们?”我抱剑而立,缓缓道:“有时能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不受宠的嫡女,万般宠爱的庶女,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哪一个?他们惯纵我的骄横,给我万般宠爱,不过是让我更加锋芒毕露,让所有的矛头皆指向我,好保护他们真正想保护的人。而上官锦昊并非上官凌亲生,乃是前朝太子的遗孤,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听了我的话,萧慎也有些愕然,脸上的笑意被他尽数敛去,紧紧锁着我的眸中尽是凌厉之色,森冷道:“朕竟然不知朕的皇后竟然是个女诸葛。”   “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也会怕哪日会被它的主人嫌恶,更何况是人。上官锦昊想着和我姐姐双宿双栖,想着他们的千秋霸业,将我置于这深宫之中,那我死也要他们给我陪葬。”我笑意盈盈地看着萧慎,也不用敬称了,“所以我帮你怎么样?”   “皇后认为朕会轻易相信你?”萧慎讥诮般地低笑出声。   我毫不在意道:“我自是不这样认为。你如果真的这般容易相信一个人,那说不定早就死在上官锦昊手中了。只是,我会让你慢慢相信的。”   萧慎眸色一深,轻轻问道:“你爱的是上官锦昊?”   “这还重要么,我爱的那个人,我可以为他去死,可是他却不爱我了。”我哀戚一笑,紧紧闭上眼,“我会来这里,就没有打算能好好活一辈子,这都是命。”   “皇后这般轻言生死,倒是让朕颇为意外。这后位,多少女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你倒是个不在意的。”萧慎的目光看向我额上的伤口,微微一叹,“你还真是去投了井。”   我睁开眼,拿剑指指他身下的被褥,道:“我现在很累,要睡觉,你命人过来换床被褥,我与你同睡。我要去沐浴。”   说着我转身便要走,萧慎从后面叫住我,浅浅地笑道:“皇后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我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扯疼了额上的伤,遂龇牙咧嘴道:“果真色性不改,我与你同床只是睡觉!”   身后他的笑声更大了,喃喃道:“还真是个灵透的小娃娃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新,后天不更新,大后天也不更新,大大后天也不更新,大大大大……后天也不更新,撒,啥时候更新,时机未到……其实一般是隔日更新…… ☆、侍寝初夜,兄友妹恭   养心殿的西配殿设有百花汤,一般只有皇帝与皇后能够在此沐浴,当然如果皇帝赐浴当夜侍寝的宠妃那也是可以的。   我沐浴完,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弥香手中捧着的红纱睡袍与牡丹图样的心衣,一愣,微微拧眉道:“可有素雅些的?”   弥香颔首道:“娘娘,今日您与皇上大婚,素色衣裳怕是不合适,而且宫人们也未准备其他的衣裳。”   我扯了扯嘴角,“算了,就这件吧。反正他又不是没看过……”说到最后,我的声音有些弱下来,几近不闻。   弥香张了张嘴,一双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疑惑道:“娘娘,您刚刚说了什么?”   我在她有些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笑道:“算了,还是替我赶紧换上衣服吧。”   弥香被我一掐,竟然微微红了脸,支吾道:“娘娘,您……您……”   被她的反应逗得一乐,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衣裳自行穿上,又裹了件红狐披风,才笑道:“以后你我独处,不必这般拘礼,你我相称便是。被你您啊您地叫,倒好似我老了十几岁一般。”   弥香一惊,急道:”娘娘,这不和礼法。”   我冷笑,“礼法放着不就是让我这种不合礼法的人去犯的么?”   ————————————————   再次进入寝殿的时候,萧慎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我解了披风,掀开被角慢慢钻进被褥之中。   仰头看了眼身侧闭目的萧慎,我缓缓舒了口气,也闭上了眼。   室内一片寂静,烛火偶尔发出的哔剥声清晰可辩。我闭着眼睛过了好许久也没有睡着,只能小心翼翼地左翻翻身子,右翻翻身子,顺带偷偷地觑萧慎一眼。   正当我窝起身子准备再翻的时候,一只大手按住了我的腰身,男人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这般没个消停,刚才果真是乏了?”   听出萧慎语气中的笑意,我哼了一声,也不看他,咬牙道:“抱歉,我认床。”   “那可要朕命人将皇后在上官府的床榻搬进宫来?”萧慎笑意更深,胸口震动,过了半晌才道:“朕也睡不着。”   他睡不着刚刚还装得那么像?   我心中骂了一句,闭着眼睛不理他。   萧慎这厮倒像是来了兴致,凑过来挑起我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悠悠道:“皇后,皇后……”   他叫了两声,见我不理他,沉默了一会,接着又叫:“皇后,皇后……”   我被他叫得心烦,睁开眼恶狠狠地瞪他,怒道:“大半夜叫什么叫,你叫鬼呢!”   萧慎听了嗤嗤地笑,浓眉一挑,含笑道:“可不就叫鬼么,还是个机灵鬼。”   我哼哼,抓住他的手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不如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萧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朕……不会。”   我甩开他的手,道:“是啊,您可不会做这哄人的事。”   萧慎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过来将我拥进怀里,唤道:“兮儿。”   想起他也这般叫阴红鸾,我伸手抵在他胸口,将他推开了些,看着他道:“叫我阿兮就好。”   “阿兮?”萧慎低低一笑,伸手搔了搔我的额发,道:“除了这个,其他的事,朕皆允你。”   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我撇嘴,“是啊,你对其他事是不是都略懂略懂?”   萧慎微微眯眼,深敛在眸中的光芒让我难以揣摩他现在的心思,只是唇边的笑意淡淡,我刚刚的话似是愉悦了他。他叹了口气,十分不谦虚道:“阿兮慧眼,朕对其他事的确都略懂略懂。”   我摇摇头,道:“阿慎,我叫你阿慎好不好?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么?”   即便是我不意再与他一起,可是心中还是能希望能够这般叫他。现在的日子,是我放弃那么多才得来的,我也想留下美好的回忆,哪怕如朋友一般相处,哪怕他没有半分真心。   “哦,是什么?”萧慎朝我眨了眨眼,莞尔道。   我嘻嘻一笑,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扯谎骗人,坑蒙拐骗。”   这点我可没有撒谎,我在现代的职业是个作家,可不就是塑造一个个虚无的世界,扯出一个个可以骗人的故事么。   “所以你打算如何?”萧慎问。   我往后退开些,看向他好看的眼眸,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三日后我回门省亲,阿慎你跟着去便是,到时我送你一件大礼。”   萧慎继续笑,“期待之至。”   我巧笑,“那谢礼呢?”   他有些愕然,“还要谢礼?”   “当然。”我点点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出宫的时候,要去找一个人。”   萧慎眸色一深,开口道:“那人是谁?”   我垂首将眸中的笑意掩去,慢慢道:“是个奇才。天下难寻的奇才。”   那人会是大秦未来最年轻的丞相,朝中流砥柱,萧慎最有力的左膀右臂。真正的历史上,他确实也是因着上官兮入仕为官,为她报复上官锦昊。   萧慎深深看了我一眼,将我轻轻搂进他的臂弯里,轻声道:“睡吧,在我这里,你以后可以把我当哥哥。”   我将脸埋进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可耻地眷恋着这微薄的温暖,浅浅地应了一声。比起上一次他与阴红鸾在我面前办事,我无所谓地嗑瓜子,看春宫,这次回来显然有些东西已经慢慢脱离了以往的轨迹。   起码上一次,萧慎他可不是我“哥哥”。   我微微一笑,安心的阖上眼。   在他怀里,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要收藏,要评论,要包养……纸妹,包邮哦!!!! ☆、娇娃在怀,贵妃巧试   大婚次日,还要行庙见礼,朝见礼,之后萧恪还要往太和殿接受朝臣的贺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掐我鼻子,我嘤咛一声,将脸往被子里埋,含糊道:“阿慎,不要闹……”   耳边有人扑哧一笑,将我从被子里挖出来,道:“朕母妃去得早,你也不必行朝见礼,可是庙见礼还是要去的。”   我仍旧有些晕乎,睁开眼看见殿中一字排开的宫人,哀叹了一声,颇为无奈。他们手上那琳琅满目的凤钗珠翠,吉服绶带怕是都要往我身上堆,那时我整个人就是棵圣诞树。   萧慎这时已经穿戴整齐,正俯身抚着我的肩,笑望着我。   我朝他打了个哈欠,道:“嗯,你牙很白,只是麻烦让让。”   萧慎放开我,淡笑着坐在一旁看着我被宫人们像个布娃娃一样伺候着穿衣,洗漱,上妆。我任由她们摆弄,只是偶尔睁开眼用眼角的余光睨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继续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为我描眉的宫女恭声道:“娘娘,请您稍抬额,容奴婢给您贴上花钿。”   我闻言,闭着眼微微仰首。   那宫女这时却低呼一声,“皇上!”   熟悉的香气拂过鼻尖,我睁开眼,却见萧慎正拿着梅花状的花钿轻轻贴向我额间。   他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额,让我的身子止不住地一颤,我慌乱的低下了头。   萧慎却捧起我的脸让我看向镜中满头珠翠,傅粉施朱的自己,伏在我身侧低笑道:“朕的阿兮果真美艳动人,姿容无双,必定羡煞了众人。”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扬唇,“有阿慎这珠玉在侧,我怕是要黯然失色了。”   萧慎爱怜地抚了抚我的面颊,对我说:“明日还有庆贺礼和筵宴礼,这几日怕是有些累。”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任由他牵起我朝殿外走去,一身珠翠琳琅鸣响,煞是好听。手被他紧握在他的大掌之中,我心中有些暖,庙见礼之后,我上官兮便是他萧慎真正的妻,是他萧氏的一份子。   ————————————————   等我和萧慎到太庙的时候,钦天监的内官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我与萧慎下了御辇,立刻领着众人行了礼。   萧慎肃着脸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我被萧慎拉着进了大殿,随他一同给萧氏的各位先祖的画像上香,行三跪九拜之礼,钦天监的内官则在一旁诵读祝文。   繁重的行头压得我连动作都有些吃力,我的双腿更是已经跪得发软,到最后萧慎含笑将我扶起,我整个人都几乎是靠在他身上。   听得他在我耳边低声谑道:“怎这般无用,果真是个养在闺中的女娃娃。”   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索性将自己的身子都压向他。   他俊逸的眉眼如今都舒展开来,倾身将我打横抱起,胸口微微震动,笑骂道:“还是个记仇的。”   如今我们身在太庙,他却这般行事,我怎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如今给我万千宠爱,不过是博一个宠后的名声,好安抚我那父兄罢了。   只是我并没有想要拒绝这般的亲昵,只是窝在萧慎怀中羞恼地将头埋进他的臂弯,低声道:“宫人都在呢。”   萧慎一边朝御辇大步走去,一边狂肆笑道:“朕要宠自己的皇后难道都不行?更何况皇后如此乖巧可人,深得朕心。”   他话中的赞赏一语双关,我微微一笑,也没有再开口。   ————————————————   回到养心殿,我换上较为简便的宫装之后,萧慎陪我用了早膳,便一个人端坐着案前静静地批折子。   皇帝大婚,按例七日不朝,所以在养心殿的这七日同房也算是我俩的“蜜月”了。   我躺在软榻上看着一本志趣小说,有时候看到好看处偶尔低笑几声,他在一堆折子中抬头间或看我一眼,然后莞尔一笑,摇了摇头继续批他的折子。   等他搁下笔,我手中的那本小说也已经被我看了一大半了。   萧慎走过来夺过我手中的书,随意翻了几页,然后颇为嫌弃地递回给我,笑道:“这东西有那么好看?”   我将书放在枕下,坐起身,冷哼道:“如果说辞工,自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君子看的圣贤书,可是这里面故事是一等一的精彩,比你们那些之乎者好看多了。”   萧慎笑笑,“你在家中也是这般不修边幅,看这些东西?”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骂我,遂反驳道:“这种书怎么了,里面也有大智慧。你这般也太瞧不起人。”   萧慎厚脸皮地往我身侧一坐,然后饶有兴味道:“那朕洗耳恭听。”   我道:“有人丢了一把斧子,怀疑是他邻居家的儿子偷的,看他的面容神色,像是偷了斧头的,看他的言行举止,也像是偷了斧头的。后来,那人在自家水沟里找到了斧头,再看邻居家的儿子,哪里还有一点像偷了斧子的样子。上官锦昊虽善战多谋,却生性多疑,你我可用诡道取之。”   萧慎颇为讶然地看着我,道:“上官锦昊可真给朕送了个可心的人儿,阿兮,你心中经纬,哪有半分女娃娃的天真。”   我笑道:“当初和上官锦昊一处,也偶看写兵书,也不过是略懂略懂罢了。只是,你身边有只大老鼠不得不除,而且要除得不留痕迹。”   萧慎似并不意外,只挑高了眉梢似笑非笑地睨着我,温和道:“阿兮,有些人还是要多留几日的。还不是时候……”   “只怕是你养鼠为患,到时被这只老鼠反咬一口,陪了性命。”我冷笑,“她是你身边的人,你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萧慎安抚地拍拍我的头,道:“打草惊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只是你可想过他日朕拿下上官锦昊,你打算如何?你……可会让朕放他一命?”   “哥哥好生可笑,他不死,难道我还要等他来杀我?只是到时,只望你给他个干脆利落便好。”   “那你呢?可有打算?”他问得有些急,发现自己的失态,随即又道:“如果你想,事成之后朕可以放你出宫,替你找个待你好的夫君,赐你金财良田。”   我苦笑,“我上官兮命如草芥,若真有那日,你便送我一座宅邸,宅子里种白色的山茶,你得了空来看看我便可。”   萧慎有些错愕,“女子爱花,富贵如牡丹,清雅如白莲,傲然如红梅,芬芳如蕙芷,为何你却独爱白色的山茶?”   我微微一笑,正欲说话,这时外殿的徐福匆匆进来,朝萧慎道:“皇上,贵妃娘娘在殿外候着。”   我看了萧慎一眼,缓缓起身,道:“你的旧情人来了,怕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昨夜你不是应她今日去看她?”   萧慎也起身朝徐福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徐福领命出去,我看着萧慎玩味一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这大房小房的,我怕是镇不住。”   萧慎伸手抚了抚我微乱的衣裙,微微眯眼敛去眸中的厉色,轻声道:“勿怕,这不就来了个人亲自送上门来帮你了么。”   这时,阴红鸾手中捧着一盅汤食,款款进了养心殿,朝我俩行了一礼,柔声道:“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萧慎过去扶起她,温和地笑道:“鸾儿怎么这时过来了?”   阴红鸾朝他嗔了一眼,颇为哀怨道:“皇上食言而肥,让嫔妾一阵好等,原是与皇后娘娘在养心殿谈笑风声,乐不思蜀了。只怕过些天,把鸾儿都给忘了。”   萧慎面有愧色,安抚道:“朕宠鸾儿都不及呢,怎会忘了你。阿兮年幼,又刚入宫,朕陪陪她也是应该。朕独爱鸾儿的玲珑心思,只是今日你怎这般不知朕心。”   虽然知道萧慎这厮是个笑面虎,两面派,演戏又是一等一得好,可是现在连我也不免有些咋舌,他这番话是给点甜头,又打一棒子,让阴红鸾乖乖地认错?   听了萧慎的话,阴红鸾脸上神色果真一变,竟嘤嘤地哭了起来,抽噎道:“皇上,嫔妾……嫔妾只是一时昏了头才说这般无状的话,望皇上息怒。”   她哭着又朝我道:“皇后娘娘,嫔妾知错了,您就恕了姐姐这一回吧。”   看她这般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到似是我欺负了她一般,我一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汤盅,温和道:“姐姐不必如此,是妹妹拉着皇上才让皇上忘了昨夜答应姐姐的事,是妹妹该向姐姐赔不是才是。妹妹保证,如昨夜和今日之事妹妹以后断不会在做。”   阴红鸾听了我的话,原本应着哭泣而颤抖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朝我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   我打开手中的汤盅,一阵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朝萧慎说道:“嗯,是荷叶粥啊,皇上可是真有口福了。”   阴红鸾这时从萧慎怀中探出身来,弱弱道:“皇后娘娘,这粥是嫔妾给你做的。”   我将盖子合上,颇为为难道:“可惜本宫这时不饿,只怕要费了姐姐这番心思了。”   阴红鸾面色愈发难看,只得可怜巴巴地看向萧慎。   萧慎哪里又敢负了美人重托,朗笑一声,道:“阿兮不饿,朕可饿了,来,朕来喝。莫要浪费了鸾儿一番心意。”   见阴红鸾面色稍缓,我弯了弯唇角,将粥递给萧慎。   这时萧慎的目光恰好也看向我,四目相接,他唇边的笑意怕是比我更深,更冷。   作者有话要说:不考究党,有些东西纯属本人胡诌……勿拍…… ☆、醉后胡言,我的心意   萧慎很快地将粥喝了个见底,又与阴红鸾腻歪了一阵,才将阴红鸾给打发走,临了时他对阴红鸾道:“鸾儿,皇后现在年纪尚浅,还不知事,这后宫诸事仍旧由你代掌吧。”   阴红鸾面色一喜,有瞬间敛下眉眼,乖顺地颔首道:“是,皇上。嫔妾告退。”   我托着下巴坐在榻上看着阴红鸾离开,然后朝萧慎含笑讥诮道:“哥哥好歹毒的心机,这阴红鸾怕是以后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帝王之爱,本就是世间上无形杀人的利器,我宠冠后宫的结果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刀山火海之中,成为众矢之的。而此时萧慎将阴红鸾推出去,依旧让她掌管后宫,不仅让众人知道,他并非独宠我,甚至宠我也不过是忌惮上官家的权势,这样一来,阴红鸾便就挡在了我的前面。   果真是歹毒心机。   提到自己的宠妃,这时萧慎的脸上哪有方才的半分温情,有的只是冷冷的笑。他亦不相让地对我挑衅道:“阿兮刚刚好气势,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必也不敢再轻易犯你。”   “她若来,我可不怕她。最多是不想留下她罢了。”我叹了一声,想起以往的事,不禁有些黯然。   萧慎察觉我的异样,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别过脸去,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可是在想他?”   我失笑,看着他道:“是,我是在想他。明日筵宴礼他也会来吧。”   要装,总要装得像些……   萧慎也似乎相信了我的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晚我依旧同萧慎睡在一起,只是却没怎么睡踏实,总是感觉谁的目光盯着我,让我背脊发寒,睁开眼来,发现萧慎却已然酣然入睡。我缩着身子往他怀里埋了埋,轻轻阖上了眼,却是再也无法入眠。   ————————————————   虽已是夏至,但却并不炎热,御花园里凉风习习,沉黑的天幕星子满缀,月光泛着淡淡的清华,倒让人感到有些凉意。   在御花园外候着的公公见了我忙跪下行礼,然后扯着嗓子尖声道:“皇后娘娘到——”   我一身撒花烟罗衫,发挽凌云髻,款款步入园中。觥筹交错间,原本笑语盎然的席上,在我进去的时候寂了一寂,除了含笑看向我的萧慎,其他宫妃大臣皆起身朝我行礼。   在目光相撞的那一刹,我有些微微愣神。萧慎今晚一袭金边缂丝红衣锦服,与我的红色罗衫倒是相衬非常,配上他微微眯眼的笑无论怎么看都是别样的魅惑。   萧慎朝我招招手,温柔道:“阿兮,过来。”   我走过去与他比肩而坐,然后朝众人道:“都起吧。”   众人告谢,起身入座。   舞乐再起,我与萧慎共饮了一杯后,便有宫妃大臣朝我俩敬酒。   首先出列的是兰陵王爷萧恒,之后是淑妃之父定国公齐桓,德妃之父萧慎的太傅纪风廉。我与萧慎一同喝了三杯,所以当上官锦岚起身敬酒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犯晕,脸上也开始发烫。   我定住心神,咬牙拿起酒杯欲要再喝,萧慎却伸手接了过去,朝众人笑道:“朕的阿兮不胜酒力,这杯就让朕来喝罢。”   说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上官锦昊沉下脸色,却也潇洒地一挥衣袍将酒喝了,坐了下来。   我心中见他不快,脸上却堆起笑来,朝上官锦昊道:“哥哥,为何今日父亲没来?”   上官锦昊也不看我,只淡淡道:“父亲昨日身体不适,今早便不起了。”   我紧张道:“大夫如何说,若是不行,那让皇上派太医过去看看。”   这时萧慎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国丈身体抱恙,朕也甚为忧心。”   上官锦昊这时才转过脸来,朝萧慎道:“谢皇上关心,臣父只是得了风寒而已,休息几日便可大好。”   他说着,那眼角的余光却转向我,说不出的阴寒。   我笑笑,丝毫不惧地迎向他的目光,道:“那便好,阿兮身在宫中无法侍奉父亲,家中还得烦劳哥哥和姐姐好好照料了。”   听我提到上官兰,上官锦昊神色微变,垂首道:“是。”   我心底冷笑,头却愈发涨疼得厉害,只得攥紧放在案下的手,任指甲陷入掌心,咬牙让自己清醒些。   忽然手背一暖,萧慎含笑看着我,一手缓缓将我揽入怀中,一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指,低声道:“阿兮如此不胜酒力,那可如何是好?”   他的话音虽低,却也可以让在座的众人听个一清二楚。   我靠在他怀里故意嗔了他一眼,怨道:“皇上还取笑我……”   萧慎朗声一笑,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朝众人道:“皇后不胜酒力,朕送她回养心殿,你们继续饮宴便是。”   不待众人应下,萧慎抱着我大步朝园外走去。   我刚刚因着他的动作一惊,双手早已攀上他的脖颈,现下只得将脸都埋进他怀里。身后大臣宫妃们那些有暧昧,有怨毒,有愤怒的目光足以将我扫射成马蜂窝。   经过这一宴,我成功成了萧慎名符其实的宠妃,成了那些酸儒口中的妖后。   萧慎抱着我屏退宫人,却没有去养心殿,而是一路行到太液湖,将我缓缓放在太液湖边的木桥上,然后在我身侧坐下。   夜风拂起我发鬓间的碎发,有些凉,我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仰头看着沿湖的灯火与天际的星辰,赞道:“好美的夜色啊。”   萧慎低声叹道:“是啊,好美啊。”   太液湖如今满植了莲花,风一动,便送来阵阵幽香,我伸手折了近旁的一朵莲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堪笑荣华枕中客, 对莲余做世外仙。”   萧慎转过脸来看我,月的清辉落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愈发衬得他的脸棱角分明。我看的有些发痴,耳边是他低声的语调,带着几分异样。   他道:“阿兮,你既有这般胸怀,为何会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人。”   我看着他,无力地笑了笑道:“有些东西,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明白与放弃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萧慎看着我没有接话。   手中的荷花轻轻摇曳,我就着绣鞋在湖水里来回拨弄了几下,晕开圈圈涟漪。只是脚下沁凉的湿意并没有将我愈发昏沉的困意驱散,我歪着脑袋不禁往萧慎身侧靠去,手中的荷花跌落至水中,溅开一朵水花。   我听得自己吃吃的傻笑,脸上却有些凉,是不是湖水溅湿了脸庞?我却也没去抹它,只靠在萧慎肩头笑着说些胡话,“我爱的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可是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   萧慎没有说话,只伸手将我脸上的湿意细致地抹去,又将我湿了的绣鞋脱下放在一旁,然后背起我慢慢往回走。   他的背上很暖,我的心却一寸寸地冷下去,脸上终于无法再伪装笑容,张嘴咬住他的衣衫不可抑制地泣出了声。   他的背脊一僵,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包养……今日双更…… ☆、神马男配,都是浮云   我晕晕乎乎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被宫人们折腾起来换衣梳洗,一切整顿妥帖又和萧慎一同用了早膳,之后上了辇驾靠在宽阔的榻上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脸,笑道:“阿兮,醒醒,口水流下来了。”   我本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听得此言立刻睁开了眼,伸手朝唇角抹去。   结果刚刚拍醒我的那厮笑得愈发欢畅了。   我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无聊。”   这时辇驾停了下来,听得夏侯绝在外面道:“皇上,娘娘,上官府已到,丞相与上官将军在府外相迎。”   我和萧慎看了对方一眼,他伸手牵过我。   帘子被人恭敬地掀开,上官府门前已经跪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场景倒让我想到了红楼梦里元春回府省亲,估计也是这般阵势。   我和萧慎下了辇,他快步过去扶起一个上官凌,道:“快些平身,昨夜听锦昊说丞相身体抱恙,阿兮和朕甚是忧虑啊。”   上官凌脸上的确有些病态的苍白,忙道:“微臣不过是偶感风寒,皇上不必挂心。”   我也过去扶住他,担忧道:“爹,外面风大,您身体不适,我们还是进屋说话。”   上官凌朝我和蔼一笑,那模样倒是像极了慈父一般,颇为宽慰道:“兮儿如今嫁人,倒也更加敏慧了。”说着,他又朝萧慎道:“皇上,请。”   众人都进了府中大厅,那里早已备好了茶果。我与萧慎在主位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入座。萧慎与上官凌和上官锦昊谈笑,我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身侧的茶盏上,微微一笑。   我捧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芬芳的茶香自齿间散开,苦中带着几分甘甜,然后我有些疑惑地朝坐在上官凌下手的一个华服妇人道:“娘,为何今日不见姐姐,莫不是姐姐也身体不适,也得了风寒?”   这一问,大厅中一下静了下来。   众人自是不敢看我这个皇后,纷纷朝那妇人看去,这女子便是上官凌的嫡妻,上官兰的亲娘,连氏。   这时,甚至连萧慎也停了下来,看向她。   连氏脸色并不好看,却咬牙笑道:“回皇后娘娘,兰儿她不识大体,怕是在此冲撞了您与皇上,臣妇让她呆在自己的房中。”   我点点头,恍然道:“原是如此。只不过兮儿虽贵为皇后,但是仍旧是上官家的女儿,娘大可放宽心,命人去唤姐姐过来便是。”   “哼,”连氏左右为难之际,上官凌却冷哼一声,对我道:“兮儿不必管她,如此劣女,见了只会让人厌烦。”   我抬眼朝旁边的萧慎看去,他只在那处执着茶杯无声浅酌。于是我道:“爹这话说得狠了,平日您与哥哥都疼宠兮儿,姐姐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兮儿总觉是亏欠了姐姐。不如明日让姐姐随阿兮一同入宫,一来爹您抱恙在身,怕是见了姐姐心烦,如此便可好好将养身子,二来兮儿宫中寂寞,闲暇之时也可以让姐姐陪陪兮儿。”   “只是……”上官凌迟疑道:“她自小没规没距,入宫怕是还要兮儿你费心。”   我笑笑,“无妨,姐姐入宫陪我,兮儿高兴都来不及呢。”   上官锦昊这时却看向我,那一眼凌厉之极,哪有半分传言中的宠妹如宝的好哥哥的样子。   于是我笑得愈发灿烂,装作看不见他们父子俩更加难看的脸色,朝萧慎道:“皇上,不若阿兮陪你在府中走走,我爹身体不适,该多多休养才是。”   萧慎歉然一笑,道:“朕与丞相一时聊得投机竟然忘了此事,还是阿兮体贴。丞相既然抱恙,那便去休息吧。有阿兮陪着朕在府中走走,也是一样。”   上官凌忙起身谢恩,嘱咐上官锦昊好生招待我与萧慎,然后领着连氏等人离开了。   我见上官锦昊已经没了方才的厉色,嗤嗤一笑,打趣道:“哥哥方才那般看着兮儿,莫不是真怕我把姐姐拐去皇宫,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只在皇宫中陪着兮儿?”   上官锦昊笑了笑,眼中带着宠溺的柔情,道:“兮儿怎这般误会哥哥,哥哥不过是怕那般鄙贱之人留在你身边,会惹你生气罢了。你知道,哥哥一向最疼你,怎能让你受这般委屈。”   “是啊,哥哥你一贯疼宠我,甚至兮儿能有今日也是哥哥煞费苦心促成。你的心,兮儿怎会不知。”我微笑,继续道:“只是今日兮儿还有一事要劳烦哥哥。”   上官锦昊神色不变,忙道:“兮儿但说无妨。”   朝他眨了眨眼,我调皮道:“我要出去玩,哥哥不要告诉爹,好不好?我保证,就这一次!”   听了我的话,上官锦昊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萧慎,道:“只是皇上……”   我打断他,过去拉起萧慎的手,笑道:“皇上也同意了啊,他亲自陪兮儿去。”   上官锦昊自是没法拒绝,犹豫了片刻才道:“街上人多,安全起见还是在府中调些侍卫陪你与皇上出行比较稳妥。”   想要派人监视?我心中冷笑,脸上却笑得灿如桃花,说着讨喜的话,“哥哥是这世上待兮儿最好的人了。谢谢哥哥。”   上官锦昊也附和地笑了笑,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有着说不清的情愫,似笑非笑。   ——————————————————   萧慎和我今日都换了紫色的常服出宫,虽华丽了些,但出门倒也不用换衣服。   我在现代虽是宅女一枚,但毕竟是女人,逛街这事自是不在话下,只一个时辰,那些上官府的侍卫们手中都摞了一大堆东西,大到古董店镇店之宝——足有一人高的青瓷花瓶,小到街边的糖葫芦,泥人,我与萧慎彻彻底底成了扫荡凤都二人组。   最后萧慎拉着我进了一家玉器店,一眼就相中了店中的一支白玉簪,他将簪子插入我发间,然后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簪子好看。”   一旁的店家哪会放过这位财主,立刻附和着说着讨好的话,“公子慧眼啊,这簪子可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制成,看着雕工,这色泽,真与您夫人相称极了。”   萧慎这厮听得很是受用,二话不说让身后的夏侯绝掏钱付了帐,牵起我的手走出玉器店。   我被他牵着走,仰头看着他疑惑道:“不包起来么?这玉虽不是什么珍品,好歹也废了那些银子。”   在皇宫中生活了那么些年,见过太多的珍奇玉石,我虽不能说是行家,但是对玉石还是略知一二的。这玉虽晶莹白润,但是在日光下透着深浅不一的微黄,那便不是真正的羊脂白玉。萧慎这厮在皇宫中淫浸多年,定是个中行家,怎会不知那店家在扯谎诓他。   萧慎却笑道:“不必,你簪着好看。”   我一怔,心中竟似涂了蜜一般,那丝清甜缓缓漾开,甚是舒爽,也不管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   前面有杂耍的戏班,在戏台前为了一大堆人,我被他牵着往人群中挤去,他一手护在我身前帮挡着朝我挤来的人,而那些捧着东西的侍卫们早已被挤散在人群中。   萧慎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他们追不过来了,你说的那人在住在哪?”   “城西,风柳巷。”   萧慎面色微凝,看了我一眼,然后带我挤出人群专挑僻静的巷道七拐八拐地朝城西走去。   城西风柳巷,其实是花巷,是男子的温柔乡,是妓馆。   他定是没想道我竟然连那里都去过。不过也难怪他会惊讶,上官兮虽专横跋扈,但也是大家女子,怎会去那种地方,还结识了那里的某位“人才”。   不过当到了那位“人才”的家门前的时候,萧慎还是止不住地停下了脚步,指着破破旧旧的木门道:“阿兮,你确定这能住人?”   这风柳巷尽头的拐角处的这间可破屋,就是我要找的那人的住所。   我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不像么?”   伸手拉着萧慎推门而入,入眼的却是一片绿树的青翠与那歪斜的树丛间半掩的木屋。   那本一身白衫斜躺在树下喝酒之人听到响动朝这边望来,见到我时神色明显一喜,但他看见我身后的萧慎时,唇边的笑意被尽数敛去。一撑手,他从地上跃起身大步朝我们走来,原本被酒沾湿的衣襟微敞着服帖在他蜜色的胸口,透出几分□,白衫的衣摆在地上曳过,自成一段风流之姿,肆意疏狂。他的一双眸子又暗又沉,紧紧锁着萧慎,却对我幽幽道:“兮儿,他是谁?”   握着萧慎的手紧了紧,我堆起笑,轻轻唤了一声,“连城,他是我夫君。”   萧慎这时也朝玉连城友好地笑了笑,道:“在下萧慎,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要到了,实训两周,更得慢,食言了。但保证隔日更……不然某厮自己把自己栽花盆里。男配神马都是浮云,某厮会努力创造激情……还有不要被萧慎那厮迷惑了,他是极品的渣…… ☆、性向问题,关心则乱   作者有话要说:没时间,更的慢,sorry,姑娘~~~~但是绝对不坑……真的。某厮的人品……真的可信。   玉连城的目光冷冷地凝了萧慎片刻,却蓦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半是苍凉半是讥诮,语声淡漠却透出几分狠意,“我还以为是谁,原是我们大秦最了不得的皇帝陛下。”   我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恨,当初玉连城身负重伤倒在城外的破庙里,可是却被偷溜出府,上风连山采花凝炼染料给上官锦昊缝制锦囊的上官兮救了。自那日起,她一个娇惯的小姐却时常跑到这里照顾他,与他天南西北地谈笑。有时候谈到自己的梦想,当上官兮对他言明自己对上官锦昊的情谊时,他笑着安抚她,将哭泣的她拥进怀里低声安慰,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痛楚,直至我成为上官兮之时,她却仍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对她早已生了爱慕的心思。   上官兮只知道,他玉连城在她大婚前夜翻墙入府,对她道如果她愿意离开,他今夜便带她走。他只是她唯一的一个朋友,知己。   只是当初的上官兮答了什么?   连城,我只想赌一把,哥哥会来带我走的。他这般宠我,一定会来的,你就让我最后在任性一次。   玉连城终是舍不得伤她的心,回去挖出当初他和上官兮一起在桃花开时埋下的桃花酿,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日,他隐在人群中,看着上官兮的辇驾被迎入大秦皇宫,看着她成为他人妇。   可是,上官兮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上官锦昊辜负了她。她成了萧慎的皇后,所以现在他恨上官锦昊,嫉妒萧慎,却也更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带走她。   这些都是我在那牛皮道士的幻境里看得,如今却是这般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心中不禁隐隐作痛疼,竟然落下泪来。我心下一惊,却清楚地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对玉连城的感情,而是上官兮她那仍旧残存在这身体里的微末的记忆与感情在作祟,她对他有愧。   玉连城早已提醒过她,上官锦昊与上官兰的事,甚至是他们的密谋。她却没有听从他的话,执迷不悟。   我也顾不得拭泪,忙伸手拉住玉连城的衣袖,禁不住颤声道:“不,连城,不要这样。今日我带他来,是有事与你说,你听我说好不好?”   泪水落在玉连城被我抓住的手臂上,他的手臂猛地一颤,似被那温度灼伤了一般。他低头看着我额角上的新伤,眼中的戾色缓缓褪去,心疼与自责那般明显,他淡淡一笑,温和道:“好,听兮儿的。”   我泪眼模糊,低下头掩去脸上自嘲的笑,轻轻道:“对不起,连城,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骗了你,而且要一直骗下去。   对不起,我利用你,而且要一直利用下去。   你爱得这般单纯,这般炽烈,而我却不是你爱的上官兮。我来这里,为的是我爱的人。我的阿慎他需要你。   玉连城伸手细致地替我揩去脸上的泪水,低声哄道:“你当初不信我没有关系,只要现在你安然无恙便好。”   我急道:“不,连城,只要他们活着,我怎么能安然无恙?你帮帮我,好不好?”   玉连城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拧眉道:“兮儿,你真舍得下?更可况要扳倒上官府谈何容易。”   “是他负我在先,我舍得怎样,舍不得又怎样?他日他们大事若成,可有我上官兮的立足之地?”我冷笑,咬牙道:“连城,只要你与皇上联手,定能除了上官锦昊。”   “狡兔死,走狗烹,兮儿,事成之后,他也未必会放过你我。”玉连城冷冷一笑,看向萧慎的眼神又狠又冷,“原是你说服了兮儿来劝我助你,皇上有这般谋略,我玉连城自愧不如,你又何须动这番心思?”   我一急,忙辩解道:“连城,不,不是他……是我的主意,是我要你帮我。连城,他已许我日后放我出宫。你信我——”   “阿兮。”身后的萧慎过来止住我的话,看向玉连城道:“千机公子的才智谋略天下闻名,先生又何须自谦。我萧慎今日来确实没有想到阿兮推荐的人会是先生。若是先生实在不愿相帮,那倒也无妨,只是萧慎在这里承诺,他日萧慎若得先生相助,有幸取胜,定不会伤害阿兮一分一毫。到时,先生若是有任何要求,我萧慎也定会尽力为先生办妥。”   “那我说,我要她呢?”玉连城冷笑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霍然指向被萧慎挡在身后的我。   “不行。”萧慎一口回绝,眼角眉梢都是薄薄的笑,“事成之后,朕过许她自由。”   他说朕,语气坚定,似乎没有半分迟疑。   看着身前都默了声只笑看着对方的两个男人,我淡淡一笑,目光迎向玉连城,轻声道:“连城,如果我答应你呢?如果我答应你,你可愿意?”   玉连城的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我,愕然道:“兮儿!”   萧慎也同时扭头看向我,眼中也尽是震惊,不满地斥道:“阿兮!”   我依旧笑着,慢慢道:“连城,我答应你,而且会让阿慎给你我赐婚,这样你可满意?”   ————————————————   我不知道玉连城和萧慎在房中谋划了什么计策,而且我也没什么兴趣去听。只是当萧慎与玉连城都一脸畅快地出现在饭桌旁的时候,我便相信,萧慎会赢的,他将会是这天下的千秋霸主,他将是最睿智的君王。   这些都源于我对他的信任与自豪。他合该是世上最尊贵的男子,不受任何人的牵绊与威胁。   我抬手拿过酒坛给两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满了酒,也随他们坐下,笑道:“这桃花酿幸得连城你还没有喝完,我刚刚在树下起了一坛子,也好教阿慎尝尝。”   玉连城笑着执起杯,朝萧慎道:“是啊,萧弟也不防尝尝,这酒的味道醇馥幽郁,虽不是什么玉液琼酿,却也算得上是酒中上品。”   萧慎挑眉轻笑,执杯轻抿了一口,随即点头赞道:“确实不错,此酒芬芳扑鼻,入口则甘醇绵长,回味无穷,便是宫中的贡酒也不见得能与之匹敌一二。若是有空,我倒是要和连城兄好好讨教这酿酒之道。”   玉连城忙应道:“这自是好说,今日与萧弟畅谈一番,我也是得益匪浅啊。”   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嚼,鄙夷地看着这两个虚伪至极的人,心中大叹,人生的最高境界啊,就是这般模样。我已经阻挡不了这两人之间几欲令人呕吐的深切交流了。   这时萧慎也夹起一筷子放在我面前的青菜,照着我的脸比了比,奇道:“阿兮,你怎么一脸菜色?”   我朝他呲牙一笑,冷冷道:“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如今男男才是王道。我这是高兴呢……”   萧慎微讶,玉连城看向我,扬眉微微一笑,道:“何意?”   我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这是高兴你们志趣相投,以后定然能够“和谐”相处。”   萧慎和玉连城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发毛,忙给两人碗中都夹了一大筷子青菜,笑嘻嘻道:“来,尝尝我的手艺,连城你不是以前都想试试看么,来,阿慎你也吃。”   萧慎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吃了一口,神色不变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我得意,“我这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玉连城却冷笑道:“若不是你为着上官锦昊,怕是连青菜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我咬牙切齿,脸上却是盈盈笑道:“奈何你后院只种了青菜,下次记得种些萝卜,我请你吃生的。”   玉连城噙着一抹笑意,对我道:“到时必定与兮儿同食。”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俩,就着盘里的青菜扒饭。   萧慎看着我,歪着嘴笑,“到时也算上我一份。”   玉连城一拍桌案,一锤定音,“好,事成之后我们三人在此再聚,定要畅饮一番,吃萝卜。”   我:“……”   ————————————————   当我和萧慎回到上官府,上官府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去休息的上官凌都坐在太师椅上不断咳嗽,他身后的连氏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见到我,上官凌猛然撑起身子,拂开来掺他的连氏,眼中尽是沉郁的怒火,恨声道:“是老夫宠你太过,你这顽性不改,如何做得这一国之母。”   我低头弱弱的喊了一句,“爹,你不要生气,我这不回来了么。”   “真是气煞我。”上官凌的胡子不住颤抖,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是皇后,我这个做爹也管不得你了。你真是要活活气死老夫啊。”   气死最好!我心中念叨,却只低头沉默着不搭话,虚心接受批评。   我身后的萧慎及时出来救我,朝上官凌道:“此事无关阿兮的事。是朕带阿兮去看戏,结果误了时间。丞相莫怪。”   上官凌面色稍缓,却仍旧是气的面色发红,大喘气道:“皇上言重了,微臣已经命人设了宴席,只等皇上回来。”   萧慎却颇为为难道:“只是刚刚朕与阿兮已经在外面用过饭了,这怕是一时也吃不下去。更何况自朕大婚以来,朝中事物堆积如山,今日只是陪着阿兮过来看望丞相,而且丞相又身体不适,朕也不好在此叨扰多时,本便打算这就回宫。”   “皇上能到府上,已是对我上官府的无限荣宠,何来叨扰一说。”上官凌沉吟一声,道:“只是夏侯统领、锦昊和府中侍卫皆出府寻找皇上,皇上若要回宫,那微臣这便让人去将夏侯统领召回,护送皇上回宫。皇上不妨先坐下喝杯茶。”   萧慎点头道:“如此也好。”遂牵着我在主位坐下,便有侍人过来奉茶。   上官凌对身边管家低语了几句,管家领命,快步出了大厅。   我轻轻舒了口气,在萧慎身边坐定,这才看到隐在人群中低头不语的一个粉色身影。微微一笑,我讶道:“阿姐也来了。”   女子似是被我的声音吓得一颤,低着头从人群中慢慢走出,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一旁的上官凌却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沉着不再说话,似是真的极其厌恶自己的这位嫡女。连氏皱眉看了上官兰一眼,咬着唇继续给上官凌拍背。   我朝上官兰善意一笑,过去扶起她,温声道:“阿姐,快请起,你我姐妹不必如此。”   上官兰今日一身粉色长裙,眉间忧愁点点,似蹙非蹙,眼中泪光点点,那单薄的身形竟有些弱不胜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真真是林妹妹转世。   她似是被我这般的亲昵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有些颤声道:“谢娘娘。”   “阿姐这般倒是和兮儿生分了。”我拉着他在我旁边坐下,对萧慎道:“皇上,这便是梓童的姐姐上官兰。”   萧慎淡笑着看了上官兰一眼,上官兰与他目光相触,忙低下了头,好不娇羞,萧慎眉宇间笑意渐浓,朝我道:“阿兮,你这姐姐倒不似你,怕人得紧。”   我虽知萧慎他在演戏,但看着他刚刚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上官兰暗送秋波,心中微恼,却微微一笑,道:“梓童自当省的,姐姐日后进宫,也好教阿兮好好学学规矩。”   萧慎大笑,道:“如此甚好。”   上官兰却急道:“小女不敢。”   我去拉住她的手,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阿姐,你随兮儿入宫,兮儿以后可有伴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上官兰喏喏地低头应下,也不敢看我。   这时外边声音繁杂,上官锦昊和夏侯绝竟然如此快就回来了。   我抬眼朝门外看去,却只有上官锦昊一人。   他快步进来,朝我和萧恪行了一礼,刚才焦急的神色稍缓,关切道:“兮儿,你可是担心死哥哥了。”   他如此行色匆匆地赶在夏侯绝他前面回府,若是说真的担心我那必是不可能的,他担心的另有其人——上官兰。   是怕我将她带进宫么?可即便是他来有能改变什么?   我立刻歉然道:“是兮儿顽劣,又让哥哥担心了。”   上官锦昊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他说着,眼角的余光却看向我身侧的上官兰,上官兰却仍是低头不语。   上官锦昊继续道:“兮儿,你若是真的要带她入宫,哥哥还有些事要嘱咐于她。如此女子放在你身边,哥哥终是不放心。”   民间一直有个传言,上官府嫡女上官兰是天煞凶星,旁人与之亲近,定然受她所克,一生不得顺遂。这也就是上官凌和上官锦昊不喜她的原因,只是这一切是谁的谋划,怕也是他俩吧。   我自当是要善解人意,放开上官兰的手,笑道:“哥哥若是有事,那与姐姐去说便是。”   上官锦昊颔首,朝上官兰语气不善道:“你随我来。”   上官兰应下,缓缓起身,有些惊惧地跟着他出去了。   我低头捧起一旁已经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看向萧慎,他正也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道:“今日阿兮送朕的礼物,朕甚是满意。”   众人听见他的话,皆看向我,甚至上官凌这时也转过头来。   我放心茶杯,抬手抚向发鬓间的白玉簪,也回了萧慎一笑,悠悠道:“皇上送梓童的礼物,梓童也很是满意。”   萧慎淡笑不语,低头喝茶,他眼中眸光明灭,心思莫辩。 ☆、桃花夫人,谁生谁死   从上官府回宫,我有些累了,去洗了个澡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萧慎的龙床上看书,是大秦的一本野史——《历代宫闱二三事》。   写书的这位凤清先生倒是个奇人,这书读着不似古文那般生涩,倒带着几分诙谐的调调,有趣非常。所以当萧慎批完折子回到寝殿的时候,我正抱着这本书看得乐不可支。   他见我不理他,过来从我的手中迅速将书给抽走,然后斜躺在我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他的脸色平缓,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在烛火中很是美好,那宛如白玉般莹润的长指扣着书卷,温文尔雅,倒有了几分温良的书生气质。   知道抢不过他,我也懒得费工夫,翻了个身,托着腮帮子仰头看他。   正看得入神,哪知萧慎将书往我头上狠狠一拍,无奈地看着我,笑骂道:“朕有那么好看?”   我点点头,诚实道:“阿慎,你长得的确好看,前世肯定是个妖。”   “为何?”他笑,眸中的亮光灿如星子。   我煞有其事道:“而且还是个狐妖,专迷惑年轻貌美的女子,然后吸干她们的精血。”   萧慎将书递还给我,然后凑过来半眯着眼端详了许久,道:“你一个小女娃娃还没长开,年轻是年轻,貌美么……咳咳,朕还真没看出来。”   我的脸“轰”地烧了起来,连背上都有些汗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如此暧昧的语调羞的,我横踢了他一脚,讥诮道:“是啊,你那些妃子们个个生得倾国倾城,我这蒲柳之姿哪能入得皇上您的法眼。”   我本就有些慌乱,踢了他的这一脚没控制好力道,踢得重了,连我自己的脚趾头都踢得发麻。萧慎那厮却是个不怕疼的,甚至笑得甚为愉悦,还往我这边靠了靠,故意嗅了嗅鼻子,才道:“朕的阿兮这还吃醋了?好大的一股醋味。”   我冷笑道:“醋?皇上,那可是个稀罕物件,这偌大的皇宫,您能找得到一个深深眷恋着您,为您吃醋的女子怕是不易。很多人,他们身处高位,表面上装得冷情冷性,残忍霸道,亦或者是像你这般平易近人,温良儒雅,实则心肠最是狠辣,却往往想寻一个至情至性,最为纯净聪敏的女子相伴一生。显然,我并不适合你,我做的事,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说到底,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利用,只要能得到我们最想要的结局。”   萧慎静静地看着我,突然伸手将我抱坐在他腿上,宛如对待宠物一般轻柔地抚着我的长发,淡淡道:“如果可以,朕倒真愿做你口中的狐妖,只惑了你一人便好。阿兮,如果哪日上官锦昊回心转意要从朕手中将你夺走,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局?你……可会随他去?”   他的话和动作都很轻柔,仿佛是怕吓到我,可我的身子却仍旧止不住地一颤,心中早已大乱。是不是他已经对我动心?前世的认知让我知道萧慎并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当初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才对我敞开心扉,其中我们经受了多少磨难与挫折……可是那些回忆,那些情感,会不会即便是尽数泯灭,消散,在这个时空里,仍旧会深深影响着他?   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死,也不能!   逆天的代价,我看到过一次,再不愿看到第二次,或许这次会比上一次的后果更加恐怖,更加难以预料!   我低头靠进他怀中,不让他看见我脸上这时的神色,轻轻道:“如果那时我要随他去,阿慎,你就杀了我吧。”   头皮一疼,却是萧慎没控制好力道扯下了我几根头发,我闭上眼,将脸埋进他胸口,缓缓地无声地笑了出来,心中苦涩难言。   真到了那时,上官锦昊若是回头,我会弃你而去,他比你重要。阿慎,我的回答,你可也是这般想的?   嗯,你这般想,真好。阿兮会和他一起的,一起走向毁灭,成就你。   沉默良久,萧慎的声音从我发顶悠悠传来,“阿兮,你可看过这书中的桃花夫人那篇。”   我心中有些不安,轻轻地应了一声。   萧慎继续道:“你央过朕给你说故事,这一篇朕倒知道坊间还有一个传言。书中说桃花夫人为保夫君性命而忍辱入楚宫侍奉楚王,最后与夫君双双撞死在城下,令人感动。而坊间传言,这桃花夫人实则爱上了三年中对她呵护备至的楚王,在与楚王出城打猎那里见得成为楚国守城小吏的夫君,他正仰首看向她的车驾,脸上依旧是旧时的柔情。桃花夫人心中愧疚万分,遂冲下马车撞死在城墙上。她的夫君以为她是受不得楚王的折磨,来见他最后一面,为报答她的情深,也撞死在城下。”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我却感受到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与危险的气息。   然后又听得他冷冷道:“所以,阿兮,管好你的心。如果真有那日,朕会将你囚起来,不管你的生死。你很聪明,你肯定也知道,这皇宫之中是最会吃人的地方,没有了帝王的宠爱,没有了家族的后盾,不用朕亲自动手,你会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甚至你的尸体连骨头都不会剩下。而那个想要带走你的人,他的下场会和桃花夫人的夫君一样,不同的是,他是被朕蒙蔽了双眼,为你而死。”   我被他阴冷的语调吓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出声。   这时,本守在外殿的徐福走到寝殿门口隔着珠帘恭声道:“皇上,娘娘,晚膳备好了。”   萧慎淡淡应了一声,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养心殿伺候了。”   徐福迟疑了一分,领命下去了。   萧慎却仍旧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打横抱起我下了床,径自朝外殿走去。   刚走没几步,我反应过来,用手推他,急道:“快放我下来,喂,混蛋,你放我下来。”   萧慎略带笑意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到我脚上,泰然自若地挑眉道:“哦,你真要下去?或者你再喊下去,把宫人都喊进来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我的歪着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怔,终于放弃抵抗。   我没有穿鞋,可不想光着脚丫子在地上乱走,更不想一会还要再去洗一遍。更何况萧慎这人,也算是秀色可餐。   殿中烛火微晃,他抱我坐在他膝上,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我也乖乖地他喂什么我吃什么,吃了满满的一碗饭之后,我朝他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吃撑了。”   说着,我还朝他挺了挺肚子,显示自己话的真实性。   萧慎伸手抚上我吃得有些鼓起的肚皮,不知为何,竟然一抖。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吃惊,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过片刻,他又笑了起来,道:“是鼓了,就像是有了孩子一样,真是奇妙。”   这下换我说不出话了,他刚刚那反应……是不是真的有一天他会记起我们过往的所有?   心中慌乱至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拉住他的手急道:“阿慎,你可知大秦有个地方叫做绝巅,那里住着一群牛皮道士?”   萧慎被我的反应一唬,沉吟一声,才道:“你说的可是大秦之北,千年风雪不化的绝巅?”   我咬了咬下唇,一字一顿道:“无论是不是,我都要亲自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明天更新……大概会晚点,收藏我吧……可怜的娃啊啊啊啊 ☆、卿之蜜糖,我之砒霜   上官兰被我安排在坤宁宫的西配殿,派了两个婢子和四个宫人照顾她的起居饮食。既然将她带进了宫中,我倒还没什么心思招呼她。当然我最想要知道的是当日在上官府上官锦昊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抑或是给了她什么东西,这或许可以牵出上官锦昊在宫中布下的暗线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不过此事也急不得,鱼既然已经到了网里,现在收网还为时过早。   更何况在这之前,我得先应付了萧慎那厮的三妻四妾。   今天是我和萧慎大婚七日的最后一天,所以自从阴红鸾一事之后安宁下来的养心殿今日忽然热闹起来。阴红鸾自是不能缺席,可是连淑妃齐落然,德妃纪回雪都来了,这倒是让我有些萎靡的精神为之一震。   说来也着实不巧,前一夜我拉着萧慎陪我玩五子棋,输了N场之后,我心情不爽地一拍桌案,决定和他去太液湖吹风赏景,享受花前月下的浪漫总要付出代价的,我很不幸地受了凉。   今天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萧慎却仍旧神清气爽地去上早朝了。等我醒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头昏脑胀,刚要让弥香去传太医,这几个女人就杀过来了。   弥香扶我在椅子上坐好,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朝面前的众人小声道:“不必行礼,都坐下吧。”   她们这般悉心打扮之后,趁着萧慎快要下朝之时过来,可是因着明日七日之期一结,萧慎会点谁侍寝?   阴红鸾见我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忙近前几步,担忧道:“皇后娘娘的身子不爽,可宣了太医过来?”   我扯了扯嘴角,道:“还未,刚要派人去请,诸位姐姐就来了。不过那倒无妨,一会皇上下了朝,姐姐们去见皇上,本宫自然有时间派人去请太医过来替本宫诊治。”   便是阴红鸾这般灵透的人被我道破心思,面上也有一刹那的尴尬,只是她立刻敛了神色,笑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只是带着两位妹妹来向您请安,没想到您身子不爽,此番打扰了皇后娘娘,嫔妾这就告退。”   说着,她身后的淑妃也点头称是,朝我行礼便要退下,而一旁的德妃却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傲然地立在殿中,甚至无视我这个正宫皇后。   淑妃本就出生在大族世家,这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之能事怕是不在阴红鸾之下,她自当懂得趋利避害。而这德妃纪回雪是萧慎太傅之女,自小和萧慎相熟,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这份傲然也怕是出自这点吧。   若论真心,萧慎对她怕是在这后宫之中相付最多的。可他并不独宠于她,一则为了平衡外戚势力,二则也是为着她的安全。   我抬了抬手,弥香立刻懂了我的意思过来扶起我,我看了殿中的三人一眼,道:“你们也不必急着走,在这里坐会便是,皇上一会也该下朝了。本宫头晕得很,先进去躺一会。”   我话音一落,便有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因着沉怒而略显凌厉,“你身体不适,不让太医过来诊治,还要去哪?”   我一惊,扭过头去看,萧慎正拧眉狠狠地盯着我,他身侧的阴红鸾等人已经跪了一地,怕是被这时他脸上的阴狠吓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萧慎已经大步走过来,把我从弥香手中接过抱进怀里,然后冷笑着对阴红鸾几人道:“大婚七日,后妃按例不必向皇后请安,她们忘了,鸾儿难道你也忘了么?朕让你掌管后宫,你便是这般行事的?”   阴红鸾哪里见过萧慎这样,心中又惊又怕,颤声道:“皇上息怒,嫔妾知罪,要罚便罚红鸾便是,与两位妹妹无关。”   淑妃和德妃听了她的话,也忙道:“皇上息怒,要罚阴姐姐,那便也将我一同罚了罢。”   阴红鸾好心思,她几句话明着要将她们撇清,暗地却是让她们不得不帮她一同开脱,这样方显姐妹情深,日后也好一同对付我这个皇后。   萧慎脸上的冷笑更甚,目光紧紧盯着阴红鸾等人,冷声道:“你们这般,以为朕就会轻饶了你们?”   “阿慎。”我伸手攥住萧慎的衣袍,低声道:“不要为难她们,我现在很难受,想睡觉。”   听到我虚弱的声音,萧慎面色愈发沉寂,他再次看了阴红鸾一眼,厉声道:“这次姑且看在阿兮的面上饶你们一次,若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他说着,将我打横抱起往寝殿快步走去。   走进寝殿,萧慎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下来。   我心下一沉,顿觉哪里不对劲,低低地喊了一声,“阿慎。”   他也没有应我,只将我放在床榻之上,然后从被褥下寻出一个小包裹来。   这东西我倒是熟悉的,我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白净的长指在捏起一根明晃晃的银针,萧慎转过头来看向我,笑得云淡风轻,“阿兮,你既然不喜太医过来,那便由朕亲自给你扎几针。”   我继续往后缩,干笑道:“我只是得了风寒,不用动针吧。而且我打小身子板强健得很,说不定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显然我的话不可能说服得了萧慎,他突然欺身过来,并指如风,在我身上数出点过,然后将我抓到身前扒了我的外袍,朝我身上看准了便是一针。   尖细的疼痛传来,我反射性地想叫疼,结果发现自己喉咙中仿佛哽了什么东西,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萧慎也仿佛看不见我已经纠结成一团的脸和泪汪汪无限可怜的眼神,毫不手软地又连着扎了数针。   一套针法下来,当萧慎两三下解了我的穴道,我已经瘫在床上欲哭无泪了。   他给我盖上薄被,又掖了掖被角,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道:“你平素看着胆大得很,却是个怕疼的。”   我牛气哄哄地瞪他,咬牙切齿道:“我这是真的疼。”   萧慎嗤的一笑,不以为然,似乎有意为难我一般,不紧不慢道:“扎几针,吃贴药,明日便好了。”   我一听这话,心下止不住地伤感起来,我多怀念那些被糖衣包裹着的药片啊……喝中药,毋宁死!   于是我裹着被子坐起身朝萧慎那边靠了靠,仰着头巴巴地对他笑着,谄媚道:“传言哥哥的医术堪称国手,这针都扎了,药就不必喝了吧。”   萧慎很是友好地看着我,然后伸出了他十分漂亮的手,竖起了一个手指头。   我一愣,随即苦着脸哀嚎道:“不会吧,还要扎一次?”   萧慎云淡风轻道:“是一日。早中晚个一次,你明日不吃药就可痊愈。”   怀柔政策显然对他丝毫不起作用,我于是板起脸讥诮道:“过河拆桥非君子所为,刚刚妹妹还替哥哥演了场戏,哥哥你便是这般报答妹妹的?”   萧慎粲然一笑,半眯起眼,悠悠道:“阿兮倒是分得清楚,心虚讨好之时“哥哥、哥哥”地叫得亲热。只是妹妹莫要忘了一点,朕不是上官府那个宠你护你的上官锦昊,你一句哥哥就能让朕遂了你的意。有些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更何况刚才妹妹何尝没有利用哥哥敲山震虎,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失望的哼了一声,重新躺会床上,泄气道:“算了,你想制住我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我懒得和你说,反正又争不过你。”   “你先是利用了朕的名头来震慑她们,后来朕也配合地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们,立了你皇后的威信,这算是你欠朕的。只是你这一招把自己宠妃的名头坐实了,替朕威慑了阴贵妃,算朕欠你的。不过还有一点,朕也算欠了你的。”   我闭上眼,冷笑凝在唇边,艰涩道:“嗯,你是还欠我一样。若是罚了阴红鸾,那你的那位纪妹妹可怎么办?罚了她,你想必会心疼吧。”   感觉到身侧床铺微微凹陷下去,萧慎淡淡的话语随风窜入耳朵,很轻却让我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   “阿兮,你有时候聪明地让朕都有些害怕。除了不治病,朕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不是要去绝巅,朕陪你去可好?”   我睁开眼,看向身侧的萧慎,他玄黑的眸中如今变得异常深邃,只倒映着我小小的影子。胸口憋闷的难受,连心中都是一片酸涩,原本昏沉的头脑却在此时异常地清醒,手指细细描摹萧慎好看的眉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凄惶的颤音,似是小兽的呜咽,“阿慎,你为着她应下我这一愿,可知我心中更不愿你陪我同行?”   萧慎眸色愈深,大掌附上我贴在他脸侧的手背上,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察的焦急,“阿兮,并不只是为着她,那处是险地,我怎会让你独自冒险,慎本就打算和你同往。”   我无力地垂下眼睑,轻轻道:“阿慎,你这般待我,若是哪日我喜欢上你,怎么办呢?”   落寞一笑,我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嗫嚅地反问道:“若是我喜欢上你,可真是麻烦了呢,到时你我怎么办呢?”   “是啊,那可怎么办呢。”萧慎微带苦恼的笑语就在耳侧,接着他从容问道:“阿兮,你的喜欢是什么味道呢?”   冰凉的唇角被什么东西轻轻含住,湿热的舌在其上细细舔过,萧慎一手扣住我要推拒他的双手,一手捞起我的脖颈将我摆出迎合的姿势,一寸一寸地浅吻着,直至将我唇上的口脂舔尽才放开我,贴在我唇边喘息道:“阿兮,不论回雪,这次你我扯平了。我与你同去,这便是你给的代价。你心中可舒服些?”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好无力……直接想写完,可是临近期末,半夜赶稿的感觉,真的不好…… ☆、金玉败絮,肮脏如你   萧慎这夜并没有在养心殿歇下,他去了阴红鸾的永和宫。   或许这更可以说是私会。   我一夜翻覆,未能入眠,在四更天时他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夏夜的凉意侵蚀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微微蜷起身子。   腰间一紧,我被他揽入怀中,原本空气中淡雅的木兰香愈发明显。   我伸手抵上他的胸口,微微推开他,闭着眼依旧沉默。   萧慎低笑一声,道:“阿兮可是埋怨朕?”   “你去的目的我自是知道,何来不满。只是我有病在身,你还是不要靠的太近。”   他在众人面前驳了阴红鸾的面子,自当要去好生安慰一番,而且今夜是七日之期的最后一夜,他抛下我这个皇后去见阴红鸾,在外人看来,皇上宠信我这个上官皇后,怒斥阴贵妃,是因着上官家在朝中的地位,而阴红鸾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这后宫之中的女子最是精明,如今惧于上官家的势力自当不会犯险来动我,可是这阴贵妃么,才是她们急于除去的绊脚石。   说不定明日皇帝夜会阴贵妃的消息便会在宫中不胫而走,而我这个皇后怕是也会成为诸妃眼中的笑料吧。   我荣宠深重,却仅仅因为上官这个姓氏。   “无妨,朕是大夫。”萧慎一笑,又来抱我。   我一把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缓缓睁开眼来仰头看向他,轻声道:“四更了,你睡会,一会便要天亮了。”   萧慎半眯起眼,紧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最后他叹了口气,道:“阿兮,你在推拒朕?”   他虽是询问,可是语气肯定,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   “是。”我笑着,看着萧慎眼中零碎的光芒愈发暗沉,缓缓道:“阿慎,不要试图窥探我的秘密,那样对你我都没好处。”   萧慎敛去眼中的薄笑,声音低沉,“你的心思,朕也猜不明白。可是你推拒朕,如果是为上官锦昊的话……上官兮,你莫要忘了,朕才是你的丈夫。”   放在被下的另一只手狠狠攥紧,我缓缓放开萧慎的手,低低一笑,似讽似嘲,“皇上,你也是别人的丈夫不是么?你刚刚可以与阴红鸾行那种事,如今却要抱着我睡觉,抱歉,我觉得恶心。”   手腕被他狠狠握住,很痛,我却仍是在笑。   萧慎俯身过来,如缎般柔顺的墨发从他的肩上倾泻而下,带着淡淡的芬芳。我微微别开脸,咬唇不语。   长指捏住我的下颚,逼迫我看向他,萧慎身上散发的寒气如今依然消退,可却让我感到一阵心凉。   烛火下,萧慎的轮廓半明半暗,暗沉的眸中如今却带着几分阴鸷,深邃逼人。褪尽一贯温润的外表,萧慎便是这般狠戾的一人吧。   “阿兮,你别无选择,朕也是。”   萧慎俯身下来,迅速吻上我,带着报复一般的疯狂。   我仰头笑着,任他在我唇上啃咬,泪水却渐渐浸湿眼眶,滑入发间。   最后,萧慎放开我,唇边的笑意森寒,一双眸子却异常炽热地攫住我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挑起我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自嘲道:“阿兮,你说得对,连朕自己也觉得恶心。可是怎么办呢,你也逃不掉的。乖,莫哭了,你还是个小娃娃,有些事你再大些便会懂了。”   阴红鸾与上官锦昊有染,他身为帝王却要装作不知,甚至还要和阴红鸾温存欢好。萧慎不是纵欲的人,更不沉迷于美色,可是如今这样无异于那些曲意逢迎的男宠一般,他怎能不恨,怎会不觉肮脏。   听到他的软语相慰,我心中不禁一抽一抽地疼,含泪望向萧慎,哽咽道:“阿慎……阿慎……以后都不要这般了,好不好?阿兮不喜欢。如果你真的要抱着阿兮睡觉,那就请你把那些女人的味道都洗干净。更何况阴红鸾这几日调拨新的宫人到坤宁宫,阿兮已有办法对付她。”   萧慎显然没有料到我这样说,微微错愕了一下,尔后,他伸手轻轻揩去我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好。她近来愈发不安分了,朕也不想再留她。”   说着,他掀被便要起身。   我迅速拉住他的衣袍,愕然道:“你这是还要去哪?”   萧慎回头,伸手在我鼻上轻轻一刮,笑道:“小醋坛子。朕去沐浴。”   “谁是醋坛子了,我只是闻不惯!”我微嗤,挪了挪身子,给他空出足够的地方,柔声道:“还是眯一会吧,这夜你怕是也没怎么睡,一会便要天亮了。”   萧慎笑,手脚利落地钻进来,却没有近身,只在床侧躺下,十分满足道:“阿兮……朕的阿兮真是个可人儿。”   我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也终于安心地阖上眼。   他自小锦衣玉食地伺候着,今次睡了床沿明日不知会不会落枕吧……   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我听见萧慎略带困意的话语缓缓传来,“阿兮,日后都在养心殿住下吧,嗯,朕喜欢听你说话。”   我听着,心下一动,竟不知是喜是忧,却还是暖暖的。   他还在咕哝,语音却渐低下去。   我凑过去,仔细分辨。   “真是个孩子……嗯……以后朕的女儿要像你这般……嗯,也不好……古灵精怪……头疼……”   我气极,一爪子拍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看样子已然沉沉睡去。   ————————————————   第二天起来,萧慎早已上朝去了。   弥香虽进宫不久,可是心思灵透得很,这几日已经向经验丰富的大宫女学了不少东西,替我挽髻打扮早已不在话下。   大秦皇宫中的嫔妃喜簪花为饰,而那些适逢时令绽放的鲜花自是最受欢迎。发髻上的牡丹蕊中带露,冷香微散,花瓣娇艳,色泽动人。看着镜中渐渐褪去少女的稚嫩而愈发娇媚的自己,我不禁微微一笑,多美好的年华啊,可这宫墙深深,有多少芳华女子在这里抛掷了如此鲜活肆意的青春?   “弥香,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愿出宫?”   弥香一愣,随即道:“弥香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寄养在舅舅家,可是年前舅舅去世之后,舅母就容不下我,后来弥香才被卖入宫中。即便日后回去也无处安身,若是以后能一直侍奉娘娘,弥香愿意一辈子呆在宫中。”   我笑了笑,缓缓起身,“这宫中是最可怕的地方,弥香,我不能护你一辈子。若是哪一日我不在了,你又该如何才好。”   “娘娘,什么叫不在了?”弥香瞪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我,“皇上这般宠爱娘娘,娘娘难道想要离宫?”   我摇摇头,“帝王宠爱岂是能够长久的,而且有些事我无法抗拒,可总得身边的人安排好退路。”   弥香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两口,然后一本正经道:“娘娘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这不是咒自己么。”   我给了她一记爆栗,忍不住笑道:“看你平时皮得很,没想到是个小迷信。我不过是说说,你就信了?嗯,今天天气不错,想来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很好,你陪我出去走走。”   弥香揉揉被我敲疼的头,不解道:“一会皇上就要下朝了,娘娘不与皇上一起用膳?”   我哼了一声,冷笑道:“除了我,自然有人想要和他一起用膳,我给她腾出地来好好发挥一番。有时候锋芒太利,总会招致祸患,既然她想,我何不如送她一程。”   ————————————————   御花园里此时果真是花团锦簇,姚黄魏紫等牡丹中的极品自然也囊括其中。   我正欲拉着弥香将那枝桠间一朵并蒂的牡丹摘下便听见女子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夏侯绝,你给本公主站住!夏侯绝,你还敢使轻功……你——站——住!”   我伸出去的手一顿,迟疑了一秒,然后我扭过头给弥香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弥香拉住我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我朝她挤眉弄眼——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去了。   弥香无奈,被我拉着朝声源走去。   没走几步,耳侧一阵疾风掠过,眼前黑影一闪,快如闪电。   我愕然,张了张嘴,干巴巴道:“刚刚……你看见了么?”   弥香表情凝重,四下看了看,道:“是夏侯统领……啊,娘娘小心!”   我怀抱着牡丹,疑惑道:“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身子已经被弥香拉开,一团红色的东西砸在了我面前。   然后那东西动了动,再动了动,站了起来……   好吧,我知道她是谁了。我们大秦最有魅力的公主殿下以最为传奇的方式登场了。   她扒拉扒拉自己那头满是树叶凌乱不堪的头发,然后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我的哪位嫂嫂?”   说着她又挺了挺身子,骨头嘎嘣嘎嘣的声音清晰可辨,她呲牙咧嘴地恨声道:“这死夏侯绝,就不能温柔点,本公主好歹是女孩子。”   我朝她友善一笑,柔声道:“俗话说男追女个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乐酌公主不必苦恼,夏侯统领总会是公主的。更何况,夏侯统领心中也不是没有公主。”   乐酌欢快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嘻嘻道:“你这话本公主爱听。对了,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   我眨眨眼,“坤宁宫,如今暂住养心殿。”   乐酌愕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原来你是大哥的皇后。”   我看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有些失笑,道:“怎么,不像?”   乐酌拧眉道:“我在衡叶山庄就听说大哥娶了个悍妇,没想到你却是这般模样。我本还想这次回宫好好会会你,看看你我到底谁比谁更凶悍。”   我笑了笑,歉然道:“那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不过我倒可以带着公主找些其他乐子。”   乐酌眼睛一亮,伸出她满是尘土的手来拉我,“好嫂嫂,那可有让夏侯绝那混蛋吃瘪的法子?”   我任她那只手在我的衣裙上留下五个指印,道:“嗯,到时他会恨不得将你送回衡叶山庄。”   乐酌眉开眼笑,却阴恻恻道:“总得让他头疼几次才行。”   “萧乐酌!你这是一副什么模样!”   身后带着薄怒的声音打在我的脊背上,我迅速回头,却看见萧慎微拧的眉头。   乐酌忙放开我,转过身便要逃走。   萧慎冰冷冷的话语再次响起,“你敢再往前一步试试。”   乐酌低着头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萧慎。   萧慎对乐酌管教甚严,可是乐酌的性子却是个闲不住的,对此十分头疼的萧慎每次见她,一顿训斥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无论萧慎怎么骂,乐酌依旧我行我素,上一世每当我被萧慎欺压,乖乖就范的时候,不免对她这种精神佩服之至。   “阿慎。”我蹭过去,让自己无视萧慎现在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努力扯了扯嘴角,“乐酌公主只是一时不慎,摔倒了,摔倒了。”   “摔倒了?”萧慎冷笑,“那刚刚夏侯绝像见了鬼一样地跑出去,难道乐酌也是见了鬼,摔倒了?”   我的笑僵了僵,怜悯地看向乐酌。   萧慎阴沉道:“去崇德殿思过三日,朕会命人好好看着你。”   “皇兄,可不可以不去?”乐酌依旧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慎。   “那可由不得你,如果你一早就安分些,朕也不会将你送去衡叶山庄。”   乐酌讨价还价,“那可不可以让夏侯绝过来陪我?”   萧慎冷冷地睨着她,“那样朕或许连这三日都不得安宁。”   “阿慎,她还是个孩子。”我拽住萧慎的衣袍,“你就饶过她这一次。”   “孩子?阿兮,她可还大你三月,若不是朕宠她太甚,当初契丹王子来求亲的时候,朕就该将她早早地嫁了。”萧慎微微眯起眼,看着乐酌,“你还不去梳洗换衣,若是这三日在给朕惹什么岔子,朕便考虑让你和亲,反正你不是想嫁人了么。”   乐酌咬牙,哼了一声,对我道:“嫂嫂,以后乐酌再来找你。”   说着,也不理萧慎,扭头跑了。   待乐酌走远,萧慎伸手接过我怀中的牡丹,沉声道:“怎不等朕一同用膳?”   我拍了拍手,疑惑,“难道阴红鸾没有去?”   萧慎一愣,随即失笑道:“她去了,你便不等了?还有,你怎会知道她今早会来?”   我摸摸肚子,道:“我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再说?我要东西。”   萧慎将花递给弥香,牵起我的手往回走,淡淡道:“好,朕让人煲了粥,先回去吃饭你再与朕好好说说你那些小心思。只是若阿兮你解释的让朕不满意,可是要罚的。还有说说你昨晚提到的法子。”   我应了一声,道:“你今早没有安排宫人收拾我的东西,可是要让我住在养心殿?”   萧慎点头,“嗯,你搬去坤宁宫,朕还不放心。”   我道:“就是那里老鼠太多,我们才可以好好利用,阿慎你莫要担心,明日我便搬过去。而且,我那姐姐不是进宫陪我解闷的么,我总该会会她。”   萧慎握着我的手一紧,停下脚步看向我,叹息道:“阿兮,既然如此那你万事小心,朕会派人过去保护你。”   我缓缓笑了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道:“好。”   阿慎,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作者有话要说:撒撒…… ☆、君心如石,臭不可闻   吃了早膳,我将自己的谋划和萧慎说了一遍,萧慎却似乎对此很不认同,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心下忐忑,紧紧地看着他,十分认真道:“阿慎,你不同意?”   萧慎摇摇头,抬眸看向我,眼中清华点点却是一片清冷,“阿兮,这太危险。”   他眉心微蹙,语调却十分平静,从容不迫。   我笑笑,坚持道:“若成,不仅仅只是除了阴红鸾,而且上官锦昊在置在宫中的暗线也会大大受挫,若输,不过是让我和上官锦昊彻底撕开脸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慎,这个道理你自当知道。”   萧慎轻嗤一声,冷笑道:“知道什么?知道得拿你的命来赌?”   “你要阻止么?”我挑眉,很是得意地看着他,“你阻止不了的,其实你也是赞同的不是么?阿慎,你这般模样,我会认为你真的在乎我的。有时候,男人的甜言蜜语,不是蜜糖,是毒药。很不幸,我恰恰碰到了后一种,所以你这样,只会让我难受。”   萧慎静静地看着我,墨色的眼眸深幽黝暗,似是藏着无尽的波澜,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我苦涩却肯定道:“说到底,是你不信我,却这般用你的虚情假意迷惑我。我不能说服你相信我,你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所以收起你那些谎言和深情,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无论生死,都与你无关。”   “无关……”萧慎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似是烦躁又似沉怒,转瞬间这一切又被他此刻的狠戾所掩饰,他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字道:“阿兮,不要让朕生气。”   他这是威胁,像是命令他那些死士一般,冰冷无情。   我想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支吾声,因为他那双好看的手已经掰过我的头,狠狠地扣上我的下颚。   下巴就像脱了臼一般疼得我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狂扯着,压抑,苦涩,种种情绪憋闷在胸口,令我难以呼吸。   我却咬牙忍着,任他疼,任他痛,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些,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他不是过去爱我、宠我、事事都依着我的阿慎,他是萧慎,是心机诡谲的帝王,他不爱我,不信我,甚至连对我那些宠溺的笑容,都是他的手段。   看见我只狠狠地瞪着他,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萧慎眉峰立时拧起,却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放开了我,转而用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诱哄一般地低沉道:“阿兮,乖,说点好听的。不要惹朕生气,朕不想对你动手。”   我讥诮地看着他,故意扬了扬被他捏疼的下颚,冷笑道:“不想并不代表不会。还有,哥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死,起码现在不会。我还要留着我的这条命等着上官锦昊死在我手里,让他去地狱做他的春秋大梦。”   萧慎微微一笑,然后此刻脸上所以的情绪都尽数被他敛去,看向我的眼神温柔而怜爱,就如同往日一般,他低沉的嗓音犹带笑意,“阿兮,不好么?你做朕身边听话的娇娃,朕宠着你,护着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捅破呢?”   他的话像就是冰冷的毒蛇爬过我的身体,令我的心蓦地一紧,隐在广袖中的手微微发颤。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怕终有一天我会沉溺在你的温柔里,甚至就想这么一直一直下去。我挑明这些,不过是想要你我的关系简单一些,我们只是同盟,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关系。而你,也大可不必像应付付阴红鸾那样待我,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听了我的话,萧慎却没有生气,而是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苦笑道:“阿兮,并非是朕多疑。”   他转过身拿起案上的一朵牡丹放在鼻尖闻了闻,语调低沉下来,道出他心中所想,“想要制人,必先觅其要害,寻其软肋。而你们女子,只要死心塌地爱上一人,最易感情用事,便是为了心爱的人赴死也毫无怨言。可阿兮你却似乎与其他女子不同,你太过清醒,而朕好像已经寻不到你的软肋。阿兮,你令朕感到无法掌控,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已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我无力地笑了笑,“或许吧,可那又怎么样呢。没到生死关头,谁又能说我不可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赴死呢。阿慎,我说过,若是哪日我真的随了上官锦昊,你便杀了我。就像——你现在想阴红鸾死一样,不必在乎她爱不爱你,毫不犹豫。”   萧慎这时却缓缓坐回软榻上,将手中的牡丹花那娇艳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扯下,散落在他玄黑的锦袍上。他唇边笑意极浅,眉峰也随之扬起,却并没有抬眼看我,慢慢道:“哦,你怎知她爱的是朕,而不是上官锦昊?”   “直觉。”我轻答一声,咬了咬牙,有些自嘲道:“或许这是你最不相信的东西,可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有一些东西是你们男人无法了解的。就如她每次看见我时的眼神,就如我能猜得到她今日一早必会前来。今早她并不是因着昨日的事向你请罪而来,更不是因着担忧我的病情而来,她是来宣誓主权,你是她的,而我永远及不上她。你明明不爱我,而我却要霸占着你,女人都是善妒的,更何况你昨夜必定软语相慰,言明自己被上官府所制的诸多不得已,这口气,她怎能忍得下?!所以明知这样做对自己无益,甚至可能会招来我的嫉恨,她却仍旧会来,只因她真正爱的是你,没有人能将你从她身边抢走,即便我是上官府的人。”   说到这,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案上那些艳极盛极却终会凋零的牡丹,“阿慎,她其实并不怕我,因为爱,所以勇敢,可这些你不会懂得的。”   因为你从未爱过,起码现在是。   阴红鸾她怕的,畏惧的,是我背后的上官一族,是上官锦昊。   或许最开始,上官锦昊在边城救下了被狼盗掳了的阴红鸾,当年英雄美人,白马轻裘,一如少女情窦初开时最渴盼的梦,她便爱上了这个救了她的男子。可是,那个心爱的男子却将她送入了皇宫,她在这里忍受孤独,忍受寂寞,而萧慎却给了她温柔,宠溺,除却帝王的身份,他无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阴红鸾有愧于上官锦昊,但是她确实爱上了萧慎。于是她开始左右为难,不知道自己真的该帮谁,任何一方她都不想轻负。可是她爱过的这两个男人,心中深埋的只是他们的野心,他们的壮志,她不敢得罪我,更深一步,是怕得罪上官锦昊,毕竟我是上官锦昊“疼宠万分”的妹妹。她若有一丝不慎,被上官锦昊识破心中的心思,萧慎便会更加举步维艰。   她曲意逢迎的是上官锦昊,可是她却也不能让萧慎杀了他。   多么矛盾而又可怜的女子,可是她身后有上官锦昊在宫中埋藏最深的眼线,不得不除了她。萧慎在此刻没有丝毫怜惜,因为他也知道除了阴红鸾之后,自己能够得到的好处,更或许他比我更早就打了这个心思,他给她万千宠爱,给她后宫之权,不就是将她推向刀锋之上么?   这玲珑社稷,累得多少红颜终成枯骨,阴红鸾逃不开,而我,也逃不开。   萧慎嘴角扯开一抹讥讽的轻笑,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声音是他一贯的清润,“阿兮,若是你我也到了这等地步,你被人所惑,相较利害,朕到时亦不会对你手软。”   迎向他的目光,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缓却清晰地低徊在耳侧。   “若真是如此,阿兮,死而无憾。”   因为爱,所以勇敢,我早已被那个许我一个盛世的男子所惑。   至,死而无憾。   ————————————————   因为萧慎和我早上起了些争执,他并没有留在养心殿,我一个人倒是乐得自在。到了傍晚,弥香却有些鬼祟地进殿来,四下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娘娘,刚刚我去给您备浴汤时有人塞给了我这个。”   一张纸笺落入我手中,是梁州制造的澄心堂纸,素雅的底色绘以淡色的底纹,薄厚如一,乃是纸中上品。   将纸迅速展开,那上面刚劲有力字迹力透纸背。   兮儿,今日酉时,太液湖扶桑林。   我心下一跳,将纸攥紧,朝弥香正色道:“此事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弥香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将纸收入怀中,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上官锦昊会在这时就坐不住了,难道是阴红鸾和他说了什么 ?或者,他是为了上官兰而来?   可无论他是为了什么而来,这一趟我必须要去。   我不去,怎知他的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下章或许有肉渣…… ☆、私会情郎,难免欺瞒   天际绯红的云彩如血般浓艳,西沉的太阳泛黄的光晕印上我的脸廓,温暖柔和。   我并没有带上弥香,独自一人行到太液湖畔的扶桑林深处,现在酉时已到,上官锦昊却还没有来。   看着头顶开得如火如荼的扶桑花,我不禁有些出神。   前一世我与萧慎的种种如今仍旧历历在目,可是却似乎又与我隔着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及。   他忘却了的过去,不能陪我再在这世重来,那些记忆等我死之后,便再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吧。   他曾给我讲过关于他喜爱扶桑的原因,与我在树下结下的誓言,并以将我俩的龙凤双配一同埋在这扶桑树下。   他喜欢拥着我靠在林中那棵最歪斜的扶桑树上,看着头顶漫红的扶桑花,谈论他的治国理想,他的皇图霸业,还有等他生了苍苍的白发,他还可以抱着我看这一片似锦的繁花。   他说:扶桑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所以才得扶桑一名。阿兮,这就如你和我,这一生便就这般过了。我比你长了数岁,以后我若走不动了,你且要等等我。   当时想到他变成老头子整天唠叨的模样,我扑哧一笑,笑到一半却生生抑住。   因为他那双好看的凤眸中满是认真,静静地看着我。   那一刻,时间仿佛也凝滞了。   最后,我将脸靠向他宽厚的肩窝,低低一笑,轻声应道:好。   心口一恸,眼中泛出湿意,我咬唇仰起脸使劲睁大了眼,不让那些温热的湿润从眼眶滑落。   抬眼间,却见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我。   我吃了一惊,匆忙扭头提袖将眼中的湿意搵干,然后朝来人微微一笑,高兴道:“哥哥,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吓到兮儿了。”   “哦。”上官锦昊缓缓从树后走出,漫步朝我走进,然后折下一朵扶桑含笑簪在我的发上,低头专注地看着我,轻柔道:“兮儿,你刚刚是为谁在落泪?”   我笑道:“我看这满树芳华,开得煞是好看,可想到它们终会凋零,心有悲戚,情难自禁罢了。”   “哦,是这般啊。”上官锦昊的声音渐轻,到最后似是无意一般,“在这幽幽深宫之中,芳华易逝,兮儿说这话,可是因物及人,对哥哥心有怨恨?”   我忙道:“兮儿怎会怨恨哥哥呢。兮儿如今在宫中荣宠至盛,皇上兮儿疼爱有加,阿兮何来怨恨。若真要说,兮儿这还要好好谢谢哥哥才是。”   上官锦昊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呼吸就微微打在我的脸庞上,让我的心一下揪紧,脸上却仍旧是平静的笑着。他眼睫微垂,一双狐狸眼弯起一泽水润,好看的眉目比起萧慎的温润更多了几分凌厉,如瀑般的长发自他身侧泻下,发梢随风轻晃,煞是好看。   “那兮儿可真是给了哥哥不少谢礼啊。”他冷笑一声,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冷光乍现,下一刻已经将我压在我身后的树干之上,狠戾道:“上官兮,你进宫之时我警告过你的,你若敢给我惹上麻烦,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双手被他抓住反扣在身后,身体也被他禁锢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我倔强地仰头看向上官锦昊,无比讥讽道:“你的能耐就是在这里威胁我一个女子?难怪你如今仍旧没有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官锦昊,我自踏入这皇宫的那一刻,已经是你们的弃子,你难道还会以为我会一直傻下去?用那些小手段,只为让你多看我一眼,多喜欢我一些?”   上官锦昊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他怒极反笑,扼住我手腕的大掌不住收紧,那微红的薄唇一张一合地缓缓道:“所以,你就出卖我,帮着萧慎算计我?”   他的一口白牙在我眼前泛着冷锐淡薄的光芒,若果是平时我肯定还会十分羡慕如此“高露洁”的牙齿,可今日却让我感到自己犹如看见森冷的白骨一般可怖,阴戾。   我咬了咬呀,恨声道:“是,我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会狼狈至此。我为你死过一次,难道下一次,我还要让你亲手杀了我么!上官锦昊,你今天若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我就大方地告诉你,不可能了,我不是以前的上官兮,我无愧于你,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是我欠了你。”上官锦昊狂肆一笑,另一只手附上我单薄的夏衫的衣襟往下狠狠一扯,“那便再多欠些如何?”   羊脂白玉一般净白的胸前,一点朱砂如阳似血。   原来,他是想要看我的守宫砂。   那艳红的颜色似是碍了他的眼,上官锦昊有些愣神,眉峰终于拧起,喃喃道:“你竟然还未……”   我讥诮地看着他,冷笑道:“怎么,很失望么?”   听了我的话,他的神色却缓了下来,放开了束缚我的手转而抚上我的面颊,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流光暗转,却是庆幸般的喜悦,“兮儿,我的兮儿,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你至今也不会是处子之身。”   这下,该轮到我愣神了,他上官锦昊这是唱的哪一出?   于是我别开脸,轻嗤道:“你以为你是谁,我难道就不会心灰意冷?你既然将我送入这皇宫之中,我心中就没了你这个人。我只有恨。”   上官锦昊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恨我也罢。可是兮儿,我亦是逼不得已。自从你那夜在书房偷听到我和父亲的话,知道了我的身世,你就该知道,复辟东燕是我毕生宏愿,我怎能让这一切付诸流水?所以当萧慎下旨封你为皇后之时,我还能做什么?他选你入宫为后,不过是要让你为质,好胁迫于我和父亲。若我不答应,便是抗旨,到时上官府怕也难以保全。兮儿,你可懂得我的心?”   思绪百转,我心中有了定谋,转过身去不看他,故作嗔怒道:“你还在骗我,你就是想要和那个贱人双宿双栖。哼,不过我如今将她困在宫中,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兮儿,此事与外人无干。你如何肯信我?”上官锦昊声音悲戚,伸手抚上我的双肩,让我转过身直视他此刻痛苦的面容,“无论如何,我心中疼宠的,爱护的仍旧是你。”   好一句外人,这关系撇得倒是干净。   我心下冷笑,脸上却露出几分凄婉之情,幽幽道:“可是我却已为他人妇,他日你若荣登大宝,身边可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纵然心中有你不假,可是也不会一直傻下去。”   “萧慎他想除了上官一族,我与父亲若输了,皆无法活命。可是兮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如今给你的恩宠,不过是因为你是上官家的人。”上官锦昊专注地看着我,似是要让我相信他的话,“上官家一倒,你以为这皇后之位你还能坐多久,他能容得下你这个上官家的余孽独活?”   我退开一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漠然的看着他,摇摇头讥诮道:“原是如此,你进宫其实不过是想我助你夺位。怎么,我不是你的弃子么,你又觉得我上官兮又有可用之处了?上官锦昊,你怎能这般对我?是不是我每次都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可以让你这般作践我自己。”   上官锦昊的身子一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能痛苦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心中对自己这扯谎不打草稿的能力感觉颇为良好,但更对他这等演技佩服之至。   我垂目敛去此刻眼中狡黠的笑意,过了片刻复又睁开,看向上官锦昊道:“我帮你可以,不过待事成之后,你立我为后。”   上官锦昊怔了怔,随即犹豫道:“兮儿,你是我妹妹……更何况你如今又是萧慎的皇后。”   “那阴红鸾呢?”我冷笑,“你又许了她什么?难道也是这后位?”   上官锦昊俊逸的脸庞有一瞬的惨白,不敢置信道:“兮儿,你如何知道她同我的关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就是当年你战胜归来,从边城带回来的那个女子,那你原是要给我的桂香丹,如今就在她身上。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面对我的质问,上官锦昊脸色青白,身子有些颤抖,苦笑道:“我竟不知,兮儿你这般聪慧,往日的你——”   他说到这,忽然停下来,好一会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兮儿,你长大了。”   我叹了口气,笑道:“我是长大了,也懂得如何才能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这深宫之中,我若不依附萧慎,说不定,我早已死了。”   “兮儿,他对你绝无一分真心。他的话,你万万是信不得的。”上官锦昊上前一步,急切地看着我,倒真像是个好哥哥的模样。   “谁虚情假意,到如今还重要么?你说你最是宠我,却将我毫不犹豫地抛弃,而你对阴红鸾又是怎样一副嘴脸,甚至是爬上她的床?!”   腰间一紧,他已将我带入怀中,狠狠地看着我,哑着嗓子道:“兮儿,不要让我生气。”   呵,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让我不要让他生气的人了,真是讽刺,那他们谁又在乎过我的感受?真正的上官兮若是看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上官锦昊,该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难道我说错了么?”我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扬起唇角。   上官锦昊狷狂一笑,放肆地将另一只手附上我的胸-乳,狠狠地捏了几把,轻笑道:“那这你不是一直想要的么,我这副嘴脸,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爬上萧慎皇后的床?”   我心中恨极,却强笑出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知道你如今像什么么?难怪阴红鸾最后会爱上萧慎,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一个只会用使这些卑鄙手段的可怜虫。”   上官锦昊的动作一凝,原本附在我胸前的手转而托在我的颈后,将我拉近他。他此刻眼中寒芒乍现,阴沉沉地盯着我,脸上的神色愈发阴云密布,声音被他压得极低,显示出从未有过的骇人,“你刚才说什么?”   我朝他得意一笑,有些幸灾乐祸道:“怕了?阴红鸾移情别恋,爱上了萧慎,她给你的那些情报,有多少真假?哥哥,会虚情假意的从来不止你一个。”   上官锦昊冷笑,神色轻蔑,一把将我推开,怒声道:“你休想骗我。”   “我骗你?”似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我扶着树干支起身子,看着他放肆地笑着,“是我骗你还是你自欺欺人,哥哥心中不是最清楚?她大概是费了些心思的,这几年来不但没有被你看出破绽,甚至连你放在她身边的人都还被她蒙在鼓里,或许那些人里也有被萧慎收买的也不一定。”   上官锦昊不为所动,唇边有一丝薄笑溢出,声音却比腊月里刺骨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好计谋啊,萧慎好计谋。你真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兮儿,你虽比以前聪明许多,可是要让我将这几年来苦心置在宫中最重要的暗线除去,这些话未免也太轻巧了。”   我定住心神,嗤然一笑,“你若不信,大可以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只是日后吃了苦头,可别怪我这个妹妹没有提醒你。”   上官锦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冷静地看着我,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给我证据,兮儿,你若敢骗我,便是有萧慎,他也保不住你的。”   唇际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我理了理凌乱的衣裙,气定神闲地与他讲条件,“那你许给我的条件呢?”   上官锦昊拧眉思索片刻,最后正色道:“好,若大事可成,我许你皇后之位。”   “口说无凭,到时你若是反悔,那该如何?”我软下语调,糯糯道:“等我帮你证实了阴红鸾,你再给我一件信物如何?”   “你要什么?”   看他戒备的神色,我巧笑一声,慢慢道:“自是能挟制你的东西,你觉得东燕的玉玺如何?”   上官锦昊立刻打断我的话,“不行,玉玺怎能给你。兮儿,除了这个不行,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低声道:“我要你的后宫只我一人,我要你一世只我一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除了这玉玺,怕是你给我什么我都不会要。”   我知道,东燕玉玺还藏有一个大秘密,当年东燕将覆,东燕乾元帝也就是上官锦昊的爷爷便将国库中所有金银珠宝秘密藏在了一个地方,其中甚至还有大批兵器,以作日后子孙复辟东燕之用。而这玉玺上有藏宝地点所在的讯息,上官锦昊自然不可能轻易交出。   手心已经有粘腻的汗湿,我不动声色地攥紧自己广袖中的里衣的袖口,等着上官锦昊的回答。   上官锦昊看了我良久,脸上突然粲然一笑,叹息道:“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所言属实,我便将玉玺给你。兮儿,若早知你这般聪慧,当初哥哥或许不会舍得将你送入宫中。”   我退开一步,朝上官锦昊屈身施然行了后妃之礼,慢慢道:“桓郎尽可放心,兮儿定不负桓郎厚望。这江山,兮待与君共掌。”   上官锦昊,实乃死于当年战乱的东燕锦华太子唯一的儿子燕桓。   我转身漫步往回走,身后的上官锦昊却仍在那处目送我远去,站了许久。看着已经擦黑的天幕,我清浅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能取得上官锦昊的信任,除了阴红鸾何须我动手。   原来我也这般无情,那个女子或许不是被我所杀,可是她确实被我推向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很无力……其实某厮不喜欢宫斗……一堆女人叽里呱啦,某厮毛躁了。 ☆、渔翁之意,不在于鱼   当我慢悠悠地回了养心殿,徐福正在殿门口徘徊,一看见我立刻迎了上来,嘴里叨叨着:“哎呦,我的娘娘哟,您可回来了,皇上在殿里等了许久了。”   我朝他颔首,然后快步进殿。   殿里早已燃了烛火,萧慎斜躺在软榻上,手中执着一本书,看得专注,甚至连我进来也没有发觉。   我走了几步,在珠帘前停下,咳了一声。   萧慎依旧不动。   我又走近了些,又咳了一声。   萧慎紧抿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却仍是不动。   被他消磨殆尽了耐心的我终于忍不下去了,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侧,然后将它手中的书一把夺过,随意翻了翻,竟然是我藏在被子下面的《历代宫闱二三事》。   我有些愕然,“我以为这书你看过。”   他不还给我讲过桃花夫人的故事?   萧慎温和一笑,顺势往后仰躺在靠枕上,“嗯,这书往日还未仔细看过,今日一看倒有些意思。”   我点点头,赞同道:“也不知道这凤清先生是何人,这书写得倒是很好。”   萧慎淡淡地看着我,眉峰微挑,“哦,你想见他?”   我错愕,呐呐道:“他还在世?”   我的印象里,这般人物,该是早早地进了坟墓,供后辈敬仰才是。   这下轮到萧慎愕然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有一刹的凝滞,随即又笑得更加耀眼,语气却有些哭笑不得道:“为何这样以为?”   我心中暗忖,自是不能将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他,于是道:“我看这凤清先生行文流畅毫无凝滞,通篇下来一气呵成,遣词用句更是绝妙,读起来毫不晦涩难懂,此等功底哪里像那些一开口就文绉绉的年轻书生。”   萧慎听了我的话似是再也无法保持那份淡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看着我直摇头,叹道:“阿兮,你又错了。”   我有些泄气将书扔在一旁,也随他一同躺在榻上,咕哝道:“管他是谁,难道还是个女的?”   萧慎低头看着枕在他臂弯上的我,眸中碎光点点,尽是笑意,“还是错了,这凤清先生是朕年少时的好友,之后一直在外游历,昨日才回了凤都。”   我立刻侧起身,支着头看着他,兴奋道:“原来你们还认识?有这般奇人,我倒想见见他。”   萧慎笑得灿烂,“也无不可……”   他微微拉长的尾音慢慢低至无声,脸色却沉了下去,突然伸手探向我的脑后,声音没了一贯的温柔,冰寒至极。   “阿兮,这花是谁为你簪上的?”   他将手指间的那朵扶桑花放在我眼前,轻轻晃动。   我一愣,随即忽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这花簪在我发髻后,怎会是我自个簪上去的?更何况刚刚我是一个人独自出去,更不可能是弥香?所以他才会有了这一问。   我倒也没想瞒他,可也不想就这么告诉他,于是我微微一笑,仰躺回他的臂弯,“你也猜啊,猜不对的话,我就告诉你。”   萧慎阴沉着脸,垂着眼看我,声音低迷醉人,“除了上官锦昊,还能有谁?你竟敢私会上官锦昊,阿兮,你好大的胆子!”   我笑笑,毫不畏惧,“难道要避而不见?阿慎,你且听我好好说说。”   “你说。”萧慎眯起眼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优美的下颚稍抬,在烛光下晕出一圈淡淡的微芒。   “我能够帮你将东燕的传国玉玺拿到手,只要你稍稍作出一点点的牺牲。”   萧慎神色一凛,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继续说。”   “那个前朝宝藏的传言,确有其事。东燕传国玉玺上的秘密,就是乾元帝藏宝的地点。上官锦昊和上官凌猜了数年都没有找到线索,若是将那玉玺夺来,阿慎,你便再有了一个国库。大秦初建基业,根基不稳,这国库充盈与你来说尤为重要,所以阿兮便自作主张谋了一计。”   “那朕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仰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或许你两日后的太陵之行不会太平。”   皇帝大婚后,自当要去祭拜先祖,萧慎当然也不例外。   萧慎眯起眼,柔声笑道:“那阿兮可否为朕答疑解惑,这不太平是怎一个不太平法?”   我推开他的身子,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曼声道:“此事还需你我再行商议,我们今晚有一晚的时间,现在不如一同去用晚膳如何?”   萧慎顺势抓住我的手,借力坐起,沉吟道:“好,此事你我从长计议。”   ————————————————   第二日,我带着弥香搬去了坤宁宫。   在坤宁宫伺候的宫人皆是由阴红鸾亲自指派自当都是个中好手,即便是我这个主子不在,宫中的诸事也整顿得十分妥帖。   阴红鸾给我安排的大婢子是原本宫中的一个经验丰富执事姑姑碧沁。   这碧沁姑姑长得清秀,看样子也不过双十年华,领着众人朝我行礼之后,便安静地立在一侧等候我差遣。   我坐在软椅之上,稍稍地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捧起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淡笑道:“本宫其实是很好相与之人,只要你们恪尽职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本宫自当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齐声应下。   我满意地点点头,“本宫素爱清净,在殿中伺候的人也不必太多,平日里留三五宫人便是。”我转头朝碧沁姑姑道:“姑姑,此事就烦劳你安排了。”   碧沁姑姑颔首,应道:“是,娘娘。”   我放下茶盏,“如此,你们就先退下吧。碧沁姑姑留下,本宫初入皇宫,对宫中诸事还有不甚清明的地方,还需姑姑同我讲讲。”   众人行了礼迅速退下,除了我,殿中只留下我身侧的弥香和碧沁两人。   我朝碧沁姑姑微微一笑,道:“姑姑往日在哪里伺候?”   碧沁姑姑恭敬答道:“回娘娘,婢子往日在皇上的西暖阁执事。”   倒是个有来头的。   我心中冷笑,养心殿的西暖阁是萧慎素日里处理日常政务,单独接见大臣的地方,能在里面做事的哪里是个善茬?若她是萧慎的人那倒没什么,怕只怕她背后的人是上官锦昊。   我面上呵呵一笑,“本宫抢了皇上宫里的执事姑姑,皇上现在心里怕是怎生地恨着本宫呢。”   碧沁姑姑低眉顺眼道:“娘娘不必忧心,此事是贵妃娘娘提出,皇上也是首肯了的。”   我恍然道:“原来是贵妃姐姐指派姑姑过来的啊,那本宫还真要去趟永和宫,好好谢谢贵妃姐姐才是。不过明日本宫便要随皇上前往太陵,姑姑先去替本宫准备出宫行装,此事容本宫回来再说。”   碧沁姑姑仍旧稳重自持,丝毫看不出任何慌乱,垂首道:“是,婢子已经命人着手准备,不过皇上今日命人传话说不必为娘娘准备辇驾,明日皇上会亲自过来。”   我点点头,道:“嗯,那辇驾就不必准备了。只是记得命人带上本宫的那几本话本子和几碟果脯,这一路必是苦闷至极,如此也好让本宫打发时间。”   碧沁姑姑应下,又道:“皇上下了朝又遣了宫人过来,说是要陪娘娘在坤宁宫用用午膳,婢子已经照皇上平素喜好通知御膳房备膳了。”   我赞赏地看着碧沁姑姑,舒心一笑,“有姑姑在,本宫怕是都不用愁了。”   碧沁姑姑恭谨地颔首,谦虚道:“娘娘谬赞了。”   我笑笑,“姑姑谦虚了。弥香,你以后可要好好和碧沁姑姑多学学,这其中可有大学问呢。”   见我看向她,弥香嘻嘻一笑,忙道:“弥香省的,以后定会好好和碧沁姑姑多学学。”   我轻哼了一声,又对碧沁姑姑道:“本宫现下也有些乏了,姑姑若无它事便退下吧。这里留弥香伺候就行。”   碧沁姑姑应下,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待殿门阖上,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还真有些乏了。   一旁的弥香这时已经敛了笑,一脸严肃的看着殿门,似是想要将它盯出个洞来。   我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低声道:“如何?”   原本还有些稚气的声音已经换成了低沉的女声,“弥香”靠近了些才低声道:“这位碧沁姑姑便是上官锦昊在宫中的线人,而且看刚才殿中的众人,这坤宁宫或许并不只有阴贵妃那一党那么简单。”   弥香已经被安排在别处,此人是萧慎暗卫中一个擅长易容的女子,她便是萧慎所说派来保护我的人。   我有些愕然,“明知道碧沁姑姑是线人,皇上为何不动手除了她?如今还要放到我宫中来了?”   假弥香低声解释道:“除去了这个,还会来那个,倒是更加防不胜防。更何况皇上已经知道线人是谁,说不定以后还可以为我们所用,只需小心防范便是。而且让她来坤宁宫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与皇上无关。”   我将她的话再心里转了一遍,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假,但也不愿再继续问下去。   这时,假弥香突然道:“娘娘,连城公子已经出发,一切按计划行事。”   我缓缓阖上眼,慢慢道:“本宫正等着大鱼上钩呢。” ☆、所谓宫斗,皇后威武   我瞪着满桌的红红绿绿摆的煞是好看的菜肴,顿时有撞墙的冲动。前一世,我虽知萧慎素爱食素,不喜荤腥,但他还是会命人特意备下我喜欢的肉食。只是今日这一桌青菜萝卜虽看着很是养眼,可是我却抓着筷子,无从下手。但是看见萧慎在一旁吃得很是开怀,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优美,从容优雅,于是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萧慎见我一脸纠结的模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放下筷子,询道:“可是不喜欢这些菜式?朕命人再备些过来。”   我一脸期待看着萧慎,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终于说出了憋了好久的话,“阿慎……我要吃肉……”   “阿兮,你真是……”他说到这停了停,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颇为无力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然后他起身,召在殿外的碧沁姑姑进来吩咐了几句,碧沁姑姑领命下去,不一会便有宫人端了几盘肉食过来。   看着那喷香的鸡翅,肥得流汁的猪蹄,我咽了口唾沫,立刻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了起来。   猛吃地同时,我抬头看了眼萧慎,却发现他仍旧没有动筷子,一脸笑意地看着我,颇有看猴戏的味道。   我喉间一哽,一口米饭没咽下去,卡在喉中差点喷出来。   这时萧慎很是时宜地拿起他身边的茶杯递给我,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我接过茶也来不及深究他那几近嘲弄的神色,二话不说直接将水喝了个见底,才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萧慎看着我,声音仍旧温淡如水,却隐隐有些笑意,“阿兮,吃饭该细嚼慢咽。”   我见不惯他一副事事了然,从容淡定的得瑟样,怒道:“时间就是生命!”   萧慎扬眉,沉吟一声,道:“嗯,也不无道理。只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些事操之过急,反倒是损兵折将。”   我哼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萧慎这时却握住我的手,将我手中的筷子夺下,转而拿起调羹盛了饭菜递到我嘴边。   我一愣,见他看着我,只得乖乖地张了嘴吧任他一口一口细细的喂我。   当一碗饭见了底,他停下来,我才朝他眨眨眼,扶着肚子道:“撑了。”   萧慎执着调羹的手一顿,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才失笑道:“你怎不早说。”   我得意一笑,道:“能让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亲手喂饭,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萧慎的目光轻轻落在我的腰腹之上,疑惑道:“朕总觉得阿兮在这里藏了什么重要的宝贝,真想掏出来看看。”   我笑容一僵,想到那幻境中的种种,心中大骇,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朝萧慎恨声道:“哪有什么宝贝,即便是有,也不给掏。”   萧慎很是自信的挑眉道:“哦,这天下间还没人能拦得下朕的。”   我冷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且等着吧。”   萧慎笑而不语。   见他眸色暗沉,低垂着眉眼似在思索着什么,我突然想起件紧要的事,忙低声道:“阴红鸾那边你可是放下饵了?”   萧慎点点头,“今早她给朕送粥,已看过夹在奏章中连城的亲笔信函。”   我接着道:“此事若让上官锦昊得知,你的性命堪舆,她必定不可能告知他。只是我这边可能还需费些功夫才能将消息放出去。那碧沁姑姑我看着谨慎得很,若是她先去通知阴红鸾,再行告知上官锦昊,阴红鸾定会有了警醒,见此事瞒不住,也不得不向上官锦昊全盘托出,如此一来必定误了大事。我得先找个好法子让她不去找阴红鸾,便将消息直接传给上官锦昊。”   萧慎眸光一闪,言语虽淡却暗藏锋机,悠悠道:“阿兮,你不若直接告诉她,她为人谨慎,心中自当忧思量。”   我愕然,蹙眉道:“我直接告诉她,她也不一定会信我啊。”   萧慎垂眸一笑,慢慢道:“信与不信,那就要看你怎么说了。”   ————————————————   待萧慎走后,我命人撤了碗筷,召了碧沁姑姑进来。“弥香”也被我遣了出去,殿中只剩下我和她两人。   我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侧躺在软榻上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姑姑可知本宫为何屏退众人只将你宣进来?”   碧沁姑姑垂首低声道:“婢子不知,还请娘娘言明。”   我嗤嗤一笑,坐起身看着他,冷冷道:“好一个不知。姑姑不知道本宫的来意,本宫却知道姑姑的目的。姑姑往日在皇上面前伺候,难道以为他真的没看出来姑姑你是我哥哥的暗线,让你在他身边伺候?”   碧沁不为所动,仍旧恭敬道:“婢子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婢子和上官将军只不过是几面之缘,怎会和将军有其他关系。娘娘明鉴,自然不会轻易听信他人挑拨。”   我哼了一声,厉声道:“本宫心中清明得很,不清醒的怕是你才是。你可知为何阴红鸾是哥哥在宫中布下最接近萧慎的棋子,而你是哥哥安排在萧慎身边的眼线,她这次却会调你到本宫这里么?而且萧慎还一口便答应下了,姑姑你难道还没觉察出其中的猫腻么?”   听了我的话,碧沁姑姑脸色有些泛白,却仍旧不松口,只将声音压得更低,似乎想要掩饰那其中几不可闻的颤抖,咬牙道:“婢子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若娘娘对婢子有什么不满,娘娘尽可直言。”   我叹了口气,无所谓道:“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姑姑这等勇气本宫很是佩服。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本宫也不想计较。只是现在让你来,却有一事关乎哥哥,本宫说了,你心中有数,自当知道该如何做。”   碧沁姑姑将头垂得更低,也不答话。   我笑笑,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不紧不慢道:“萧慎已经开始动手了,本宫这些日子与他虚与委蛇,他已将这次的太陵之行的目的告知与我。此行他并不是为了去祭祖,而是要去见一人,请他回来一同帮他对付我哥哥。那人才智无双,智慧天纵,真是闻名与天下的千机公子玉连城。本宫言尽于此,你信与不信皆在于姑姑你自己。只是本宫要提醒姑姑一句,有些人并非姑姑想的那般简单,是敌是友,还未成定数,若是得千机公子相助,本宫可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将宝压在我那野心勃勃的哥哥身上。”   碧沁姑姑这才抬头看我,疑惑道:“娘娘何故要告知婢子这些,即便是婢子是上官将军布在宫中的暗线,那娘娘现在不是该帮着皇上么?”   我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开,看向殿中一株兰花盆景,低笑道:“本宫本就没有将所有的宝压在皇上身上,更何况哥哥他答应了本宫一个更好地条件,你说,现下我上官兮该帮谁才好呢?只有那个最后胜利的王者,才是本宫真正想要的。”   这时,殿外传来弥香的声音,带着几分稚气。   “娘娘,德妃淑妃在殿外求见。”   我怔了怔,随即道:“嗯,让她们进来吧。”   说完我缓缓起身朝外殿走去,在经过碧沁姑姑身侧时,我低头伏在她耳边轻轻道:“此事有关哥哥大业,姑姑自当知道其中的轻重。兮儿言尽于此,若是姑姑亲自传信过去,记得待兮儿向哥哥问好。”   看她身子明显一颤,我呵呵一笑,整了整衣毫不迟疑地大步朝外殿去。   这时德妃淑妃已经在外殿等候了,见我过来立刻朝我行了一礼。   我立刻过去扶起她们,笑道:“此处也无外人,两位姐姐还是随意便好,不必拘礼。”   德妃淑妃应下,我领着她们在殿中坐下,吩咐一旁的宫人奉了茶水点心过来。   我拿起一块翠玉豆糕轻轻咬了一口,对她们道:“这翠玉豆糕糯而不粘,甜而不腻,好吃得很,两位姐姐也不妨尝尝。”   听了我的话,淑妃齐落然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吃了,对我笑道:“皇后娘娘原是爱食甜食,当年嫔妾还在闺中之时也常常命人做了这些零嘴儿解馋,入宫之后却淡了许多。今日一食,倒想起了不少年少之事。”   我点点头,道:“这宫中多有寂寥,常日里能和姐姐一起吃吃茶,聊聊天,也容易打发时间。”   齐落然道:“若是皇后有兴致,嫔妾自当相陪。”   我眸光一转,看向一旁的纪回雪,见她只端坐着也不说话,蹙眉道:“德妃姐姐可是不喜这些点心?若是不喜,妹妹可唤人重新备些姐姐喜欢的来。”   纪回雪抬眸冷冷的看着我,仍旧是一脸傲然,“皇后娘娘不必在意,嫔妾自幼不喜甜食。只是嫔妾今日与落然姐姐前来,倒有一事想要向皇后娘娘讨教。”   我微微一笑,扬声道:“哦,德妃姐姐尽管直说,妹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回雪冷笑一声,站起身施然行到我身前,盈盈拜下,“皇上太陵之行,按祖制百官随行,但宫中后妃也需同往,可是为何昨夜皇上会下令只需皇后娘娘随行?自从皇后入宫以来,这后宫的规矩在皇后眼中也不过是一张废纸,只是今日嫔妾斗胆敢问皇后娘娘一句话,皇后娘娘您真要做我大秦的妖后?”   “回雪,你逾矩了,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赔罪!”齐落然疾声斥道,站起身看这纪回雪,脸色有些难看。   “说得好!德妃姐姐说得太好了!简直是慷慨激昂,字字珠玑啊。淑妃姐姐不必紧张,妹妹并无责怪德妃姐姐的意思。”我忍不住给她拍了拍手,叹道:“更何况这祸国的妖后起码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妹妹如果不能青史留名,那遗臭万年倒也值了。姐姐莫怪妹妹直言,这太陵随行一事,实是非妹妹所为。”   纪回雪霍然起身,狠狠地瞪着我,怒极反笑道:“昨夜只有你见了慎哥哥,之后慎哥哥便命徐福来各宫传旨,不是你所为,难道还有旁人?!上官兮,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你除了这妃位,什么都没有!”   我呵呵一笑,柔声道:“姐姐不信妹妹也没有办法,只是皇上的苦心姐姐却如此不理解,皇上若是知道不知该是如何地心凉。阴贵妃可比姐姐聪明许多。”   纪回雪秀眉一拧,急声道:“你什么意思?上官兮,你给我说清楚。”   我缓缓起身,看着纪回雪慢慢道:“姐姐以为这次太陵之行皇上是去游山玩水的?此行绝不简单。一路凶险难料,皇上怎会让姐姐涉险。”   纪回雪一愣,脸色却缓了下来,疑惑道:“那皇上为何要单单带上你?”、   我摇了摇头,看了纪回雪一眼,道:“姐姐好生糊涂,皇上此行是因着大婚才有这太陵之行,若我这皇后都不去,那不是很奇怪?”   “这……”纪回雪迟疑了一下,最后看向一旁的淑妃。   淑妃朝她缓缓点了点头,过来朝我屈身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是嫔妾与德妃妹妹莽撞了,折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嫔妾这里向皇后娘娘赔罪了。”   我掩唇一笑,忙道:“无妨,若是换做妹妹,妹妹心中也不知是会怎生地咬牙切齿呢。我们哪里有阴贵妃那般的玲珑心思,人家伴了皇上这么些年,这圣意可比我们看得通透,以后我们还需向她好好学学才是。”   纪回雪咬咬牙,攥紧手中的罗帕,恨声道:“难怪刚才我去找她同来,她称病不出,原是看着我们来这里闹笑话,真是可恨之极。此事如果让慎哥哥知道,定是以为我不识大体,这阴红鸾着实奸诈。”   齐落然立刻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回雪,够了。”   我无谓地笑了笑,再次拿起翠玉豆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味道从舌尖缓缓漫开,我再次看向淑德二妃,淡淡道:“今日姐姐们不是来给阿兮饯行的么,我们只是在这里吃了点心,喝喝茶,说些体己的话罢了,哪里做了什么不可以让皇上知道的事。两位姐姐认为阿兮说得可是?”   淑妃德妃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我会心一笑,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午夜惊梦,半夜爬床   养心殿里灯影微晃,有偶偶细语低低传出,如情人间旖旎的情话。   俊朗的男子将身侧女子冰凉的手脚放进怀中,女子身子一颤,微微侧开脸低头埋进男子的怀中,似怕他看见。她含糊地唤了一声男子的名字,我有些恍惚如游魂一般漂浮在空中,听不真切,又听得她问:“我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很丑?”   女子滑落在肩头的那如雪的白发,与男子如瀑的青丝纠缠在一处,黑白相织,很是难看。   男子将女子搂紧了些,小声安慰,“无事,无事的,朕已经派人前去南闽查探含香丹的下落,含香丹有驻颜之能,一定可以让你好起来。”   听了男子的话,女子却缓缓阖上眼,泪水无声落下浸湿了他雪白的寝衣。   过了半晌,女子才开口低低地问:“若是找不到呢?如今誉儿都三岁了,我却连见他一面都都不敢,我怕我会吓到他。阿慎,我不是个好母亲。我怕哪一日我撑不下去——”   “不,不会的。你才二十三岁,你还这样年轻。”男子的手扣紧女子瘦削的肩膀,急切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又哑又沉,“即使你很累,很痛,再也撑不下去,你也不能离开我。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女子含泪微笑,仰起脸看向男子,轻轻颔首,“嗯,我陪着你。”   烛光下,女子微仰的脸庞苍白而憔悴,宛如鬼魅一般可怖。这幅情景如一把钝器狠狠击向我胸口,我骇然地捂住了嘴,这个白发颓颜,枯瘦如柴的女子,竟会是我!   南闽……誉儿……含香丹……不,不会的,我不是选择放手了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惊魂未定,身子霍然被什么狠狠朝一旁拽去,望过去却是萧慎带血的面容,充血赤红的双眼。他穿着泛着冷芒的铠甲,手中握着的佩剑竟然还带着滴滴血珠。   人们的痛呼和疾风在耳侧呼啸而过,还伴着他暴戾的声音。   “阿兮,阿兮,你为何要离开!嗯?是朕待你不好么?朕说过,只要你敢离开,暴君朕依然可以为你做!此生此世,你休想再离开。阿兮,来,你看看,这些人。这些人都该死!你那样冰冷冷地躺在养心殿里,不和朕说话,也不再对朕笑,他们竟然还敢用含香丹逼朕娶他们的什么圣女。哈,现在好了,阿慎让他们都去死了,你开心了么?”   他形状疯癫地笑着,连那血水划过眼梢也浑不在意,只直直地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刚才杀伐时的狠戾与怒气。   我张了张嘴,无意识地摇了摇头,身子禁不住往后退去,却在下一瞬被他拉得更紧,跌入他满是血腥味的怀抱。   他狠狠地瞪着我,厉声道:“你还要去哪!”   漆黑的夜幕下,火光闪烁,四周血流成河,满地躺着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死状凄惨。这就是南闽灭族之战。   我的身子在萧慎怀中瑟瑟发抖,一双手攀上他冰冷冷的铠甲,声音支离破碎,只能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   “阿慎,阿慎……不,不是这样的。”   泪水与他铠甲上的血迹一起模糊了双眼,我竟不知自己此刻心中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   萧慎似是被我此刻的无助吓得一惊,立刻丢下佩剑捧起我的脸慌乱地替我揩去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可是他满手是血,只是将我的脸越擦越脏。   最后,他眉头一皱,也不再擦了,而是献宝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兴奋道:“阿兮,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满是血的手掌缓缓张开,哪里还是当初执笔舞剑的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血影斑驳间,那掌中的赫然是一颗宛如珍珠大小泛着淡淡月华的珠子。   这就是含香丹?一颗折了数万性命的含香丹?!   萧慎狷狂地笑着,似乎看不见我现在悲痛的神色,犹自兴奋地对我道:“阿兮,你高兴么?朕很高兴,有了它,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和誉儿身边,你就不怕让誉儿看见你的模样了,你也不会再避着我了。”   我呜咽着,看着他在这片因着他而从此走向死亡的土地上却还能笑得如此开怀的模样,竟然不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萧慎已经疯了,我就是他的心魔。   见我不搭话,他也不管,只是温柔地揽住我,自言自语道:“阿兮,你的头发怎么黑了?唔,定是朕请的那些方士治好了你,朕这次回去定会好好奖赏他们。来,我们先把这含香丹吃了。”   他那只带血的手执着丹药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惊骇之极,奋力推开他,大概刚刚一战他有些脱力,竟然真让我推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往后退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坐在地上,手心一片粘腻。   我将手迅速抬起,眼前满手的都是一片湿淋淋的血红,而刚刚绊倒我的正是横陈在地上的一具女子的尸体,她的眼睛惊骇地大张,眼中似乎还带着不敢与愤怒。   “啊——”我惊惶地大叫着,看向萧慎,他却仍旧执着丹药温柔地笑望着我,缓缓朝我走来,诱哄道:“来,阿兮,来吃了它。”   脑中一时是他刚刚暴戾的神色,一时是他往日里如画的温润的眉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间炼狱的景象,我痛苦地闭上眼,恸哭出声,朝萧慎大叫着往后缩去。   “不!”   我霍然睁开眼,身上湿腻腻的尽是汗水,殿中烛火微晃,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也让我清醒了些。   长长舒了口气,我颓然地做起,缓缓阖上眼,幸好,幸好是梦。   “阿兮刚刚可是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一惊,朝床内侧缩去。   那低垂的幔帐被风拂起,缭绕间,一身白衣的,衣带飞扬的身影清晰可见。   萧慎撩开幔帐,缓缓走近,低沉的嗓音依旧轻缓道:“阿兮,怕朕?”   我扯扯嘴角强笑了一下,道:“刚刚做了个可怕的梦,哥哥又这般突然半夜出现,阿兮怎会不怕?   萧慎径自褪了鞋袜上床,躺在我身旁,将我搂进怀中,轻轻道:“不怕,朕陪你睡。”   我知道他今夜去了阴红鸾那处,此刻他身上却只有沐浴过的香气和他身上一贯的冷香,心中一暖,将头埋进他温暖的怀里,应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朦胧中,萧慎的声音低柔问道:“可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神深吸了口气,道:“嗯,很可怕的事。”   萧慎低笑道:“那可与朕说说?”   我往他怀里拱了拱,道:“不说。”   萧慎诧异道:“为何?”   我咬了咬唇,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低声道:“因为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也不必要说。”   萧慎过了好久也没有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也缓缓阖上眼睛,这时却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古怪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阿兮,你睡梦中一直很不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心中痛极,我咬牙强忍下此刻的悲伤,没再说话,却是一夜无眠。   我不问他为何半夜要来坤宁宫,也不在乎他刚刚话中隐隐流露的心疼,我只知道,今夜的梦,是警醒,我绝不能让萧慎成为这般模样,绝不会让梦中的事发生。   可是,我该怎么办?这一世重来,我又将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更不动……等出宫,貌似感情要有突破鸟……可惜某厮实训啊啊啊,真是没时间,可是也会尽力更的。 ☆、万般灵透,君生我生   马车平稳地在凤都郊外的小道上徐徐前行,车帘扬起随风微微浮动,透进几缕阳光。我窝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睡觉,而萧慎安静地坐在我对面细细喝茶,手中执着一本医术看得认真。   按计,萧慎让暗卫易容成我俩的样子,同兰陵王萧恒、晋阳公主乐酌等人前往太陵,而他独自带着我在四更时便出了宫。   大概是行到坑洼处,马车有些颠簸,我往卧榻里面再缩了缩,将滑落的身子绻得更小,努力让自己不要掉下榻去。   萧慎看了我一眼,将书随手扔在案几上,淡淡道:“阿兮,你过来。”   我还睡得有些朦胧,听得萧慎这样说,也听话地缩了过去。   萧慎伸手扶住我的肩,让我仰面卧在他腿上,低声询道:“如此可舒服些?”   我舒展了手脚,听到他醇厚绵长的语调就在耳侧,不禁心下一动,立刻别开脸,轻轻应了一声。   马车颠簸,萧慎将手搂上我的肩膀,他动作很轻,却足以不让我的身子从他腿上滑落。   夏裳本就不厚,我的脸紧紧贴在萧慎的腿上,他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仿佛刚刚的睡梦还未醒一般,有些迷糊地沉醉在这静默的一刻。   恍惚间,听得萧慎在耳边低声道:“阿兮,昨日德淑二妃之事朕还需好好谢谢你。”   萧慎的话如一盆冷水一般将我心中升腾起的暖意浇了个透心凉,我心下戚戚,侧着脸避开他的视线苦笑道:“你不是一早就算好我会帮你的么,又何须说这话来欺我?这烫手的山芋阴红鸾定是不会傻乎乎地去接,替她们来质问于我。而我为了将戏演好,也定然会帮你圆了这个谎,打发了她们。阿慎,德淑二妃伺候你多时,你的习性暗卫虽能模仿个□不离十,但她们总归是近身的人,还是会有所察觉的。你留下她们就是最好的选择,此为一。更何况若是她们随行,一路上侍寝之事在所难免,难道这也能让暗卫替你消受美人恩,此为二。”   “阿兮心思通透,你若想要在宫中争个输赢高低,朕这后宫之中怕是无人是你的对手。”萧慎微微一叹,伸手抚着我耳后的碎发,悠悠道:“甚至是朕走的每一步,你也都能猜得出?”   轻嗤一声,我伸手迅速抓住萧慎在我耳侧的手,慢慢握紧,“这世上本就人心难测,更何况我要揣测的人是你?阿慎,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说罢,我缓缓放开了他的手。   萧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莞尔道:“那阿兮认为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不该做的又是什么呢?”   他虽是这样问了,可似乎并不在意我回不回话,轻笑一声,兀自拥着我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轻合上了眼。   我本就不想回答,他这般倒是最好。   侧过脸,目光落在那被风微微扬起的车帘上,我咬了咬牙也默了声息。   —————————————————   萧慎显然并不急着前往和玉连城约好会面的宁州十里香,反而还吩咐车夫一路慢行,到了与凤都毗邻的长乐镇便带着我们寻了间布置得甚为雅致的客栈歇了下来。   当萧慎这厮从善如流地搂着我,开口说要一间房的时候,店小二咧着嘴左一口夫人右一口夫人喊得起劲,我自是不好反对,只能被萧慎牵着上楼。   虽然前一世我俩连娃儿都有了,可客栈到底不比皇宫,沐浴和睡觉的地方都要分开,这小小的一扇屏风,虽有轻纱相阻,可是还是让我有些不适。   于是我抱着干净的衣衫站在屏风前,朝静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看书的萧慎道:“你……你先出去。”   萧慎挑眉笑望着我,明知故问道:“为何?”   我有些愕然,蹙眉道:“我好歹是女孩子,现在要沐浴,你就不知道男女有别?”   萧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继而又有些为难道:“可是你是朕的妻,此事不是正常得很么?或者,夫人这是暗示让为夫好好伺候你?”   我嗔了他一眼,顿觉无力,咬牙切齿道:“好不要脸皮,真是煞风景。”   萧慎得意一笑,低头继续喝他的茶。   我转到屏风后迅速褪了衣服窜进浴桶里,水声哗啦啦地脆响,虽慢下动作,可是在安静的房中仍旧十分清晰,惹得我一阵面红耳赤。   洗到一半,听见的响动,似是萧慎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忙叫道:“萧慎,萧慎!”   他的声音离我很近,只是轻应了一声,淡漠得很,接着脚步声又进了几步。   心下更是慌乱,我哪里还顾得了自己还在浴桶里,来不及细想便霍然起身,伸手去够屏风上搭着的衣袍。   不动还好,这一动起的太急,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屏风扑去。我低呼了一声,手上还攥着刚抓在手中的衣袍,随着屏风一同摔下。   我一身赤-裸直挺挺的扑在地上,怀中还抱着已经被水浸湿的衣袍,微微仰头正对上床边萧慎朝我望来的诧异目光。   此刻我已经不能言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休止,我抱着衣服愣愣地看着某人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然后我又见他笑吟吟地走过来,抱起我放到床上,拿了布巾细致地给我擦去身上的水珠,又转身从我的行装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月白抹胸和亵裤有条不紊地给我穿好。   萧慎的动作很是轻柔,让我想到前世自己孕后肚子逐渐现形,行动不便,每次沐浴,他都是亲自给我搓洗穿衣,不禁微微有些愣神。   他忙完这些,才坐在床边看着我低声笑道:“怎这般不仔细,幸好还未伤到。”   听见他的笑语,我眨眨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拳狠狠擂在萧慎胸口,迅速扯来被褥子将自己裹成粽子,怒道:“你混蛋!”   “哦?”萧慎扬声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圈,才道:“朕不混蛋,难道要任你傻乎乎地躺在那?”   我哑然,随即驳道:“我躺在那也不要你管。”   萧慎这次却很是听话地点点头,道:“下次,朕保证不管。”   我心中暗恨,转念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便道:“上次筵宴礼亦是称病未出席的枭远王杨朔似乎至今未离开凤都,而且还和上官府来往甚密,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这上官锦昊欲迎娶他的孙女硕元郡主为妻?”   枭远王当初和萧慎的祖父一同打下了大秦江山,一生戎马倥偬,是大秦史上第一位大将军王,大秦初定后被萧慎的祖父封为枭远王,将巴蜀一带定为予其做了封地。如今他若是要和上官家联姻,无疑是让上官锦昊如虎添翼。   萧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贯温和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些许阴霾,就连那狭长的凤眸也微微眯起来,带着几分阴冷的气息。   他慢慢道:“阿兮,原来这几日你睡不着,是因为担心此事。你现在说这话,是要说服朕出手阻止上官家和杨家联姻?”   被下的手微微蜷紧,我强笑道:“阻止此事,对你有好处不是么?你又何必在意我的动机如何。”   萧慎此时却笑了起来,将身子倚在床上,曼声道:“若是朕不阻止呢?”   我抬眸直直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褪去,冷冷道:“随你。”   说罢我转过脸去背对着萧慎,却能感受到身后他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如芒刺在背。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他淡漠的声音,“若是这次能安然回宫,朕便……下旨给上官将军赐婚。上官兮,希望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若这是你和上官锦昊设的局,只为了引朕独自出宫,到时即便是他护着你,朕在众人之中取你性命还是可以的。朕若是要死,你这皇后给朕陪葬也是理所应当。”   被下的身子微微发颤,我咬牙强忍下心中一阵胜过一阵的闷痛,轻轻点了点头,“好。”   萧慎不让萧恒等人一同过来,一点是因着这名为暗访,人带多了反倒会让上官锦昊起疑,还有一点便是他也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留下萧恒,不过是怕他自己若真是被我和上官锦昊所骗,生死难料,萧恒便可以继位,或许他连遗旨都给萧恒留下了。   若是他死,或许真会拉上我陪他一同赴死。   眼中泛出的水色迷蒙了双眼,我无声苦笑,缓缓阖上眼。   萧慎死了,我亦不能独活。若上官锦昊真的打算在这路上除了萧慎,那我便陪着他,无论如何,我坚信他会赢的。一直相信,就如那既定的结局一般,他一定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轰轰烈烈的两周实训终于结束了,这个星期几乎没有更新,对不起了,纸妹们!英语考四六级了,希望有考的纸妹能考过,某厮也要考,哈哈哈哈。之后又要准备期末考试,实在是分身乏力,某厮幽怨中…… ☆、妾为君死,卿可心疼   宁州名为山城,四面环山,内中为盆腹之地,四周又环以在山中穿流的潭江,所以若论起从入城最近的路,却是悬于宁州西面两崖之上一道不足五尺宽的索桥。   我和萧慎又行了四日到了宁州城外,如今正站在这道索桥的一侧。   看着两崖中不断腾起的雾气和前方已经被雾气隐没了尽头的索桥,我心中一凛,转头看向萧慎,“阿慎,此处山势峻急,也不知桥对面是何情况,你我不若下山另寻他路?”   萧慎仰头望向对面的山峦,微微一笑,道:“下山,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我心下愈发不安,正欲再问,萧慎这时却缓缓转过身来,唇边还凝着几分笑意,声音依旧温淡好听,“诸位既然来了,难道还要躲躲藏藏?”   萧慎话语一落,便有十几人从崖上的石壁后迅速掠出,一字排开,个个皆是身手利落,训练有素。   为首的男子上前几步,拊掌而笑,声音微沉,带着几分破碎的沙哑,“陛下好毒的耳力。”   这一群人皆是一身黑衣,铁面覆面,森寒冰冷,浑身散发着狠戾迫人的杀伐之气。而那为首的男子我确是认得的。他虽故意变了声音,掩了容貌,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戾气和那双如鹰隼一般凌厉的双眸,不是上官锦昊又会是谁!   我虽猜到他可能会借着我和他的约定将计就计让萧慎出宫,可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碍于萧恒等人未除,他现在还不至于对萧慎动手,最有可能就是在这之前想办法除了玉连城,让萧慎这次白走一趟。   可惜,看来这次我显然是料错了。   萧慎眸色一冷,神色却异常平静,“不敢,只是你们主子将这个女人放在朕的身边,就不怕朕把他最疼爱的妹妹给杀了?   既然萧慎说破了,上官锦昊也不打算和他周旋,大方承认自己是上官府的人。只要萧慎一死,萧恒即便是知道是他们动的手,可是无凭无据,假“萧慎”一直在在太陵祭祖,这谋朝篡位,弑兄夺位的罪名怕是要落到他自己身上。到时,上官锦昊再借勤王之名,带兵诛杀这弑兄叛逆,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上官锦昊看了我一眼,毫不迟疑地对萧慎道:“那样三小姐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呵,真正的上官兮怕是死不瞑目!   我泫然欲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失魂落魄道:“不,不会的。哥哥他……他怎么会……”   萧慎冷冷一笑,似嘲带讽地睨向我,不紧不慢道:“阿兮,你可看清楚了你的好哥哥?可惜迟了,你胆敢背叛朕,若今日你我侥幸不死,朕也不会放过你。”   上官锦昊长笑一声,厉声道:“你留在山下的车夫已经死了,今天你的命和她的命,都得留下。”   眼前乌光一闪,浮光掠影间上官锦昊已经将手中的厚钝的长剑横空一抡朝我们砍来,那剑上被灌注了十足的真力,带出雄浑充沛的剑气,崖上的风突然迅疾而起扑面而来让我的眼睛也睁不开。   好霸道的气势!   我以手遮面勉强睁开眼,身侧的萧慎已经抽出细薄轻盈的佩剑迎了上去,他的动作曼妙潇洒,宛如高山流水一般自然随性,却在那轻柔的动作中将上官锦昊的杀招轻松挡下。   上官锦昊冷笑一声,复又提手横拍一剑,剑气鼓荡间,崖上的尘沙都被掠起。   萧慎却也不躲,薄刃清吟一声,迎上那朝他面门回来的长剑。青芒一闪,剑尖抵在上官锦昊的长剑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便在那一刹,堪堪止住了那迅猛回来的剑势。   可下一瞬,萧慎手中的薄剑承受了那强悍的力道,竟似弯成了一轮冷月,但剑身上如霰雪的华光暴涨数分。   我心中惊惧,低呼道:“阿慎!”   萧慎如墨的青丝在身后飞扬纠缠,如玉的脸庞在此刻更显温润。他眼中溢出一丝清芒,笑容在唇角缓缓漫开,便在这刹那,那被曲至极致的薄剑在萧慎手中微微一缓,竟然将厚钝的长剑和持剑的上官锦昊都震出数步。   原来刚刚萧慎是在积聚剑势,将上官锦昊的霸道劲气皆容于剑身,如今又加上他自身的真力,天地间怕是任谁也接不住这一剑的。   果不其然,上官锦昊的铁面之下,那艳如珊瑚的血珠自唇角涟涟而下,长剑在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石缝,他扶着剑柄才将将稳住身形。   那原本站着的十几个黑衣人见此番情景,皆暴喝一声,一拥而上将萧慎团团围住,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皆是上官锦昊训练起来的死士,个个身手利落,萧慎虽在他们当中游刃有余,可是也是一时无法脱身护着我。   这时,我的手腕猛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一扭头却对上上官锦阴沉的双眼,眼中的厉色未退却也带着几分狂乱的温柔来。   只听得他在我耳边低声道:“兮儿,刚刚你被萧慎所制,哥哥说那话不过是瞒骗与他。今日杀了萧慎,他便不再是你的夫君,到时答应你的事,哥哥一样都不会少了你。”   我心中担心萧慎,此刻却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应付上官锦昊。我将他的手甩开,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怒道:“你休要来骗我。”   上官锦昊却不生气,又来抓我,将我往臂弯里一带,扬声道:“三小姐受惊,主上说此次三小姐功不可没,若能杀了萧慎,当初许三小姐东燕后位一事,必定言出必行。”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但更是说给萧慎听的。   上官锦昊想让我顺从他,乱了萧慎的阵脚。   萧慎在剑阵之中霍然扭头,看向我的那一眼恨极怒极,他伸手一掌探出,竟将近身的三人皆拍飞出去。   他如狂风一般怒卷而来,转眼便到了我身前,而我被上官锦昊禁锢在臂弯里,不能动弹分毫。   他冷峭的声音带着怒气扑面而来,让我的心止不住地一颤,如水一般冰寒的剑光凝在我颈间,比这崖上的寒风更冷上数分。   “原来如此,你假意推诿,想要的不过是上官锦昊许你的皇后之位。上官兮,你好心机,好谋略!”   我和萧慎说了上官锦昊许我东燕玉玺之事,可是却从未和他提过这后位之事。方才他说我背叛他,不过是我们原就商量好的一场戏,他并未真的动气,可是这次,我知道他是真的信了。   他信了,因为他知道我爱的人,是上官锦昊。我往日做的种种,甚至一开始我介绍玉连城给他,也不过是为了这次引他出宫,然后上官锦昊按计勤王,可以名正言顺将萧恒杀了。   他眼中那如火般浓烈的情愫,是深恨,是杀意。   犹记得那夜,从上官府回宫,我将头靠进他怀中,轻轻道:如果那时我要随他去,阿慎,你就杀了我吧。   而今他真的想要杀了我吧,他警告过我的。   若这是你和上官锦昊设的局,只为了引朕独自出宫,到时即便是他护着你,朕在众人之中取你性命还是可以的。朕若是要死,你这皇后给朕陪葬也是理所应当。   他的话还历历在耳,我缓缓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以前我对他说过的话——没到生死关头,谁又能说我不可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赴死呢。   上官锦昊狷狂的声音还在说着什么,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神思一晃,我的身子已经被他用力掷向萧慎指着我的冷锋,耳边是山崖上呼啸的山风,我的眼中却只看得见萧慎看向我微缩的瞳孔,深重如墨。   “陛下既然想要杀了她,臣下便将她送给你!”   萧慎的剑迟疑了一分,微微一荡而开只在我颈上划开浅浅的一道血痕。颈上冰冷的触感一瞬而过,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我心下一惊,一股狂乱之气从身后迅猛扑来,却是上官锦昊正趁着萧慎不忍下手的这一刹,迅猛出手,越过我一刀狠狠刺向萧慎。   他知道,若是萧慎抛下我,想要一人脱身,这里谁也拦不下他。所以,即便是萧慎对我下手,他也可以趁着萧慎一剑将我斩杀的那一刹出手,胜算也定是有的。   他将我抛出的这一刻,便从未管过我的死活,从未在意过上官兮的命!   “阿慎,小心!”我骇然的睁大了眼,来不及思考其他,我的双手已经迅速握上越过我那刺向萧慎腹部的那把剑刃。   上官锦昊的剑刃厚钝,虽不锐利,可那鼓荡的剑气却已经能让我的双手皮开肉绽,那铁质与骨头间厮磨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的身子被这剑势带着撞向萧慎,可那剑锋却被我撞偏了寸许,只在萧慎身侧斜插而。我疼得龇牙咧嘴,额上冷汗淋漓,却仰头朝萧慎轻轻一笑,咬牙道:“阿慎,你可还好?”   萧慎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下一瞬,我的腰腹间一热一紧,已经被他狠狠搂进怀里。上官锦昊的剑缓缓从我手中跌落,剑身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萧慎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看着我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闭上眼睛。”   我点点头,安心地阖眼靠在他肩窝上缓缓吐了口气。   萧慎拥着我,嘴角绽开一抹舒缓的微笑,看向上官锦昊的眸子却藏着深深的冷酷决绝。他的话音很淡,如崖上渐渐平静下来的风,“没有人可以杀得了朕,包括你。”   他说完,抱着我朝后轻轻一跃,跃下山崖。   作者有话要说:跳了,邪恶的某厮结文的话,直接在这里死了,一了百了……上官就是个渣,不,他是个猹,等着女主化身成闰土一箭斩了他。 ☆、同生共死,大发神经   崖下的风从我耳边急速掠过,那雾气也渐渐笼罩过来,即便是我能感受到萧慎轻缓的呼吸就在耳侧,抬头却也只能看到他脸上模糊的轮廓。   萧慎一手揽住我,将手上的剑插入身侧的剑鞘中,然后竟然从腰间的玉带中抽出一根银色的长鞭来,往一旁狠狠一甩,只听空气中长鞭被什么勒住发出的抽吸声,然后便将我俩人都悬在了半空。   至此,我才知道,萧慎其实早就想到上官锦昊会在这里动手,甚至他将那车夫留下,就是要告诉上官锦昊他要走这索桥,引他们上来一战。而他也从来没有相信我的话,他一早准备了这条鞭子,一早就考虑好了要跳崖,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将上官锦昊杀了了时机。   他跳崖,上官锦昊认为他死了,必定照着原先的计划行事。到时,他再出现,以谋逆之名将他杀了,这朝堂之中还有谁敢反对?   这一局,我竟然不知道谁才是被欺瞒的那一个,而我都是他们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萧慎若真的跳崖,我对上官锦昊也再无用处,他留下我,上官锦昊说不定还会亲自动手杀了我,这一点怕也是他早就料好的。   想到这里,我的身子微微打颤,不知是因着崖中沁凉的雾水,还是因着这心底渐渐泛起的冷意。   握在我腰间的大掌微微一拢,将我的身子更加贴近那温热的胸膛,萧慎沉声道:“可是怕了?”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将脸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忽然萧慎身子一侧,有什么从我面颊疾掠而过,头顶的石壁上也发出一阵阵的鸣响。然后伴着滚落的小块岩石,有什么一同坠落下来。   萧慎抱着我左右躲避,我才知道,上官锦昊大概怕萧慎攀附在崖上,如今命人往崖下射箭,确保万无一失。   云雾中,萧慎突然低低地闷哼一声,抱在我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有一丝松动。   我心下顿时一抽,伸手便要去抹他的背脊,“阿慎,你是不是受伤了?”   萧慎却没有回答,而是嘶嘶地吸了口气,冷哼道:“你那个好哥哥!朕若能回去,必定十倍奉还!”   我听得发急,眼中早已落下泪来,在他胸口擂了一拳,颤声道:“阿慎……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放开我……若没有我,你必定能够逃出去。”   萧慎似乎是疼极,却咬牙忍着闷不作声,这时听到我的话,却对我怒道:“怎么,心灰意冷了?现下又想着为着他寻死腻活?朕现在还没死呢,上官兮,你若要比朕先死,朕告诉你,你休想!”   我心中亦是气急,怒道:“你不放手,我们俩都得死!”   若是没有我,他大可以抽出佩剑击开这些箭矢,以他的武功这点绝对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他顾着我,除非他有第三只手!   萧慎低笑一声,颇为无奈道:“那就一起死吧。”   这一刻萧慎霍然放手,那只本我这长鞭的手也搭上我的腰间,他将我的身子往上一翻,然后稳稳抱进怀中。   风急速掠过发鬓,我压伏在他身上,眼前尽是茫茫的白雾,不见他的脸容。   两侧有崖上的树丫被我俩急剧下落的身子引动而发出簌簌的响声,而身下萧慎的身子似乎也在这下坠过程中有好几次的凝滞。   那是被身下的枝桠给阻挡了下落的去势。   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凝滞,张开嘴只有令人窒息的冷风灌入,我却已经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在落水的那一刹那,崖底下的雾气显然薄了许多,入眼的却是萧慎右肩上插着的一支箭羽,还有那一片刺目的猩红。   然后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俩淹没,而他的手仍旧不动分毫地紧扣在我的腰间,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将所有的伤害都尽数挡下。   刚刚入水的冲力和那池底池壁的磕碰,即便是萧慎没有显露半分痛楚,可是我知道他伤得必定不轻。我却又不识水性,而手上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失血过多,如今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于他来说又是拖累。   萧慎伸手托住我的脖颈,带着我迅速游上岸去。他微微粗喘着气,拧着眉有些吃力地将我的身子拖上岸,然后他的身子晃了晃直直地跌在地上。   我刚刚呛了水,连连咳了几声,心中却担心萧慎的伤势,也顾不得身上的不适,艰难地爬起来,托起他的身子,急声道:“阿慎,你可还好?”   我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又怕碰到了他肩背上的伤口,只能试着叫醒他。   这或许是我两世以来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吧。那泛白的唇色,早已失了血色的脸庞近乎透明,眉峰紧紧拧成一团,束发的玉冠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一头如瀑的青丝带着润湿的水珠滴滴答答散落在身上。   萧慎这时却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一般,任我如何唤他都没有一丝醒来的征兆。我心中惊惧至极,撑着他的手已经颤得无法在支撑他的身子,我闭了闭眼,要紧牙,尖细的指尖狠狠抓向他可能已经是伤痕累累的脊背。   阿慎他必须得醒来,若是真的伤置肺腑,这般样子必定送命。他的医术堪比国手,这伤也需他醒来亲自治疗。   萧慎闷哼一声,终于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眼来。一双玄黑的眸中尽是一片疑惑的迷雾。   我还来不及欣喜,下一瞬他已经一把挥开我的手,将我狠狠甩跌在一旁,侧着脸冷冷地睨着我。   我心下一颤,扯了扯嘴角强笑道:“阿慎,你受伤了。”   萧慎静静地看着我,仍旧是不说话。   我心中惊骇之极,但转念一想却是又好笑又好气,他这是和我发脾气?他自己是个医者,上一世我也从未见他生病,有时着了凉身体不豫怕我沾染了病气,他也会借故歇在他处,原是生病的男人都这般不可理喻!   于是我再次道:“阿慎,你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   萧慎猛然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往他身边狠狠一带,声音粗哑却如狂风般卷而来,凌厉非常。   “这个朕比你更清楚!”   我被他的凶猛的力道扯得失了平衡,一头扎在他怀中,他身上有伤,如今却好无所觉一般仍旧眯眼瞧着我。   他倒也不怕疼,仍旧能这般“生气勃勃”地折腾,看来这伤势看似严重倒也无甚大碍,我心里一松,却被他现在的古怪脾气给惹得微微怒了,在他胸前擂了几拳,恨声道:“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萧慎冷笑一声,按住我的手,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慢慢道:“刚刚你不是想死么?”   他这是什么逻辑?   我有些哭笑不得,也狠狠地瞪回去,“你刚刚不也说要让我给你陪葬么?你舍不得死,我怎么会死。”   萧慎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才缓缓放开了我的手。   我从他腿上下来,指指他肩上插着的箭羽,“你自己是大夫,你说,我来动手。”想起前世萧慎曾教我认得一些常见的草药,我又补充道:“唔,你等会,我去寻些止血的药草过来?”   萧慎怀疑地看着我,淡淡道:“你认识药草?”   “以前在家的时候看过一些。”我随便扯了个理由,起身便要走。   “等等。”萧慎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正见他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扔给我,“带上它。”   我心中一暖,捡起剑朝他笑了笑,脆声道:“谢了。”   萧慎低咳了一声,沉着脸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我忍不住低笑出声,拿着剑快步离开。   我沿着崖下走了一会,果真很快找到了可以止血的紫珠草。心中一喜,我立刻上前挥剑便斩下几枝。这时崖下的晨雾还未尽数散去,那茂密的枝叶颤动着,隐约可见底下几颗赤色小果泛着朦胧的光晕。   形状倒有些像是蛇莓。   还不待我细看,便听见那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心中一凛,惊惧地倒退了一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那赤色小果寸许远的地方探出个银白色的蛇头,一双碧绿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纸妹圣诞快乐!!!下集有激情……但是千万不要想错了。某厮很单纯的。真的。 ☆、洗手做羹,无肉不欢   我顿觉自己的身子有点僵硬,虽然我手中握着长剑,可是这蛇必定不好对付。这就是那些志趣小说里所说的奇珍旁边自会有看护奇珍的神兽,虽然这蛇长得其貌不扬,可也怕是奇毒无比,我自问是比不了那书中机缘巧合斩杀神兽的奇才,所以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   看着眼前鲜红的蛇信子嘶嘶地吐着,我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等了片刻,那蛇微微往后蜷了蜷身子,却仍是凝着我不放,不过看它有去意,我倒是有些松了口气。   就在这喘息的一刹,那蛇忽的迅猛腾起,直扑向我的面门。   我心中大惊,想挥剑阻止却已是迟了,那蛇刹那已到眼前。   我反射性地闭上眼,不料身子却在那瞬间被什么大力扯开,扑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冷香和血腥味的怀抱。   我缓缓睁开眼,却对上萧慎此刻狂怒的眉眼。   他原本狭长的凤眸此时目眦欲裂,里面尽是淬火一般的怒意,他的手死死地扣紧我的双肩,恶狠狠道:“上官兮,你疯了?你只会傻乎乎地站么?”   我的肩膀被他弄得生疼,眼角的余光瞟见跌落在一旁的银蛇身上明晃晃地插着的银针。我有些悻悻地笑了笑,道:“那不刚好是两个疯子么?”   萧慎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现在的脸色已经是说不清是苍白还是铁青了。   免得他再次朝我发火,我仰起脸笑着给他顺毛,兴奋道:“阿慎,我找到了宝物哟。你要不要——”   接下来的话皆被萧慎堵在了口中,他狂乱地吻下来,带着暴躁的怒气。手中的药草散了一地,我伸手推拒他,却被他一手抓进掌心,唇上的力道不减,在我吃痛的瞬间那灵活的舌已经滑入我嘴中,迫着我与他纠缠。   我疼得浑身发颤,支支吾吾地哭叫,“阿慎……疼……我疼……”   萧慎动作一凝,似乎也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放开了我。   原本被上官锦昊的剑气所伤而豁出一道口子的手心已经再次透出丝丝血色,血虽流的不多,可是那模糊的皮肉已经被水泡白,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萧慎这时候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看着我的目光凛冽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炽烈,他咬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上官兮,你还可以再迟钝些么?”   我被他此刻阴森森的语气吓得一颤,咽了口唾沫,呐呐道:“方才不疼的。”   萧慎冷笑一声,似是不信,然后兀自俯身将佩剑收起,又捡了那条银蛇转身大步离开。   我立刻喊住他,“喂——”   萧慎停下却头也不回,冷声道:“不想耗下去,就快点收拾了东西过来。”   我耷拉着头“哦”了一声,瞟了眼那几颗隐在暗处的小果,拾起地上的药草小跑跟上。   萧慎在湖边寻了个光滑的大石头坐下,将那条蛇一扔,然后十分轻车熟路地在我面前宽衣解带。箭羽已经被斩断,他现在要将箭头取下来。   我拿着紫珠草看见他□的在外面青紫血痕交错的背脊和箭伤,快步上前想要帮忙,萧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命令道:“你把药草捣碎。”   虽然担心他的伤势,可是我还是听话地在找了个光滑的小石块在湖中洗了洗,将药草置在萧慎身边另一块大石头上捣碎。   等我捣好药,萧慎已经地将伤口的箭拔出,脸上根本没有半分痛楚,手法看着快准狠,甚至连血都没带出几滴,然后他完好的左手在自己身上几个点掠,便止住了血。   我站在一旁,有些呐呐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点穴止血?   萧慎做完这些,从里衣上撕下几块干净的布条,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有些局促的我,漠然道:“拿了药过来,给我包扎。”   我拿了捣好的药草立刻跑了过去,有些哆哆嗦嗦地将药草隔着布巾敷在他的伤口上,又拿起其他布条小心地开始包扎。   我本就紧张怕弄疼了萧慎,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些,可是他身形高大,我跪坐在石头上还不及他的脖颈。于是我攀着他完好的左膀子把他稍稍拉低了些,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活,皱眉道:“你低一点,不然我够不到。”   萧慎很配合地稍稍弓起身子,然后十分自然地——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左肩一重,他的发梢刺得我的脖子微痒,我将头往侧边歪了歪,继续包扎,只想快点做完这磨人的活计。   和一个“大姨妈”来了的男人没办法正常沟通。   萧慎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嫌弃,当我包好之后,一扭头竟然发现他已经合上双眼靠在我的肩上小憩起来。   他脸上的神色柔和而安静,唇角似乎还带着几分微薄笑意,温暖的日光早已化去薄雾映在他如玉般的面颊,在长睫之下投下一层薄弱的阴影。   我看的有些愣神,这时萧慎的长睫却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   掩饰一般,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推开他,脸颊烫得如给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   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我慌乱地将脸躲开,可是一时却又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放合适,最后只能对萧慎干笑道:“好了。”   萧慎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困倦之色,如今这般专注地看着我,竟让我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再仰了仰。   就在我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萧慎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将剩下的药草都敷在我的手掌上,用布条迅速包好。   手心还有些刺痛,我呜呜地叫了一声,想要抽回手,却听到萧慎有些干涩的声音低哑传来,似乎还有些局促。   “别动,等回宫用最好的生肌丸……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我哪里还敢动,只能由着他弄,下颚朝地上那条蛇抬了抬,疑惑道:“这蛇你弄回来做什么?”   萧慎用布条将最后的一个结打好,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我,问道:“你不是无肉不欢么?”   我窘迫,想起吃蛇肉还是有些发怵,立刻回道:“我才不要吃蛇呢,我宁愿吃野果子!”   萧慎微微眯起眼,玩味一般地细细打量我,唇角完全扬起,不紧不慢道:“哦,你是要这样去爬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被他包得有些臃肿的两只手掌,顿时觉得这人心眼着实得小,他是大夫,这包扎的技术难道会比我还不如?   我磨牙,这腹黑无敌不要脸皮又爱记仇的小人!   目光掠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微微一笑,建议到:“我们可以抓鱼。”   萧慎看笑话似的看着我,语气里尽是讥诮,“提议倒是不错,可是你可以?”   我眨眨眼,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又疼得立刻缩了回来,龇牙咧嘴地对着同样疼得面容扭曲的萧慎道:“如果我可以,那还要和你说干嘛。我是说我们可以抓鱼。”   萧慎那微扬的唇角明显抽了抽,然后硬邦邦道:“是我,不是你。”   我笑笑,立刻谄媚地缩过去,“等陛下抓得鱼来,梓童必定为陛下洗手做羹汤。”   萧慎一副憋尿的神色,努力绷了绷嘴角,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未完,可是某厮真的肩膀疼得不行了,有空再补全,是一副老骨头了啊…… ☆、菜鸟萧慎,双镯之谜   显然萧慎这厮平日被人伺候惯了,从来都是华衣美食,一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爷样,现下空有一身好武功,却只能持着剑站在湖岸上和我干瞪眼。   我十分清闲地坐在石头上,看着我们一向高贵优雅,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仁懿皇帝,等着他脱了鞋挽裤腿下水。   萧慎蹙着眉看向我,欲言又止,在撞上我怀疑的目光时,他咳了一声,有些语塞道:“我还是去给你寻些野果来吧。”   我大笑,“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   萧慎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利落地脱了鞋袜,挽了裤腿下了水。   刀光在阳光下一晃而过,萧慎几个利落的剑花挽破,几条鱼已经被他的剑穿肚而过,串在了剑上。   我呼啦啦地起身跑过去,兴奋地赞道:“阿慎阿慎,你好厉害。”   萧慎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剑身一震,那几条血淋淋的鱼已经跌落在我跟前。   我看看他,然后看看自己跟前的鱼,眨眨眼睛,“阿慎,你该不会让我这样吃吧?”   萧慎蹙起眉,似乎发现我跟前的鱼似乎和以往宫里御膳摆在桌上的鱼有所不同,最后想了好半晌才道:“你来弄。”   我毫无愧色地摊了摊手,爱莫能助道:“我这样怕是不行……”   萧慎的额角有些抽搐,沉下脸来。   我想他大概是要发火了,于是我又立刻补充道:“我说,你做。”   似乎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命令过,萧慎盯了我一会,然后黑着脸大步跨上岸来,却还是在我面前蹲下,捡起一条鱼上下看了看,似乎无从下手。   我也蹲下来,将头凑过去,指指他手中的鱼,“先要把鱼鳞去了,然后我们再完肠挖肚。”   萧慎听了我的话,埋首苦干。   他善医,一双手本就灵巧至极,力道把握地也恰到好处,虽然第一条鱼剖得有些差强人意,可是之后熟能生巧,等全部剖完,已经练就了剖得一手好鱼的本事。   这崖下长年累月积了不少枯枝,我架起柴堆,然后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漆红镶金的小盒来。   这时萧慎已经将鱼处理完拿着鱼走了过来,见我手中忽然多出了个木盒子,不由问道:“里面放了何物?”   我嘻嘻一笑,将盒子打开,虽然刚刚落了水,可是这宫廷中的这些物什都是做工精细,木盒中又置上好的锦缎,那些水根本没有湿了盒中的东西。   当然,在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放着的火折子的时候,萧慎抿紧了嘴唇,蹙起眉头,眼神直直地盯着那盒子里那些各色的小瓶子。   我接过鱼然后对萧慎解释,“这些瓶子不是我偷得。”   养心殿有东、西两个暖阁,西暖阁萧慎一般用于办公,而东暖阁则被他弄成了一个小药房。这些小瓶子是宫廷特制的药瓶,即便是里面盛着的是液体,只要将瓶塞塞好,倒置过来也不会有东西渗出来。   萧慎眨了一下眼,然后将目光移到我脸上,神色淡然,眸中却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我的喉咙哽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大胆承认道:“好吧,是我让假“弥香”去拿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现在还能拿我怎么样?   显然萧慎已经对我这种流氓本质弄得没话可说了,只能转身拿起那条银蛇开膛扒皮,那手法比剖鱼时更加利落干脆,我缩了缩有些发寒的脖子,从他身上转开视线,生火烤鱼。   我分别在鱼身上抹了那些瓶子里放的姜汁、盐、酒、姜汁、酱、醋,然后用树杈插上鱼置在火上翻烤,没一会那鱼便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肉香四溢。   我转过头想叫萧慎过来,却见他已经将蛇肉处理干净,手中还拿着一颗通体透紫的小东西。   看样子八成是蛇胆。   于是我道:“这东西怕是极苦,你难道要吃了它?”   萧慎也不答话,走过来在盒中拿了个干净的空瓶子,将蛇胆放了进去,然后又将它放回盒中。   我吐了吐舌头,转过头来也不理他。   萧慎在我身旁坐下,然后开口道:“这蛇名叫千岁冷,我以前虽从未见过,可典籍中曾有记载,它可活千岁不死,可是千年之后,它便会吞食一颗自己守护千年的火盏而死。死时火盏中的热毒会化尽它的尸身,它冰冷了千年的身体也在那一刻有了温度。而千岁冷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这蛇胆。”   我了然,将烤好的鱼递给他,不由得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火盏也摘了?”   萧慎接过鱼,斜睨了我一眼,语气已经很淡,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他心中十分强烈的鄙视。   “这火盏即便是没有这千岁冷的守护,你我也没有办法摘下它,它的热毒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受得了,除非——”   我立刻竖起耳朵,八卦道:“除非什么?”   萧慎将蛇递给我,“除非你找得到比这千岁冷更加冰寒的东西。”   我哼了一声,将蛇架在火上,“说了和白说一样。”   萧慎也懒得和我这个看热闹的门外汉再说,相比我毫无形象地啃,他很是优雅地吃起了鱼。   我将啃得乱七八糟,早已碎成一团的鱼骨头扔在地上,然后拍拍手对萧慎道:“我们还要不要进城?”   萧慎看着我粗鲁的动作,微微拧眉,“上官锦昊生性多疑,他不会相信你我已经死了,必定会派人在宁州守着,我们绕过宁州,前往吴郡。”   吴郡是在凤都北侧的一个小郡,可是它却在整个大秦甚为有名,而吴郡最出名的便是一线牵。   吴郡的一线牵夜夜歌舞,声乐不歇,繁华热闹。而且那里的三生石、姻缘树也很是灵验,是男女定情时游玩的好去处。若是遇上月初十五,那里举办各色的花灯会,那就更是热闹不凡了。   可是萧慎这厮一看就是绝对不会去游山玩水的人,于是我有些纳闷道:“去吴郡做什么,如果要进宫,大可直接去凤都。”   萧慎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还没跨进凤都,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我们去太陵也是不行的,上官锦昊必定在途中派了人守着,只等你我去和二弟他们会合。”   我张了张嘴,十分郁闷道:“好吧,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我们为什么要去吴郡啊?如果要避开上官锦昊,计划日后进宫,我们大可以去离凤都最近的渝州。”   萧慎转开脸,慢慢道:“我们要去见一个人,她可以帮我们联系二弟,而且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被人发现不妥。”   我一怔,努力想了想上一世和萧慎还有萧恒都亲近又在这时去过一线牵的人,恍然大悟。   柳淑宁!   这位柳小姐是一品大员殿阁大学士柳元的掌上明珠,和萧恒青梅竹马,可以说是以后兰陵王妃的第一人选。可是她的身子自小便有心疾,所以柳元一直让她在外休养,几月之前她去了吴郡的庄园小住,一直未归。   若是让她去找萧恒那自是再合适不过。   情人小别胜新婚,这淑宁小姐如果离开吴郡,第一个要见的自然是自己的心上人。   既然我心中猜了个大概,萧慎只说要去见人想来也是不想细说,我也不再多问,此事就此揭过。   我将烤好的蛇肉递给他,问了一个最紧要而且我纠结了很久的问题,“阿慎,那你有没有带银子?”   如果是在宫中,自然没有人敢问我们的仁懿皇帝他有没有银子,可是现在是在宫外,而且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陛下如今是一声狼狈,估计去客栈都会被人当叫花子赶出来,我自然要关心一下我们以后的生计问题。   显然,看着萧慎再次僵硬的神色,我的心立刻就哗啦啦碎了一地,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怕是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揣点银子做不时之需的。   他似乎自觉答没有会丢了面子,也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可是显然这厮永远也不会让人捏住他的小辫子,于是我只见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十分苦恼道:“这不是皇后该准备的么?”   说着,他还看了眼地上我放那些油盐酱醋的瓶子,一副“你不会只知道吃,而忘了带银子这种白痴才会做的事吧”的怀疑神色。   于是我长长地吸了口气,再长长地吁了口气,迫使自己露出最温柔的笑,“那这一路,夫君你是要为妻养着你呢,还是你养妾身呢?”   现在我有两种选择,第一,让我们这位从来没关心过自己会落魄到没钱用的皇帝陛下凭借着他的绝世武功去打家劫舍,或者去偷钱庄来得更好。显然,提议让萧慎去做强盗或者梁上君子这都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在这之前他肯定会先拍死我。第二,根据以往的穿越小说的套路,女主没钱落魄的时候,可以去做个什么花魁,或者是大卖自己设计的内衣或者其他现代流行产品,然后卷了巨款携着自己吃软饭的情人吃香喝辣,游历各国。我想萧慎很乐意是将我卖了的,可是我看看他这身段外形,估摸着将他卖给象姑馆价钱绝对会比我高。所以,这个想法被我立刻否决了。   萧慎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对玉镯给我,“这玉镯不是宫中之物,等你我到了集镇,你可将它当了。”   那玉镯一看便是极品,价值连城,而且别萧慎如此贴身地藏着必定是有重要的涵义。可是上一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也从未见过这东西,我不禁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下才接了过来。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又听萧慎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带着几分落寞,“你且和那个掌柜说好,这东西以后我定会花重金赎回,让他好好存着。”   我将玉镯子收进怀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中却隐隐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这对玉镯子到底有什么过往,让萧慎如此在意?   即便是前一世我们心意相通,如此亲密,他也还瞒着关于这镯子的事,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考试的某厮没有时间,还有关于有纸妹提到皇后能不能自称梓童一事,其实当初写的时候某厮也很纠结。等有空某厮去修文,O(∩_∩)O哈!某厮会在后文注意的。 ☆、鼠疫之患,山中有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刚考了毛中特,哎,这才第一门……等期末考完,绝对保真日更,现在只能更到这里了。抱歉啦,纸妹们。   我和萧慎收拾了东西走了大半天,终于看见了一个有些荒凉的村落,已是日暮十分,村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我扶着萧慎,朝在一块菜畦里摘菜的一位布衣荆钗的妇人走去。   那妇人约莫五十多岁,面容和善,见我俩走去,正抬眼疑惑地朝我们看来。   我朝她微微一笑,问道:“我和夫君本想前去宁州城,可是路上马车忽然失控翻下山崖,我俩虽侥幸不死却都受了伤。现下看着天色已晚,也不知大娘可否让我夫妻俩在家中借住一晚?”   听了我的话,那妇人却沉了脸色,颇为不耐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快些走吧,我们这里不收留外人住宿。”   见她低头开始忙活,并不打算再搭理我们。我正要开口再恳求几句,萧慎这时却抓住了我的手,制止了我的话。   我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却见他眉尖微蹙,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可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愠色。   他一个帝王,从来都是别人迎合他,何尝有过被人如此轻慢对待?更何况,他如今受了伤,脾气更加古怪,我都无法猜度他的心思。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朝那妇人道:“大娘,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你们这村子中难道还有什么洪水猛兽,能要得了人命?”   那妇人见我俩不走,停下手中的活,看了我们一眼,十分无奈地叹息道:“并不是老妇不近人情不让你们夫妻俩借住,而是你们看看这村子,可还有半点人气?这里的人都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来的除了已经得了瘟疫的村民就是只剩下我们这些个已经要快死的老骨头了。”   我心中一惊,失声叫道:“瘟疫?!”   这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世的仁懿六年,也就是我嫁给萧慎的第一年,似乎爆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瘟疫。   仁懿六年八月旬,颍川一带接连一个月的暴雨使得鹭江水位暴涨,引发洪涝灾害,而作为鹭江的支流宁州的潭江也被波及。萧慎虽然立刻下令赈灾,可是像这些偏远的小村落还是不能够及时的得到支援。许多难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而其中自然还混杂着患有鼠疫患者,他们有的在途中病死,尸体没有及时焚化,经过鼠虫的啃噬,导致了鼠疫在鼠类间大肆传播。而难民们得不到官府及时的支援,不得不以树叶草根充饥,当然以老鼠蛇虫为食的当然也是数见不鲜。   等到疫情爆发,局面已经难以控制,整个大秦人心惶惶,就连朝中也是一片愁云惨雾,萧慎整日板着脸,下令让各地官员安抚百姓,同时对灾区的地方官员下令让他们封城隔离,焚尸灭鼠。   这一次的鼠疫历经了两个月才得到控制,这给刚刚走向繁盛的大秦王朝狠狠地一击,也让萧慎受挫了很长时间。   难道这里就是当时鼠疫爆发的源头?   显然此时萧慎的震惊并不下于我,他脸上愠怒的神色瞬间敛去,朝那老妇正色道:“大娘,我是大夫,不如你带我进村看看?”   那妇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是大夫又怎么样?我们村子里的那个大夫昨天刚死了,这里谁也救不了我们。你们还是快走吧。”   萧慎却不为所动,转过头来对我道:“阿兮,你在这里等着,我进村看看。”   我一听,心中顿时一紧,手已经不自觉地抓住了萧慎衣袖的袖口,急道:“不,不要。阿慎,你不能去,那是瘟疫!”   萧慎微微拧眉,脸上已经显出了几分不悦,一拂衣袖已经将我的手甩开。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他甩开的手,心中说不出地难受。萧慎他是一国之君,素来勤政爱民,而现在在这里深受瘟疫摧残折磨的是他的子民,他怎能置之不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医者,瘟疫如果爆发会带来的后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必定要进村查看一番。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这些,也清楚明白他的心思,可是我也必定要阻止他。   我苦笑一声,伸手再次抓住他的衣袍,咬牙道:“阿慎,你如果得了瘟疫,你死了我也要陪着你死,我不会让你去的。”   萧慎沉着眉眼冷冷地审视了我半晌,最后毫不迟疑地再次甩开我的手,“如果这次我死了,你就好好活着吧。”   我被他的力道甩地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萧慎这时已经越过我的身边朝村子里大步走去。   咬住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抬眼看向男人那峻拔的背影越行越远,满嘴尽是涩意。   呵呵,秦馥啊秦馥,你面前的这个人你以为这个还是上一世宠你护你,对你有求必应的那个阿慎么?   想到这里,我却缓缓低笑起来。   不,如果是那个爱我的阿慎,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是他的原则,他的坚持,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也不容许他对他的子民不管不顾!   他的坚持,即便是我也无法撼动。   因为这才是我爱的那个男人啊。   我的阿慎。   我快跑几步追上萧慎,伸手本想去抓他的手,可是我的手被他包得实在是太过臃肿,最后只能将他的一根指头抓在手里。   萧慎停下脚步,看着我怪异的举动,眸中已经染上了不耐的神色。   他是以为我再阻止他么?   手握住他的手指晃了晃,我笑笑,可怜兮兮道:“阿慎,你死了,那你许我的宅邸也没了。回宫的话,这太后娘娘也怕是做不了的,说不定我还没进凤都上官锦昊就先把我杀了。所以,我还是跟着你吧。”   萧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怕?”   我点点头,“怕啊。”   萧慎却淡淡地笑了起来,“那就好好呆在这里。”   我道:“还不是有你这神医在么。”   萧慎正要答话,这时前方的一户人家的门却慢慢打开,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如果说当年对于鼠疫的症状我只是耳闻,那么现在亲眼所见,我还是被眼前这个宛如邪灵一般可怖的人吓了一跳。   他形容枯槁,脸上皮肤斑瘀,甚至有的地方开始化脓,破溃,伴着低声压抑的咳嗽,衣襟出还带着鲜红的血迹。   他大概是听到了我和萧慎的声音才出来看看,这时见了我俩,也不上前,却只把孱弱的身子倚在门上,一双赤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俩,嘶声道:“滚,你们滚,我们这里不收留外人。”   萧慎见了那人的症状也微微变了脸色。   我往他身侧靠了靠,低声道:“阿慎。”   萧慎反手将我的手腕握住,沉声道:“阿兮,我们必须尽快联系上二弟。。”   他握着我的手很是用力,我有些吃痛,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萧慎深深地看了那门前的人一眼,迟疑了好一会才对我道:“走吧。”   我知道即便是萧慎留下,凭借他一人之力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联系上萧恒,我们尽快回宫,再下旨派人过来控制这里的疫情才是正确的做法。只是让他就这样离开,他自然不会好受,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我身上还带着伤又没吃什么东西,只觉浑身酸痛,手脚都要软下来了,只能拉拉身旁的萧慎,喘息道:“阿慎,我不行了。我们今天晚上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萧慎看见我一副要死了的样子,迟疑了一阵,才蹲□子沉声道:“上来。”   我想到他背上有伤,没有乖乖地听话立刻爬上去,而是有些诧异道:“你难道准备大晚上地赶夜路?”   萧慎有些不悦了,“你这样还能去哪?不是你说要去找个地方歇歇脚么?”   我恍然大悟,干笑了一下,道:“你起来吧,我可以走。唔,我们去找个山洞。”   萧慎却似乎没听我的话,低喝道:“让你上来你就上来。”   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及得到他身上的伤,手脚并用地立刻从后面攀住他的身子。   萧慎身子一颤,嘴里嘶嘶地抽气,一边站起身大步往前走,一边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再笨些。”   我抱着他的脖子,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碰到他肩上的伤,本就没心思听他的话,便随口问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我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立刻从他背上爬下来,这不是间接承认我笨?   月光下,我和萧慎的脸凑得很近,看到他微微挑起的唇角张张合合,语气中也带着浅薄的笑意。   “因为你已经很笨了,再笨些,我可以把你拿去喂狼,估计你到时候也是这副傻乎乎的样子。”   我正要还口,哪知萧慎这厮上辈子估计是烧了什么高香,山谷间一声凄厉的狼嚎很是时宜地将我的话哽在喉咙里,自己也吓得将头窝进了萧慎的肩窝。   自那个村落出来萧慎身上的低气压终于有了几分消退,他低低地笑出了声,连脊背都微微震颤,似乎很是高兴我被吓了。   我心中恼怒,却不敢抬头,只能在他肩窝里继续当鸵鸟,然后闭着眼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情愫暗生,醋味横生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的支起身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火光一下一下地跳动,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   我一低头却发现是萧慎的外袍,而山洞里火光融融,却不见他的身影。   我怔怔的坐起,有些茫然地唤他:“阿慎,阿慎……你在哪?”   见无人应答,我心中慌乱,便想要起身寻他,可是似乎是刚刚在石头上睡得不舒服,脚下竟然有些打颤,已经麻了。   我低呼一声,已经站不住脚,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下一瞬,腰间一紧,我的身子已经被人探手捞进了怀中。   我心有余悸,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平静下来,萧慎微怒的斥责却在耳侧响起。   “我说你可以再笨些,你就是这般不懂得小心?”   我微微低头,颇为委屈地小声道:“脚麻了。”   萧慎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扶住我的肩膀领着我坐下。   我手很自然攀上他的胳膊,微微抬起头看他,然后抑制不住地……笑了。   如果说前世的萧慎给我的印象都是温文儒雅,衣着整洁的翩翩“伪君子”,那么眼前这个头发蓬乱似鸟巢还插着几片叶子,衣衫褴褛,脸上还有黑色的烟尘和已经干了的泥灰,一副邋遢模样的萧慎怎能不让我大跌眼镜?   转念一想,我又发现似乎这一世,他和我在一起就好像是招了灾星,什么破事都给他碰上了,如今这副模样也是被我害的。   当然,取笑萧皇帝的下场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他毫不迟疑地将我一把甩开,任我跌坐在地上,然后站在我面前冷冷地睨着我。   “你——”我狠狠地瞪他,很没形象地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脑中搜刮着可以骂他的话,可是“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什么东西来,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萧慎在我身边坐下,却伸手握住我的脚,替我退了鞋袜,轻轻地揉动起来。   他的手法很准,又熟知脚上的各处穴道,没按几下就让哦脚上的刺痛缓解下来。即便是如此,他没有伺候过人那动作做起来还是有些笨拙,甚至有些可笑,可他低头专心致至的模样却让我看得痴了。   萧慎似乎感觉到我盯着他看,耳朵泛起一层可疑的薄晕,立刻将我的脚丢下,站起来背过身去,也不看我,却有些不自然道:“好了,你起来吧。”   我收回视线,脸上也微微发热,心中却有些窃笑,萧慎这个毛病即便是这一世还是一样啊……   听话地站起来,动了动脚,果真已经不麻了,我指了指他因为要过来扶我而散了一地的还是翠色的野梨,有些吃惊道:“这些是吃的?”   某只生活低能的菜鸟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质疑,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强忍住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十分诚恳道:“阿慎,这梨似乎……没熟。”   萧慎哑然,扭头微微避开我的视线,咳了一声才道:“山洞不远还有一个小泉,如果你不饿,那我们可以先去梳洗一下,然后再找些别的东西食材。”   我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也不知道背了我走了多久才觅得这么个山洞,而找这些野果子也怕是废了些功夫,于是点点头道:“好啊,你这样子明天我也不敢将你带出去。”   萧慎看着我,冷冷一笑,“你这样子,以为朕也稀罕带着你?”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脚上还没有穿鞋。   脚下的凉意微微沁入肌肤,我的脸更加烫了起来,立刻蹲□子要去穿鞋。   萧慎却过来抱起我,低声道:“那处有些泥泞,我抱你过去,一会抱你回来,省得污了鞋子。”   我低头瞟了眼地上已经灰黑了的绣鞋,心中一暖,也没在辩驳什么,靠在萧慎怀中缓缓点了点头。   出了山洞,往西侧走了几十步,就到了萧慎所说的小泉了。萧慎称之为小泉,我估计是见它比他平日洗浴用的浴池大不多少,而在我看来,这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池塘了。   夏风吹在身上并不冷,倒有些沁凉的舒服,而被萧慎抱着的我却还是感觉到有些燥热。   我的手自然是不能沾水的,所以,不要说是洗澡了,就是擦拭,也还得要一个人给我帮忙啊,可惜现在除了萧慎,显然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而萧慎这厮似乎也没有让我自己动手的念头,兀自将我抱在腿上在池边坐下,伸手就来解我的衣服,脸上一派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半丝的不自在。   我用手肘护住胸口的衣襟,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干什么,你个登徒子!”   萧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伸手来扒我的衣服,轻笑道:“哦,难道皇后要亲自动手?”   “那我就不洗了。”我挑衅地看着他。   “可以啊。”萧慎笑着点点头,然后对我道:“你这样子,明天我可是不敢将你带出去。还有,我这人素来爱干净,晚上不梳洗过的人,一般都不会让她近身。阿兮,你打算好今晚要睡在山洞外面了?”   “对,你那些妃子都是洗干净了之后,用个毯子直接裹了放在你龙床上的。”   我心中气极,这个记仇的小人!可是想到那几声狼嗥,顿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能任他施为,反正前世他看了不下几百遍了,我在乎什么!   现在要局促,要不自在的也是他才对。   显然我低估了萧慎的脸皮,他也不辩驳,而是沉默着,很是熟捻的脱了我的衣裙,等到我的身上只剩下一抹月白的抹胸和亵裤,才拿起一块沾湿了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我的身体。   他的一只手横亘在我的腰间托住我的身体,另一只手也只是尽职尽责地为我擦洗,丝毫没有半分逾矩。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水湿被风一吹有些凉了,那些被萧慎细心擦拭过的地方有些战栗起来,这一下,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萧慎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颤抖,微微拧眉,将我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再拢了拢,低声询道:“可是凉了?”   鼻尖闻到的是他身上的冷香,脸颊和□的的肌肤都是他身上贴近的温度,如今又经他一问,刚才的战栗顿时变成了滚烫的燥热,哪里还有半分凉意。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只想着他再快些,好让我结束这种痛苦羞恼的折磨。   萧慎的动作明显快了不少,将我的身子都擦拭了一遍之后,迅速的给我穿上了衣服。然后他起身将我抱坐在自己方才坐的地方,自个解了衣服开始梳洗。   有美男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更何况这人还是萧慎,我自是有些禁不住地偷瞄上几眼。   萧慎这厮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个爱干净的,他自己不仅擦洗了身子,连头发也一块洗了。   我看着他将自己的发上的水湿拧干之后,又将穿好的衣服整了整,才跨到我面前来。   他很不经意地看着有些发愣的我,毫不隐晦地问道:“看够了么?阿兮对为夫的表现可还满意?”   我“额”了一声,显然没猜到萧慎这厮竟然这般直接戳破我的意图,只能干干地嘿嘿傻笑了几声,装傻充愣道:“满意满意,阿慎真是体贴得紧。只是,我以前看的那些个话本子里武功高强的人掉进水里湿了衣衫,出来一运内力就将衣服烘干了。不知阿慎是不是也有这本事?”   萧慎脸上的有意无意的谑笑刹那僵硬,垂着眉目,月光之下,隐约可见眉角的青筋隐隐抽动着,一张俊脸绷得死紧,此时我几乎都以为自己能听见他咯咯作响的牙关。   好吧,我让萧慎像街头卖艺的武夫一样给我表演“内力烘头发”,这和“胸口碎大石”似乎同一性质的恶俗戏码,再一次惹怒了我们尊贵无比的仁懿皇上。   我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也不敢在往他脸上看,磕磕巴巴道:“我们还是回去吃梨吧,你头发在火堆旁烘一烘就干了。”   萧慎这时却笑了起来,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过来抱起我,低笑道:“和你这小娃儿生什么气。不过你还真是个奇怪地小东西,倒真是让我这般容易被你影响,一下子就动怒了。这倒似当初年少时候才有的几分冲动莽撞。”   我呐呐,吐吐舌头道:“我哪里敢惹你生气,说不定你一生气,把我直接砍了,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   更何况是只极度阴险的老虎。   萧慎沉吟一声,抱着我往回走,慢慢笑道:“你说得也是,所以你要事事顺着朕,一会回去给朕绾发。弄不好,朕就罚你。”   我心底一颤,以前与萧慎嬉闹的记忆瞬间涌现,眼眶竟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自从萧慎和我在一起之后,我仗着他宠我护我在宫中也办了不少不大不小的祸事,每次萧慎都在我面前咋咋呼呼地说再有下次就要罚我,可是总是下不了手。   他怕是自己也清楚,我这般做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想让他担心。我想用这样的方法告诉他,我是这般有活力,还可以拉着众人到处给他闯祸,我的身体完全不似他说得那般病弱。   我将她靠在萧慎的胸口,含笑道:“我弄得好,你别罚……你以前说过不罚我的……”   萧慎低头却见我眼中水光,微微拧眉,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快步走了半晌,才忍不住道:“你还在想他,是他以前说过不罚你的么?”   我正出神,被他微带怒气的声音拉回神思,迟疑了一下,没有答话。   这便是默认吧。   萧慎冷冷一笑,“你们兄妹当初还真是情深,你竟然还为他绾发!阿兮,你可知这事女子只能为丈夫做?”   因着怒气,他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不少。   我苦涩地笑了笑,心道,似乎他还真是容易被我惹恼呢。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想该要进入正题了,“女主”到现在怎么还没出来,焦急…… ☆、白玉为簪,此情何诉   萧慎此刻的沉静让我心中惶然,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总是让我感觉难以接近。我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蹭过去,山洞里的火光印在他微垂的脸上,他的头发早已干了,散落下来遮住了脸庞,神色莫辨。   我提了裙摆在他身边坐下,嗫嗫喏喏道:“阿慎……我给你绾发。”   萧慎静静地执着剑,修长的手指在火光下泛着一层薄晕,仍旧青涩的梨在他指尖轻转,很快,果皮就落了一地。   而他,却丝毫没有理我的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心里有些局促,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开口。   一只削了皮的梨子被递到了我面前。   我一怔,愣愣地顺着那只拿梨的手看向萧慎的脸庞,他此刻也正看着我,脸色平和,不喜不怒。   四目相接,我心下忐忑,忙将梨接过,慌乱地啃了几口,竟也品不出味来,只瞪着眼睛看着萧慎。   萧慎脸色稍缓,甚至有了几分愉色,淡笑着问道:“阿兮,这梨子就这般好吃?”   经他一说,我才发觉口中尽是满嘴的酸涩难当,张嘴“哇”地一声将那梨肉尽数吐出,迅速将手中的梨子塞回到萧慎手里。   萧慎忍笑,收好剑,竟就着我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细细咀嚼,神色如常。   我脸上一红,窘迫得很,又想起他刚刚笑语,那该不气了,立刻壮了胆子,故意软下语气问道:“哥哥可是不生气了?”   “生气?”萧慎脸色突然变了颜色,看向我,话锋一转,厉声道:“朕当初就不该信你这个女人的话,如今也不会因着你屡屡弄得这般狼狈。”   我愕然,面对萧慎这般迫人的气势,心中更多的是惊惧。我缩了缩脖子,声音已经轻得不能再轻,颤声道:“哥哥……”   萧慎将梨子丢开,陡然怒了,声色俱厉道:“以后休要在再朕哥哥。上官兮,你是朕的皇后,是我萧慎的妻子。”   我心中一紧,低下头避开此刻他眸中的炙热,这样的目光,哪里还是当时初见时的疏离、虚伪?前世和萧慎在一起恩爱数载,这男女情-事,即便是我此刻心神大乱,也还是有几分察觉的。这目光分明是男人看自己女人时的目光。   炽热而霸道。   我敛住心神,扯了扯嘴角努力堆出一个笑来,委屈道:“阿慎,当初是你自己说我可以把你当哥哥的。你如今倒是恼了,真是做贼的喊抓贼,好不要脸。”   萧慎眸光一动,竟也有几分窘态,看了我良久才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你记得日后莫要再这般唤了,你唤“哥哥”的不止只有朕一人。”   他既然给自己圆了话,我自然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真意,懵懂地点了点头,顺势听话地靠进他怀里。   萧慎伸手抚着我的长发,将身子靠在石壁上,低笑道:“当年朕还是太子之时曾带兵远征拓跋,在军中比这梨子更不堪入口的东西都食过,倒是你这小娃娃,嘴刁得很。睡吧,明日早起赶路,等到了镇上再好好吃一顿。”   夏夜微凉,萧慎的怀抱温暖宽厚可以为我驱散凉意,我低头凝着眼前摇曳的火光却无半点睡意。我和他之间横亘着时空的穿梭,横亘着欺瞒和伪装,可是冥冥之中,有些事似乎仍如前世一般,早有注定。即便再历一世,他仍旧会爱上我,我们誉儿还会出世,或许这才是属于我和他之间真正的历史?   既然不能不爱,那在幻境之中的所有一切也该有个解释,包括我那般惨烈的死去,他的无情和残忍。爱愈深恨愈切,如果是因着他爱我,但却恨我更甚,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恨我,恨不得我死?   未来的一切都让我感到迷惑,即便是知道结局,可是它的轨迹早已不是我能掌控,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它推向该有的结局。   将自己推向死亡……   ——————————————————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萧慎叫醒,两人去了潭边稍作洗漱便沿着一条隐僻的小径开始往前走。这小径似乎往日也常有人经过,萧慎说是进山里来采药的人常年累月开辟出的一条路,只要沿着它一直走一定能够出山。   果不其然,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离宁州城相近的平乐镇。我腹中空空,已是饿极,于是让萧慎等着,二话不说便进了街角的一家当铺。   当铺老板满脸横肉,体态肥硕,一双本就不大三角眼几乎被那些横肉挤成了一条缝,他见我进门先是一愣,然后堆笑道:“姑娘是本店今日的第一位客人,不知道姑娘所当何物?”   我现在虽然有些狼狈,可这身上穿的是云州独一无二的上等云烟罗制成的衣裙,这老板倒也是个识货的,没有把我当乞丐赶出去。   指尖触上萧慎给我的那一双玉镯,我迟疑了一下,转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将里面的白玉簪取出递给当铺老板,“我要当这支玉簪子。”   当铺老板接过白玉簪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有些为难地对我说:“姑娘,这簪子触感温润,雕琢别致,可是却十非真正的羊脂白玉,价值远不及你头上这支金簪,不若姑娘——”   “不行!”我立刻打断他的话,头上这支金簪是宫中之物,只要是混迹在凤都的人一看便知。若是此时上官锦昊派人来寻,必定泄露我和萧慎的行迹,这金簪万万是当不得的。转念又想到当初萧慎花重金才买下的这支白玉簪,我心中更是不舍,如今却也只能忍痛将它当了。   我冷笑道:“这白玉簪虽不是极品,但也及得上是个中上品,店家是明眼人,何必用这话诓我?你不要这白玉簪也罢,我换他家便是。”   说着,我伸手便要将白玉簪取回。   当铺老板将白玉簪拿在手中,立刻赔笑道:“姑娘何必着急,这白玉簪如果您要当,多少钱您开口。”   他倒是个心思通透的,知道我不好欺却也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狮子大开口宰他。   我见好就收,笑道:“一百两,这个价,店家应该不亏吧。”   当铺老板垮下脸来,“亏是不亏,只是姑娘这也没让我赚多少啊。”   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我正色道:“不,这会是你赚的最多的一笔生意。这白玉簪你且好生给我收着,等我回了家中必定派人来重金赎回。”   当铺老板那双狭小的眼中顿时睁大不少,急道:“姑娘可是说的真话?”   我点头,“自是当真。”   “好。”当铺老板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对身后站着的一妇人道:“软青,去取一百两银子过来给这位姑娘。”   那妇人大概是他的妻子,微微颔首便朝里屋而去。   我看着那支白玉簪被当铺老板仔细收起,心中止不住地抽疼,最后只是咬牙将那股子不舍压下。   这白玉簪我迟早会派人来取,而现在萧慎还在外面等我。   —————————————————   拿了银子出了当铺,我领了萧慎朝一家成衣店走去。   萧慎见我脸色不愉,蹙起眉问道:“阿兮,可是受了委屈?”   他以为我会受什么委屈?对于像萧慎这样的生活菜鸟我自然不寄希望他能和那当铺老板讨价还价,更何况他一个皇帝,向来自负,高不可攀,如今要沦落到去当东西,不要说是他自己受不了,连我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事。   可是即便是我去,他心里也怕是不自在的。作为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去做这事,他自然会觉得自尊心受挫。   我将怀中的那对玉镯子拿出来往他怀里一塞,“喏,给你。我没有当了它们。”   萧慎明显愣了愣,脸上却有了怒色,霍然转身朝那家当铺走去。   我心中一惊,立刻伸手拉住他,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萧慎神色狠戾,咬牙道:“他们竟敢欺你!阿兮,萧慎如今虽落难,可惜你也不能让他人欺侮。”   他这是以为我真的受气了?我失笑,心中却是一暖,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掠过化去了所有的不快。我拉住他,轻声道:“我把你送我的那支白玉簪给当了。”   萧慎身子一震,下一瞬已经反身抓住我的手臂,沉声道:“你当了什么?”   我颇为不舍道:“就是你送我的那支白玉簪啊。阿慎,等日后回了……家,派人来赎回去好不好?”   “阿兮。”萧慎的目光凝着我良久,最后颓然的叹了口气,将我狠狠地拥进怀里,“不会再有下次,这簪子只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这时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我脸上一热,萧慎的手箍得我生疼,我也推不开他,只能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低骂道:“这大街上都是人,你放开。我们先去买几身衣服。”   萧慎被我羞窘的模样逗得朗声大笑却也识趣地放开了我,“一切都听夫人的吩咐。”   我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身后萧慎大步追上来,大概是顾忌的我手上的伤,只牵过我的手微拢在掌心。   他的手掌很烫,似乎还有几分湿意,我的心不知为何猛然一紧,可街上这么多人我也不好挣脱,只能低头由他牵着,如此“招摇过市”。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考试终于考完了,从今日起日更,当然要除去12、13号,这两天某厮从学校回家,在车上不能更。O(∩_∩)O哈!,让纸妹们久等了。 ☆、个中滋味,阿兮好甜   萧慎和我都知道不能耽搁,除去瘟疫的事,此处离宁州城太近,难保上官锦昊不会派人过来搜寻。我给萧慎买了几身粗布衣衫,也给自己添了几件淡色罗裙,然后又到市集买了干粮和一些估计可能用得着的生活用品,也不多做停留,骑着萧慎挑选的马离开平乐镇。   萧慎的身量很好,即便是普通的蓝色粗布衣衫也能被他穿得带了几分儒雅的味道,但更多的是除去华贵之后的落拓。倒是我,穿了一身淡绿衣裙,将绾发的金簪除下,少了几分沉稳,倒真似个还在闺中的少女一般,被他哄闹说是个小娃娃。   吴郡在平乐镇西侧,离平乐镇不过三四日行程,我和他特意寻了僻静的小路行了大半日,一路上只是啃了几个馒头充饥,等到暮色四合才在一处绿林中停下来歇脚。   下了马,我开始准备做晚膳,萧慎自然被我支使去砍柴,这倒是难不倒他,不过片刻,就见他捧着柴火回来了。   他往日在军中呆过,烧饭做菜不会,此时添柴生火倒是比我在行。   看着架在火上的小锅里滋滋冒着热气的汤食,我拿了调羹盛了一碗的给萧慎,示意他尝尝看。   萧慎接过碗闻了闻,然后拿起调羹喝了一小口。   我将脸凑过去,眨眨眼,期待道:“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萧慎淡淡睨了我一眼,十分吝啬称赞,平静道:“尚可。”   我撇撇嘴,也盛了一碗坐在他身边慢慢喝了起来,这汤里加了些林中生长的野菌菇,味道倒也不错。   萧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突然转过脸来,眯起眼看着我,“那年在太液湖春宴上初见你的时候,你不过才十二岁,仗着你父兄在朝中的地位,在那些小姐中气焰嚣张得很,岂是会做这些事的人?几年不见倒真是女大十八变。”   将含在嘴里的汤咽下,我得意道:“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萧慎挑眉一笑,点点头道:“阿兮此话颇有深意。”   我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干咳了几声别开眼,不屑道:“谁稀罕啊。”   萧慎继续笑,“有人口是心非的话,都好像不敢看朕啊……”   尾音被他故意拉长,带着几分不明的暧昧和戏谑。   我回头直直地瞪着他,叫道:“谁、谁口是心非了!”   萧慎垂下眉眼,低低的笑开了。   我心中腹诽他无良,嘴上却道:“此行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连城入朝堂?”   萧慎的转了转手中的汤匙,低沉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阿兮觉得让他作为此次疫情的巡使如何?”   “不行。”我断然拒绝,“阿慎,太危险了。若是他有个不测,岂不是我害了他?”   “若成大事者,其心志必不可轻易摧之。他千机公子名震四方,怎会连此事都办不妥。”萧慎一双漆黑的眸子比他身后的夜色更加深谙,那一泓盈亮之中映着我的影子,晦暗不明,“还是你舍不得?”   萧慎突然起来的愠怒让我心中慌乱,我喃道:“他若是死了,我如何给千机宫一个交代?”如何给死去的上官兮一个交代?   萧慎冷笑,“他的生死无需你交代!他若真是这般无用,那死了倒是与人无尤。千机宫的人要寻仇,就让他们来找朕好了。”   好个与人无尤!我苦笑,“阿慎,他是我的挚友,如果换做你,你可会让兰陵王去做此事?你有不舍的人,我亦然。”   萧慎张了张嘴,半晌没有答话。   我以为他是被我说服了,可是对上他薄唇上让人不寒而栗的一丝笑意,竟一时难以拿捏她的心思。   良久之后,当手中的汤食都有些凉了,萧慎才轻轻开口,低哑的声音散入风中,似讽似嘲。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前世常常迁就我,事事顺着我的萧慎,原来真的如他人所说,仁懿皇帝从容有度,温淡儒雅,其心却如磐石坚不可摧。   “阿兮,如此这般,那又如何呢?你该知道,即使是我为皇你为后也不能左右,有些事还是不得不为的。”   手指扣紧碗口,我咬牙笑道:“他要入朝堂,法子多得很,即使是一无所为,你是皇帝,加官进爵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天底下谁人敢反对!说到底,不是不得不为,而是你存了私心!他办成此事,便是你这个皇帝用才有方,到时歌功颂德的何止是他一人。可是如果疫情一旦无法控制,依他的性子必定不会罢休,若是有个不测,到时你也得了民心,起码你的巡使大人和那些病患共存亡了,是也不是?更何况你让他去做巡使,这可能会丢了性命的苦差事朝中怕是也没人会反对,谁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阿慎,鼠疫的可怖,你该比我更清楚。”   萧慎黑眸紧眯,语气似怨似叹,甚至是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阿兮,莫要忘了,当初是你将他带到朕的面前的。”   他说完,将碗筷放下,径自起身大步离开,大概是要到林中的小溪中去洗漱。   我微微一笑,放下碗,在他身后恭谨地行了个大礼,前额抵在紧贴在地上的手被,有些目眩,“那臣妾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此行臣妾愿代他前去。”   我缓缓阖上眼,此刻的心跳都似乎在胸口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带着几分憋闷钝痛。   脚步声停了片刻,又逐渐远去。   他还是没有答应。   掌心被地上的石砾刮得有些疼,我却低低笑出了声。   萧慎这人有时候太过冷静,太过分明,即便是我明明能感觉得出现在他对我存了别样的心思,可是他依然可以抛却这些,谋划一切,不带一丝动摇和迟疑。   前世里,我一身的苦痛沉疴,何尝不是在他的那些计谋里留下的?他当时用了三年才看清自己的心,那时我已逃出宫外,他却还是寻来了,这一次,他又该让我等多久?   我和他之间以后渐生的藩篱,难道真的会来自于玉连城么?   这个上一世,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人。   ————————————————   我气萧慎一意孤行,自然不会和他同睡,洗漱之后,自己裹了一块毯子与他缩得老远。   萧慎看了我一眼,然后漠然地坐倚在树身上阖上了眼。   我愈发郁卒,这厮看不出来我很生气么?我真的很生气啊,萧慎这个混蛋,XX羔子!心中一酸,窝得我难受,我更加觉得委屈,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朝他扔过去,连名带姓地骂道:“萧慎,你这个白眼狼!”   那石子还没近身就被他化作了齑粉散落在地,他睁开眼看着我,眼中丝毫带着棱角的冰芒刺痛了我的双眼,他低声冷冷道:“阿兮,你闹够了没有?”   他似乎生气了?我意识到这个,心里竟然可耻得有些高兴,我不高兴,他凭什么高兴!想到这里,我笑了笑,道:“哟,原来你不耐烦了啊,你来揍我啊,你不是很厉害么?”   萧慎沉下脸来,“你以为朕不敢?”   我眨眨眼,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陛下您什么事不敢做,我这不老老实实坐着给您打么?只是你自己不来啊。”   看我这般耍无赖的模样,萧慎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低喃道:“也不知你这性子适合谁学的。”   说着,他站起身,朝我这便走来。   我心下一惊,他不会真的来揍我吧。他好歹是个“伪君子”,这打一个女人的事应该做不出来。   即使是这般安慰自己,我还是想鸵鸟一样缩起脖子,用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脚步声在我身侧停下,我的身子微微打颤,不敢抬头看他。   身子被他抱住禁锢在怀里,他的胸膛紧紧贴在我的脊背上,然后听得他俯身在我耳边有些不自然地低语道:“阿兮,莫要和朕闹别扭,玉连城的事……朕答应你护他安然。你不是喜欢白山茶,等回了宫中,朕派人在御花园里遍植山茶供你玩赏可好?”   我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哄我?   他说护玉连城安然就一定能办到,无论如何我都信他。窝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出了声,我抬眸看向萧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因着我的笑声还多了几分冷峻,那双着墨般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凝着我。   止住笑,我和相望片刻,四周的一切在此刻凝结,安静下来。抬手手环上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微微拉低,我仰头将唇轻轻落在他的唇角,微微地,无声地,绽开了一抹笑。   这个轻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还未待我抽离,身子已经被他的大掌扶住,曲起迎合的姿势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迅速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深长而缠绵,带他饕餮十足,才缓缓放开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我。   我睁着迷蒙的双眼看向他,只见他十分妖孽地朝我粲然一笑,暧昧地伏在我耳边呢喃笑道:“好甜。”   我此刻恨不得自己已经抽过气去。   此人真真是好生得不要脸皮啊……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党,绝对的。某厮不食言!!学校网速不给力,而且某厮刚刚收拾回家的东西,太兴奋了!!!12、13号回家,不能更,望纸妹们海涵!激情会有的,下一章,“女主”出场,阿兮悲催生活就要来了…… ☆、我为妒妇,君为悍夫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已改……   我俩这般嬉闹,一路上无聊的时间倒也容易打发,终于在第四天一早赶到了吴郡。   萧慎显然对此处甚为熟悉,带着我左拐右拐就来到了一座装扮得十分雅致的宅邸。   看着府门上那很是气派的“扶柳山庄”几个大字,我拉住身边抬腿便要进去的萧慎,“阿慎,我们这不算是私闯民宅吧?”   萧慎握住我的手领着我进去,笑道:“这里还是没人敢拦下你我的。”   正如萧慎所说,府中的仆人一见到来人是萧慎,忙毕恭毕敬地领着我俩进了府,听萧慎说要见柳小姐,甚至连通报都免了,带着我俩堂而皇之地去了他家小姐的闺房。   柳家小姐的闺房中布了水晶帘,帘后熏香袅袅,隐隐可见帘后女子曼妙的身姿。   听有人入房,她也未回首,只是径自抚弄妆台上的一朵牡丹,淡声道:“何事?”   领我和萧慎进屋的那仆人立刻回道:“回小姐,是贵客驾临。”   柳淑宁的动作一凝,立刻起身撩开水晶帘快步过来,见着萧慎便是行了个大礼,嘴上忙道:“皇……公子怎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萧慎抬手虚扶了她一下,才道:柳小姐请起,此事说来话长,今次过来,还需小姐帮一个忙。”   这位柳小姐虽是朝中大员的掌上明珠,亦和萧恒来往甚密,可是与萧慎来说,他俩不过只在宫宴偶有几面之缘,最多只能算得上是相识罢了,所以这对话难免有些疏离。   即便是前一世我亦常常与朝中命妇小姐在宫中小宴,这位柳小姐也常是称病不出的。此刻离近了瞧她倒真如传言说所,病弱得紧。她肤色不算健康,甚至带着几分苍白,眸中碎光点点,竟似带着几分病态的哀愁,那一张尖削的瓜子脸和那弱柳扶风的身姿不得不让我想到红楼中的林妹妹。   柳淑宁一听萧慎的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朝那仆从道:“你先下去准备上好的膳食,一会款待两位贵客。”   那仆从应声退下,顺便将房门带上。   柳淑宁领着我俩在房中的坐下,亲自给我和萧慎倒了茶水,微微一笑道:“不知皇上要淑宁办什么事?”   萧慎捧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朕要你带着朕和皇后去见二弟。”   柳淑宁一惊,怔了一会才道:“皇上此次莫不是假借太陵之行——”她说道此处,瞥见萧慎淡淡看向她的目光,瞬间止住了声,不敢继续再问。   我掩唇嘻嘻一笑,将手抚上萧慎的手背稍稍握紧,打趣道:“阿慎,你吓到柳姑娘了。”   萧慎面色稍缓,对柳淑宁道:“你无需知道太多,吩咐人备好车驾与朕和皇后一同前去太陵便是。”   柳淑宁哪里还敢问其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起身便要告退离开。   我立刻叫住她,温和道:“柳姑娘,此事不宜张扬,你且命人备好浴汤,寻一套侍女和护卫的衣衫过来,让本宫与皇上洗漱更衣。”   柳淑宁诺诺应下,也不敢看萧慎快步出门,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我顿觉好玩,对萧慎道:“阿慎,你这吓人的功夫厉害得紧,下次也教教我。”   萧慎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深敛在眸底的锋芒一闪而逝,旋即听得他淡淡道:“阿兮,你觉得这扶柳山庄如何?”   他那一眼复杂至极,似乎还有着淡淡的希冀,我心中“咯噔”一声,也猜不准他此刻的心思,胡乱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萧慎低头敛去脸上的神色,声音愈发清减下来,“你那日所求,要朕给你一间宅邸,如若就如同这扶柳山庄一般可好?”   原来他想的是这个?   萧慎垂着眼睑凝着手中的茶杯,眸中那一星的漆黑都被他很好地敛去,脸上几乎看不出喜怒,我心中惴惴,他想我怎么回答?   “这个……那个……”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慎侧首回眸看我,凌厉的眉峰微扬,语气一派从容优雅却偏生带着一股子魅惑,我怎么听怎么像诱惑小白兔上钩的大灰狼。   “阿兮,有这么难回答么?”   我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吞了口唾沫,才道:“没、没有的事。”说着,我微微抬眼去看萧慎此刻的神色,却撞上他此刻唇边粲然的笑和愈发深邃如夜的双眸,慌乱地低下头,我喘了口气才道:“一切谨遵皇上安排。”   “哦,这样。”萧慎微微点头,沉吟一声,十分平静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那便留在宫中吧。”   他的语气很是随意,却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气势,我动了动唇,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萧慎见我不答话,倒轻轻笑了起来,“阿兮,朕知你不喜坤宁宫,朕——”他说到这微微拧眉,似乎在思索什么,迟疑了一会才继续道:“似乎也不甚喜欢那处。日后,大局定下,朕便给你在宫中建一座殿宇,在殿宇周围遍植你最喜欢的白山茶。”   他此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摇头一笑,却见萧慎顿时变了脸色,阴鹫地盯着我,似乎我要是反对,他便要杀死我一般。   “阿慎,或许你并不懂我,我若是留在宫中,有一日为了你,必成妒妇。”   似乎是我的话愉悦了他,萧慎此刻却笑了起来,伸手来抓我的手,“那便成妒妇好了,朕护着你。”   微微用力挣开他的手,我轻笑:“帝王从来不需要一个善妒的皇后。阿慎,除非你的后宫之中,只我上官兮一人。”   “你要独宠?”   “独宠?”我仍旧摇头,“所以说阿慎,你还不懂我,我上官兮从来不屑与他人分享,即便你是帝王又如何?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丈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是你护着我,可是你不也要护着别人,你的宠妃,你的子嗣,你的回雪妹妹……可是若是哪一日我要将他们除了呢?你帮谁?”   “平常男子尚有三妻四妾,阿兮,你竟这般……善妒?”   “阿慎,有些事,何必勉强为之?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阿慎,你办不到的,难道要我去给你办么?到时,你看着你所珍惜的女子孩儿都葬送在我手中,你可还能不悔当初将我留在宫中?”   萧慎轻嗤一声,“那朕就折了你的羽翼,废了你的后位。”   “到时没了后位,没了上官家依附的我,的确不能再为乱后宫。可是到时,阿兮便是他人刀俎上的鱼肉,你能护阿兮一时,护得了阿兮一世么?”   我心中戚戚,却咬牙笑道:“阿慎,你不懂什么才是爱。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掠夺,你可以为了心中那个人放下固执,放下尊严,因为你知道,有只有那个人才是你最不能放下的。也许相隔天涯海角,或许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一直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但也已然会觉得开心。”   “阿慎,若是哪日你懂了,若是哪日你发现可以这样对待的那个人是阿兮的话,便来找阿兮,阿兮和你回宫,住你给阿兮建的殿宇,和你一同植白山茶”   “若是到时,赢的人是上官锦昊呢?你可是巴不得要做他的皇后?那日崖上的话,朕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萧慎扯开一抹冷笑,“上官兮,当日答应你的条件,朕反悔了。”   萧慎瞬间欺身过来,一把扼住我的下颚,冷冷地盯着我,一字一字道:“没有什么哥哥妹妹,没有什么条件协议,你现在是朕的皇后,就这么简单。”   下巴似乎要被他捏得脱臼,我的牙关不住打颤,不只是为着此刻难忍的疼痛还是萧慎眼中的狠戾,眼中一酸竟要留下泪来。   就在此刻,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萧慎怒火未消自然不会给别人好脸色看,极为不悦地低声喝道:“谁?”   外面的人被他一惊,哪里还能镇定说话,颤声道:“公子爷……浴汤已经准备好了,小的来带您和夫人前去。”   萧慎剑眉微扬,侧首邪佞一笑,“哦,是么,那正好。”   他说着,长臂一捞猛然将我卷进怀里,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手过之处,我只觉浑身一麻,瞬间已经无法动弹。   目光微微凝住他唇上别有深意的微笑时,我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想要做什么?    ☆、鸳鸯共浴,此恨绵绵   很显然,我的感觉很准确,萧慎这厮明显没有就这样放过我的意思。   他抱着我到了浴池边,屏退一旁伺候的众人,然后朝我冷冷一笑,将我的身子微微举高,然后,干脆地,放手。   惊呼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四面的池水便朝我涌来,将我的口鼻淹没。   我在水中挣扎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是心中的惊惧还未退却,张开嘴想要呼救,灌进来的只有无休无止,几乎让我窒息的水。   我头脑昏沉,想去攀援池壁的手渐渐无力,脚下似乎是浮空了一般无法触到池底。   无法呼吸,似乎要窒息了一般……幻境里那最后的一幕从眼前掠过,原来死亡竟然离我这般近么?   昏沉中,有人狠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上托起。   心口处一阵暖流注入,流经四肢,那发软的四肢渐渐有了几分感觉。   呼吸到新鲜空气,我猛咳了一阵,将水吐了出来,脑袋还是有些犯晕,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晃动。   “阿兮,醒醒。”   有人轻拍我的脸颊,语气关切,似乎还带着几分焦急。   我本就头疼得紧,被他这一拍脑袋都嗡嗡作响,似要炸开一般,心中恼极,一巴掌便朝那人拍去。   “啪!”   好生清脆,好生响亮!   手腕被人倏地扼紧,我疼得嘶嘶抽气,终于有些清醒过来,射进房中的日光明媚却让我微微眯起了眼。   然后,萧慎暴怒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脸颊上还有清晰的五个指印。   我使劲眨眨眼,有些懵了,嘟起嘴迷迷糊糊道:“阿慎,谁给你一巴掌?阿兮给你打回来。”   萧慎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将我翻个身,将我抵在了他腿上。   我心里又惊又怕,顿觉不好,哇哇大叫起来,“阿慎,阿慎,不要打我……”   萧慎冷哼,“晚了。”   他一张俊脸已经气得发紫,一手按住我扭动的身体,一手将我的衣裙都扒了下来,照着我光溜溜的屁股就是啪啪几个大掌。   这不是前世萧慎整治我的惯用伎俩?他那时倒也不是真打,因为扒着扒着,就滚到床上去了……可是这次,他倒是来真的啊!   即便是萧慎暴怒之下力道也控制得很好,我的屁股其实倒也不疼,我也不敢再叫怕惹恼了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低声抽噎,看样子委屈至极。   萧慎揍了我一顿或许顿觉精神百倍,看着我这狼狈样更是什么火都消了,倒也不怕脏来抚弄我满是鼻涕眼泪的脸,语气不温不火,“可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一听,胸中的怒火窜得老高,朝萧慎咬牙切齿道:“不知道。”   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我们一定要坚决反对!   萧慎作势扬起右手。   我一惊,立刻狗腿地扭身去抱住他的手,“阿慎,阿慎,我错了。”   眨眨眼,使劲将眼泪挤出来。   萧慎挑眉轻笑,抽出被我抱住的手,十分温柔地抚弄我已经一团乱而且湿淋淋的头发,低沉道:“错在哪?”   我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奉承道:“阿慎说的都是对的,要坚决执行。阿慎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绝对不容他人反对。”   我说完,眨眨眼。   萧慎继续笑,也眨眨眼。   我喉间一哽,立刻补充道:“当然,我也不能反对。”   萧慎根本不用八国联军,我就立刻割地赔款了。   显然他很是满意我的回答,愈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长发,然后很是轻车熟路地将浑身赤条条的我缓缓抱进池中,让我坐在池中的台阶之上,径自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宽衣解带。   我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萧慎在我面前脱衣服了,可是我的脸还是如火烧一般,眼睛却忍不住往他身上乱瞟。   这厮怎么就没把我当外人?   一阵口干舌燥之后,我看着萧慎昂藏的身躯缓缓转过来,全身肌肉结实却不粗犷,线条完美,宽肩窄臀,束发的簪子被他取下丢在一旁,一头墨发倾泻而下,似锦如缎。   “额……”我呆若木鸡,早已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   萧慎唇边带着邪佞的笑,慢条斯理地俯身将我抱起步入池中央,“阿兮可知道为何此处的浴池为何比宫中的百花汤更加精妙?”   我心中怕他故技重施,将我丢进池中,立刻攀住他的手臂,四下环顾了一圈,顿觉果真精妙绝伦。整个浴池呈一朵硕大的莲花形状,池边各角设有并蒂莲状的鎏金喷头,有股股温泉自花中倾泻而下注入池中。   我疑惑,顺着萧慎的话问道:“为什么?”   萧慎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这里是当年东燕乾元帝和恭荣贵妃杨颖的浴汤。”   这这……算是明示还是暗示?   我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气,双手撑在他肩胛上,让自己的身子离萧慎远一点,干笑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果真是亡国之君啊……阿慎,我们还是快些洗洗出去吧。”   我俩的确在此处耽搁不得,柳淑宁怕是已经让人备好车驾。   萧慎眸色微暗,哑声笑道:“好。”   我轻轻吁了口气,又听他地笑着附在我耳边道:“下次朕绝不这般轻易饶你。”   ————————————————   我和萧慎洗漱完,换上衣物,又在柳淑宁的安排下用了些饭食,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随着柳家的车队出发前往太陵。   萧慎扮作柳淑宁的贴身护卫,而我自然是她的贴身丫鬟。   马车徐徐前行,柳淑宁自然不敢开口招惹萧慎,十分拘谨地坐在一旁缄默不语,一副闺中女子的模样。   萧慎这次倒是没有拿着本书装风雅,只是抱着剑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   我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看他又看看柳淑宁,然后伸出手拿过小案上的梅果迅速塞了一颗进嘴里。   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看他俩仍旧不动,我咂咂嘴,伸手再拿。   “啪!”   手背一疼让我迅速收回了手。   萧慎气定神闲地将剑复又抱进怀中。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探手再欲去拿。   萧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我迅速收回了手。   萧慎抬了一下眼皮,眸光在我脸上划过,淡淡道:“刚才没见你用多少饭食,净吃这些东西。”   我咬牙忍了忍,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突然对萧慎笑道:“阿慎,看,这是什么?”   从怀里虚抓了一把,我将握起的左手献宝似地递到萧慎面前,微微倾身过去。   萧慎的目光自然被我的左手吸引过去。   我脸上笑意不减,在张开手的那一刹那,右手迅速在案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梅果。   我得意地朝被我忽悠却面无表情的萧慎看了一眼,坐回榻上,故意一个一个慢条斯理地吃。   柳淑宁被我这么一闹,倒是少了几分拘谨,掩唇轻笑:“娘娘,皇上这是让您呢。”   我一愣,朝萧慎看去。   萧慎这时却看向柳淑宁,那一眼极冷,似是警告,不满她道破他的心思,可他唇角却真泛着淡淡的笑意。   柳淑宁哪里还敢再笑,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坐好。   看着她憋笑的模样,我倒是乐了,有心为她解围,拿了一颗果子倾身过去便要往萧慎嘴里塞。   萧慎的脸色极为不善,眉头紧紧皱起,却拗不过我,张开嘴将他分外嫌恶的梅果含进嘴里。   他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之间,有些湿热,我心下一颤,慌忙收回手。   看他面无表情地咀嚼,我问:“好吃么?”   萧慎这时却朝我狂肆一笑,炙热的双眸紧紧锁着我,意味深长道:“好甜。”   这个分外耳熟的词让我的耳根和脸庞都火辣辣地烧起来,我嗔了他一眼,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不再理他。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我和柳淑宁俱是一惊。   柳淑宁朝车外的护卫问道,“怎么停了?”   萧慎微微拉开窗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从拉开的窗帘里,我看见原来这时我们已经出了吴郡,在片树林中。   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小姐,发现一个昏迷的女子。”   萧慎朝我看了一眼,我会意,拉开车帘。   一个头发蓬面,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护卫架到车前。   柳淑宁道:“看看她的相貌。”   护卫应了一声,伸手拂开女子脸上的头发。   惊呼还没有好出口,我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一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女子,除了脸上那几道淡色的疤痕,我几乎要以为她是宫中那个颜色娇艳、姿态雍容的阴红鸾。   眼前一花,我惊惧之下只能循着本能去拉跃下马车的萧慎。   一抓之下,徒留一手空气。   萧慎已经将那女子从护卫手中夺了过来,紧紧抱进怀中。   从我的角度恰能看见他扶在女子腰间微颤的双手。   我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一阵一阵地抽疼,所有的思绪似乎都成了空白,只能低低地喊着萧慎的名字,“阿慎……”   萧慎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我有些颤抖的声音,一双眼睛紧紧锁着怀中的女子,那一眼有;怜惜、痛苦、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欲语还休。   此刻,我和这一路小心翼翼地谋划、这江山,似乎都被他怀中的女子阻隔在外。   他眼中,只有他怀里的那个女子。   我却不知为何竟然能笑得出来,眼中却阵阵泛酸。双手紧紧地攀附在车柩上,那旧伤未愈,微微漾出一抹血色,可是我竟然不能感觉到一丝疼痛。   要是在痛些,该多好。   这个女子,绝对不是阴红鸾。   我此刻方知,依萧慎谨慎的性子,既然知道阴红鸾和上官锦昊里应外合,为何要忍她到现在。   她有着和这个女子一样的容貌。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那对镯子是不是也是她的东西?   阿慎他要和谁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胸口一窒,一口猩甜涌进喉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天地间皆是一片昏暗的黑色。   耳边是谁的惊呼,谁急切的呼喊。   秦馥,你活该。妄图改变历史,妄图让他忘了你,可是为什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看到他的新欢旧爱,看到他左拥右抱,你会心疼至此?   秦馥,你本就该死。   你该死。   阿兮阿兮,归去来兮。你胡不归?   胡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绝对不虐啊,起码现在……真的!某厮起码现在不后妈…… ☆、使君有妻,罗敷有夫   身下有些颠簸,头依旧昏昏沉沉的,我嘤咛了一身,微微掀开眼帘,微晃的阳光有些刺目让我不得不眯起眼。   手臂上传来一阵细小的疼痛,我恍恍惚惚,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只能呆呆地循着本能低低哀叫,“唔……阿慎,阿慎,疼。”   “你原来还知道疼。”有人冷笑一声。   我打了个激灵,瞬间坐起身子,愣愣地看着一旁将银针细细收起的男子,愕然道:“呀,你真在这里?”   萧慎收好银针,没好气道:“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我又是一愣,惊诧道:“有么?刚刚只是有点晕……”   萧慎冷笑,讥诮道:“刚刚?皇后娘娘的一个刚刚就是两天啊。”   他的声音很是不悦,怕是这两天里没少为我操心,我心里一甜,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要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阿慎,我自小身体好得很,是真的没有感到难受啊。”   萧慎微微侧身轻易避开我的手,那眼神静静地看着我,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心中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懦懦道:“阿慎……”   萧慎叹了口气,探手毫不犹豫地将我搂进怀里,苦笑道:“阿兮,是朕疏忽了。你的身子本就在谷中受了寒,又走了这一路,在庄子里朕还那般所为……是朕的错。”   发顶男子叹息一般的低喃倒像这世间最腻人的情话,我心下一动,忍不住伸手抱住萧慎的腰,偎在他怀里不搭话,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马车之中除了我和萧慎别无他人,可是这马车似乎也不是两天前的那辆。   我仰起头看着萧慎,忍不住道:“这马车是怎么回事?”又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心中庆幸好在车中没有其他人,要不然自己可就丢脸了。   可脸上还是有些微微发烫。   “是朕让柳小姐再备了辆马车,你有病在身需要静养,与她们一处怕是不好。”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快。   她们?除了柳淑宁还有谁?答案不言而喻……   我将脸埋在萧慎怀里,闷闷道:“阿慎,那个女子……你以前是不是认识?”   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萧慎将我搂紧了些,低声道:“阿兮,朕与她……并非你想的那般。”   我推开他,冷笑,“你骗我。你怀中的那一对镯子怕是也是给她的东西。好,那你说你为何一直不动阴红鸾?你不过是看着她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萧慎却不辩驳,亦或者是辩无可辩,只轻声道:“阿兮,若是你不喜她,待朕回宫便遣人将她送回去。”   我双手紧握成拳却仍止不住浑身颤抖,咬牙笑道:“什么叫做我不喜她?有什么是你要将她送回去?萧慎,我上官兮倒是真成了妒妇,你这些都是被我逼不得已了?”   萧慎眉头紧蹙,也似怒了,沉声道:“上官兮,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胸口憋闷几乎不能喘息,我怒极反笑,“你尽可将她留在宫中,你不是还想要废了我么?正好让她做你的皇后!萧慎,我并不爱你。”   萧慎眸光一利,也不管我会不会疼,伸手便扼住我的脖颈,咬牙呵斥道:“莫要说这些话。”   被他扼住脖颈,我止不住地低咳了几声,索性仰起脖子任他施为,毫无所惧地迎向他的目光,笑得愈发粲然。   萧慎目光微闪,脸上倒有了几分无可奈何,缓缓松开手抚上我的面颊,自嘲笑道:“阿兮,你屡次气得朕恨不得杀了你。初见你时,朕想你不过是有意思的小娃娃,留你几天倒也无妨,而且那时候也不可杀你。现在朕倒想,当初杀了你该多好。”   萧慎突然收了声有,目光灼灼地凝着我。   我心中一震,亦看向他。   “如今,你只能留在朕身边。若是你心心念念其他人,想要逃走,朕就杀了他,无论是谁。”萧慎眼中冷若冰霜,语气坚决,“上官锦昊朕必定要杀了他。”   我知道萧慎说到做到,可是心中对于那个他深埋在心底的女子……仍旧不得不在意。两世,他心底的那个人,他瞒了我两世。即便是当初我俩如何如胶似漆,如何生死相随,他心中的某个角落里是不是仍旧有那人的身影,而这一世,他还想瞒着我么?   见我面有疑色,只咬唇不答,萧慎似乎也有了几分不耐,急道:“阿兮,那人朕是与她年少相识,她如今……已身怀有孕。你让朕如何将她弃之不顾?”   身怀有孕?   我错愕,“那你是想把她送到哪里?”   萧慎握住我的手,神色温柔,“阿兮,她这般模样日子过得必不好。你莫要恼我,我自然会你一个答复,妥善安排好她。”   他自称是我……   萧慎的一双眼睛亮得灼人,少了往日里的不愠不火,甚至比车外夏日的阳关还要媚上几分,玄黑的眸中只有我一人的影子,等着我的答复。   我呼吸骤紧,反手握住他附在我脸上的大掌,轻笑道:“好,我信你一回。不过,我要知道你和她之间的事。”   萧慎皱眉,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倾身过来在我眉间轻轻吻过,淡淡道:“好,朕依你。”   我顺势靠进萧慎怀中,只乖巧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腰间的玉佩。   我这身子不过十五岁,身量和萧慎差了一大截,窝在他怀里更显得小小的一团,萧慎抱着我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悦色,慢慢道:“当年朕还是太子之时,曾带兵抵抗碧落来犯。那时军中唯一的一位女眷便是绿衣,她是随军的军医。朕和她在军中相识,她得知朕医术精湛,遂常常过来相询医道,倒也不避及朕太子的身份。处得长了,自然有了感情。当时年少气盛,朕便许了她等凯旋之后,必定十里红妆迎娶她,才有了这一对玉镯子。后来果真战胜了碧落,朕班师回朝,只待庆功宴那日向父皇言明。可惜,回京的第三日,便接到她采药不慎坠崖的消息。朕命人在崖下寻了一月也不见其踪迹,此事才作罢。阿兮,是朕有愧于她,若是当时不必顾虑那么多,她也不会……后来上官锦昊将阴红鸾送来,朕便动了这恻隐之心。这镯子,朕放在身边,更多的是朕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他这样说,我若是再闹,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了。   “你这样说,我便这么信了。”我低头往他怀里蹭了蹭,疑惑道:“可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吴郡?”   萧慎微微皱眉,“这个朕也不知道。不过,朕已经让人去查了。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更何况,她似乎好像已经失忆了。以往的一切,她都忘却了,问她什么她都只是不答。若是她真的在夫家受了气,朕必定不会让她受委屈。阿兮,这是朕欠她的。”   要她留下的话我如何都说不出来。可是……我艰涩一笑,终于磕磕巴巴道:“你、你若是真的放不下,倒也无妨。你宫中的嫔妃……我又怎会真的去在乎多了个姐姐。你是帝王,三宫六院本就正常……只是莫要再来、再来——”管我。   最后两个字卡在喉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缓缓阖上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破碎传来,几不可闻,“阿慎,你我到此为止。”   不说恩断义绝,不说不相往来,那太伤人,阿慎,你我只是到此为止。   你说不让我出宫,那也好。   你是皇,我为后,我是你的后妃,只是和你一起无关情爱。你可以做你的盛世明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诞下誉儿。   这一生,我们的故事,只我一人刻骨铭心便足够了。   “朕说了不接她入宫。”萧慎陡然怒了,眼神深深地迫着我,冷笑,“你倒是说说如何地与朕到此为止!”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只听一人焦急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公子,那位姑娘似乎有小产之兆。”   我看见萧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迅速将我放下,毫不迟疑地下了马车。   我失了他怀中的温度,似乎连整个心都凉了下来,只觉得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空虚和孤独。   身子无力地跌向车壁。   阿慎,你这般让我如何相信?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只是亏欠,前一世的你,怎会不告知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貌似做不到日更╮(╯▽╰)╭,不过某厮第二天双更补上,回家神马走亲戚难免,其实很不想去滴说…… ☆、引产之痛,孰轻孰重   古代男子即便是妻子生产也是不能进屋冲撞血光的,更不要说是遇上女子小产了。萧慎是医者,自然不避讳这些,可是要他去照顾一个小产的女子,我怎能让他去。   强撑起身子下了马车,我吩咐车前的护卫去砍柴烧水,然后走到柳淑宁的车驾前,低声道:“阿慎,你下来。”   萧慎的声音极快传来,带着几分冷硬,“阿兮,莫要再闹。”   他以为我要来阻他救人?   我自嘲一笑,复道:“你下来,让我来罢。这引产之事阿兮也懂得几分,你若是不放心可在车外指引穴位。”   所谓久病成医,前世萧慎也没少教我医术,我只是赖着他,对此不怎么上心罢了。然而我身子孱弱,为了誉儿能顺利产下,对于妊娠方面倒是让萧慎好好教了我,而且也看了不少医家典籍,可以说在这一方面知道的并不比萧慎少。   车帘被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掀开,萧慎锐如锋芒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似审似疑。   一旁的护卫已经架起柴堆烧水,我摊了摊手,强笑道:“看,关心则乱,你竟然忘了吩咐侍卫烧水。”   萧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跨步下车,却仍道:“你怎知孩子保不住?”   “若是能保得住,以你的医术,便不会有今日的情景。”他能拖着两日那女子才小产,怕也是用尽法子了。我低低一笑也不再迟疑,越过他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车中的女子双腿被分开,身下一片皆是血色,额上密密麻麻皆是汗水,脸色薄如金纸,秀眉紧蹙,神色一场痛苦。   原本在车中帮忙的柳淑宁见我进去,忙道:“娘娘,刚刚陛下已经行过一套针法了,只是这位姑娘身子太弱,怕是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我微微颔首,在女子身上检查了一番,然后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木盒子,从最底层掏出一件东西来,丢给柳淑宁,“一会我施针的时候,你就给她含参片。”   柳淑宁点头,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来。   我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我丢给她的是从萧慎药房找来的一棵千年老参,还没切片。   拿过萧慎搁置在桌上的银针,强忍住车中那阵阵扑鼻而来令我眩晕的血腥味,不再迟疑,拿捏好穴位,取她合谷、三阴交为主穴,照着医书上记载捻转结合提插三四分钟,留针。之后又在血海、三足里、至阴等配穴行针。   血海可止引产后腹痛,其余配穴可加强行针效果。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有些滑进眼中,涩疼,我却也没有动手去擦,手中动作不停。一趟针法下来,这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不过让我欣喜的是,她开始正规宫缩了。   这时,烧好的水已经被送入车内。   我一边给女子擦拭,一边和她说话,这时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让她失去意识。   “绿衣,你是不是叫绿衣?真是个好名字,和你也很配。”   女子低低地□,却没有出声。   我手下动作不停,继续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我发现我真的词穷,实在是找不出话来,于是朝柳淑宁挤挤眼道:“你来和她说说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不要让她昏死过去。”   柳淑宁苦着脸,无奈道:“娘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女人的心其实很复杂也很简单,这般受罪不过是为了心底那个男人。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恶狠狠道:“你睡吧,死了更好。哎,你我同为女人,我看你可怜得很。如果让我遇到那个负心汉,我一定帮你把他抽筋扒皮,五马分尸,让他死无全尸,马革裹尸,然后再拉出来鞭尸,把肉剁碎了喂狗。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让他下油锅,上刀山……”   我胡言乱语了一番,把自己能想到的恶毒词语都说了,那女子终于有了反应,一只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断断续续道:“不……不要……不要去!容成……不要……容成……”   容成?碧落国姓!   那女子虽昏沉,但是这一攥力道颇大,那指甲已将我细白的手腕划出道道血痕。   柳淑宁低呼一声,满眼关切,“娘娘,你的手——”   我微微拧眉,轻轻道:“无事。”   有了法子刺激她,我嘴上不停,手由着她攥着,仔细查看她身下的状况。   数十次剧烈的宫缩之后,终于有胎衣和着血水缓缓流出。   我顿时松了口气,开始清理她的□。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边的太阳渐渐西垂,那如火的晚霞竟比车中的血色还要浓上几分。   我丢开手中的布巾,在柳淑宁的帮助下给女子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想起身才觉得腰酸背痛,眼前阵阵眩晕。   脚下一软,我惊呼一声,立刻伸手扶住车壁,咬牙止住此刻的晕眩,不让自己倒下,却碰翻了一旁案上的脸盆。   柳淑宁立刻过来扶我。   车帘猛地翻卷,却是萧慎听见声响,终于按捺不住上了马车。   我浑身无力,软软地依靠在车壁上,浑身依旧冷汗涔涔,见他直直地看着榻上躺着的人,我朝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声音虚弱得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喉咙沙哑至极。   “阿慎,你欠我一命。”   察觉到我的异样,萧慎一把抓住我的手,扣向我的腕间。   被他炽热的手掌一握,我才惊觉自己的手冷的要命,身子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手上一冷一热,他的手如火一般炙烤着我,让我很是难受。我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地握住,渐渐模糊的眼里尽是他沉怒的眉眼,“千岁冷上的胆汁你怎会沾染?”   千岁冷?我有些晕乎,循着他的话喃喃道:“什么千岁冷……”   萧慎怒极,伸手扼得我肩膀生疼,“上官兮,你给朕醒过来。”   我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耳边他的话聒噪至极,“不要吵,我好困,又冷,你这么烫,不要碰我。”   浑噩中,却听柳淑宁低呼道:“皇上,刚刚娘娘碰了这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来了……╮(╯▽╰)╭,我确实不想写虐啊。乱码的那章已经补完,鞠躬……撒花的亲快来!!! ☆、炮灰一把,阿慎是渣   如果说,以往看电视剧或者小说,遇见这种剧情我肯定会觉得无比天雷,狗血至极,但是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狗血淋头的一天。   女主需要女配挖心来治,而对男主一往情深的女配为了成全她俩,不惜牺牲自己,怎一个悲剧了得!这般恶俗的戏码,俗套的剧情,居然发生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我自己简直是一个杯具,而且是专门用来盛狗血的杯具。   不同的是,萧慎不需要我的心,而我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所以,如今刚醒来经过柳淑宁声情并茂又兼无比哀怜地描述之后坐着发呆的我重新将事情的始末重新梳理了一遍。   第一,神经大条的我在取参时无意间碰开了盛着千岁冷蛇胆的瓶子,之后又用沾了胆汁的手为绿衣引产,所以我俩都中了千岁冷的寒毒。只是绿衣只沾了少许,症状比我轻得多,可是她如今刚刚引产,身子虚亏,怕是受不住这寒毒的侵蚀,如今萧慎正在为她抑毒,比起我来,她如今生命垂危。   第二,那寒毒来势凶猛,可是也不是没有解法,而这解法恰恰正在我身上。想要解这寒毒,必须去取与之相克的火盏,但是火盏药性太炙,还需要我以中了寒毒的血辅之,克其药性才可成药。而取这火盏之人,必须至阴至寒,如此一来也非我莫属了。   我可是记得萧慎说过除非找得到比这千岁冷更加冰寒的东西才能摘下火盏,让我去摘火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我自个是好一大会都没反应过来。   我将身上的锦被裹了裹,仍旧止不住瑟瑟发抖,朝柳淑宁打颤道:“麻麻,你不用担心,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去取。本宫还想着让她去取来给本宫治病呢。”   显然我这个冷笑话并没有娱乐到我们的柳淑宁同学,毕竟让一个昏得不省人事的人去替我取火盏,也忒得搞笑。   我苦下脸来,颓丧道:“那你说怎么办?”   柳淑宁低声道:“娘娘。”   无奈一笑,我慢慢道:“这一趟我还是自己去罢,人家怎么说也是被我的大意弄成这般模样。如此,也无需见他为了他人来当说客,到时倒显得我小气了。更何况我身上的寒毒也要解,这趟去倒也不亏。柳小姐,你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我还有事要与他说。”   柳淑宁看着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下出去了。   没过多久,门外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萧慎推门而入。   他见我坐在床上,过来在床侧坐下,伸手便要来碰我抓着锦被的手。   我微微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不开他,找了个理由搪塞他,“莫要碰我,你的手烫得很,我难受。”   确实,我不愿他碰,与身体上的触碰相比,心底里的抵触更甚。   萧慎沉了脸色,不悦道:“阿兮。”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看着倒像是一间卧房,于是有意转开话题,“这是哪里?”   萧慎答:“这是太陵下的别院,一会二弟便会过来接你我。”   我点点头,然后抬眼迅速看了他一眼,低低唤道:“阿慎。”   萧慎闻声一怔,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什么?”   目光落在身上的锦被上,我有些怔怔地出神,嘴巴却似乎有自己的思想,张张合合,“让王爷接你们回凤都便可,等我取得火盏,再自行回去便是。”   “上官兮,你便是这样看朕的!”   萧慎霍然起身,神色狠戾,一掌拍在床边的案几上,那上好的檀木案几轰然碎裂。   见他这般模样,我倒是不怕了,反而嗤嗤地笑出了声,“你这是抽什么风,此行非她即我,难道我要让她一个快要死的人去给我取药?我平素在家中虽有悍名,倒真是没有那般不知世故。况且——”   顿了顿,我笑得愈发粲然,“况且,你其实已经打算好让我去了不是么?而且你认定我会去不是么?”   萧慎神色微僵,竟侧开脸不再看我。   柳淑宁和他关系并不亲厚,可是为何她会知道火盏和千岁冷的事?这件事除了我和萧慎知道,再无他人,我昏迷不醒,又是谁告诉的她?而且,伺候的侍女多得是,手脚麻利灵巧的也是没有,可为什么我一醒来,在身边伺候的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柳小姐?   这些我都不想再计较,有些事想得太多反而徒增困扰。   或许他心里不这般想,可是十几年来习惯的猜度筹谋早已让他在潜意识里将这些算计得分毫不差,只是这些他大可向我直接开口,而不是用计,用谋来制衡我。   身上愈发感到寒意阵阵,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被子裹了裹,嘻嘻一笑,“不过也好,你看,这么热的天,我裹着被子还觉得冷得很,倒是不怕这毒日头了。”   萧慎咬牙,脸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眸光自我脸上掠过,已经大步过来,也不顾我先前的抗拒,将我紧紧搂进怀中。   他的下颚抵在我的肩窝,细微的发丝撩过我的脸颊,微痒。   如果说他的怀抱以往皆是温暖宽厚的,那此刻与我来说却似乎是置身火炉一般地滚烫,炙烤着我与他相触的肌肤。   “阿兮……”   他的声音低醇绵厚,似夹杂了十分复杂的情绪,缠绵难舍。   我咬牙止住自己想要推开他的冲动,反而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头,嘻嘻一笑,“怎么听着和哭丧似的,我又不是不回来。哎,你是不是觉得遇到我自己常常倒霉,其实我觉得遇到你自己才倒霉呢。什么勾心斗角,生死一线都经历了,又是被追杀,跳崖,生病,中毒什么的,你还都一副自己很受不了我的样子,要算起来,你欠我多得多了。”   萧慎没有抬头,也不在乎我拍他脑袋这般大逆不道,只是将我搂紧了些,哑声道:“是,是我欠你的。”   我又拍了拍他,“那先欠着吧,以后我总归要让你还的。一会你出去记得让人给我准备一匹最好的马和行囊,我速去速回。”   萧慎将我推开些,不相信道:“你会骑马?”   我眨眨眼,瞎扯道:“我哥哥起码是个大将军,我再怎么说也得巾帼不让须眉吧。”   其实这马术前世我央着萧慎教我的,他虽心疼我的身子弱,可是拗不过我,也只得应了。那时我倒是想着等到每年春游秋猎之时自己可以陪陪他。   只是现在这副身板子不过十五,而且也不知道技术生疏了没有,到时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我提到上官锦昊,萧慎眸色微暗,虽不想和我置气,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道:“看来他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   我一听倒乐了,凑过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直摇头,“谁家醋桶子翻了,好呛。”   萧慎耳根一红,面色不改,嘴上却无奈地笑道:“你这小娃娃。”   这人害羞就红耳根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我正了神色,对萧慎道:“阿慎,姓容成的是不是只有碧落皇族?”   萧慎一愣,愕然道:“你怎么会如此说?不过容成确只是碧落皇族姓氏。”   我点点头,解释道:“绿衣在昏迷之时唤她夫君的名字就是容成。若是姓容名成倒是好办,你大可派人去找。可是若是复姓容成,那她的来头怕是不简单了。”   碧落和大秦素来不和,若是萧慎将他们皇族女眷留在大秦,怕是落人口实,碧落指不定以此为由举兵来犯!   听我一说,萧慎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道,“此事朕知道了。阿兮,一会朕派人随你一同去,那人身上有千年寒玉,可助你摘得火盏。”   我愣了愣,问道:“那人是谁啊?”   萧慎微微一笑,神秘道:“是你说他是个女子,一直想要见一见的凤清先生。”   我哀叹,“书里说那样的人都是白胡子老头,然后随便拿出个东西送人都是稀世珍宝,可是这凤清先生身上怕是没什么油水。千年寒玉……那我俩在一起不就是两块大冰块?”   萧慎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头,“你这脑袋里整天想的倒是什么东西。”   我无力,呐呐道:“豆腐渣……”   萧慎微愣。   我握拳,做无语问苍天状,“阿慎,你也是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啦啦啦,不虐不虐,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放上来了。╮(╯▽╰)╭,那以后我家玻璃窗不知道要一天换几次…… ☆、凤清先生,蛇蝎恶妇   我是在临行前才见到萧慎他所说的那位少时好友凤清先生。   萧慎给我披了件十分扎眼的火红狐裘,亲自扶我上马,又对我耳提面命地告诫了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琐琐碎碎的活脱脱一个老妈子。   我听得云里雾里,烦躁得很,可仍旧乖乖听着,件件都应承下来。   萧慎仍旧似不放心,拉着我冰冷的手耐心地叮嘱道:“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往日大大咧咧也无甚关系,只是你现在病了,切不可使小性子。我平素见你常饮冷水,喜欢吃些辛辣之食,这一路上也得注意些。”   我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来了。”   身后相送的柳淑宁忍不住掩唇低笑出声。   萧慎面色有些僵,想来也觉得自己这般啰嗦有损他一贯自持的形象,可是却仍旧有些不自然地补上一句,“其他事我都交代了酌然,你乖乖听他的话。”   凤清先生的本名便是沈酌然。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马上的那个紫衣男子。   那男子身长八尺有余,肤色若月华一般皎白,眉目如画,鬓若刀裁,萧萧肃肃立于马上,一派疏狂的味道。   这等容色,比起萧慎这般温润君子,不见丝毫逊色。   萧慎放开我的手,对沈酌然道:“阿兮就托付给你了。她脾气不太好,路上你多顺着她些。”   沈酌然轻轻颔首,看向我的那一眼却极冷。   我一拉马缰,对萧慎道:“事不宜迟,阿慎,我走了。”   萧慎的眸中似淬了火光一般灼灼地盯着我,柔声道:“阿兮,我在宫中等你回来。”   我回他一笑,“好。”   ————————————————   当时潇洒地和萧慎作别,一路上心中却憋闷的难受,一时间忘了自己马术不精的事,倒也骑得四平八稳。   我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头上顶着烈日,却仍旧是觉得浑身发寒,牙关不住打颤。   沈酌然骑马在前,并没有理我的意思,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对我有莫名的抵触。莫不是阿慎和他说了我当初以为他是个老头儿和女人的事,他现在在生我的气?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好一会,才有些尴尬的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那啥,你饿了么?”   沈酌然沉默,根本无视我。   我干干一笑,咳了一声,“可是我饿了。”   沈酌然仍旧不理我。   我深吸了口气,也不走了,勒住马缰,控诉道:“阿慎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沈酌然终于勒马转过身来冷峭地盯着我,一双灿如星子的黑眸中带着薄诮,悠悠地挑眉低笑道:“娘娘这是像区区在下摆你皇后娘娘的架子么?”   这、这不是对我有意见这是什么!   我陡然怒了,“我没招你没惹你,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又不是我求着你和我来的,你若是不愿为何当初还要答应阿慎!”   沈酌然唇边的讥诮更甚,冷冷地盯着我,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来的?你是没有招我也没有惹我,可我就是见不惯你,你管得着么?”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心中恨的咬牙切齿,本来心里就憋屈得慌,现在恨不得掉头就走。被他一激,我倒是身上有了几分暖意。微微一哂,我怒极反笑,“或许你的确讨厌我,而我现在也很讨厌你,可是怎么办呢,你既然答应了阿慎,我们现在也只能多忍受一下对方了。”   沈酌然眉峰一拧,像是努力压制心中的不悦,唇角犹自带笑,“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你便是这般才让阿慎相信你的么?巧言令色,谄媚逢迎,想必都是你惯用的伎俩。你这般的女子……”他一字一顿,“我最是讨厌。”   “哦——”我扬眉一笑,“绿衣姑娘怕是你最是喜欢的女子吧。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心中最是讨厌我这种女子,怎会答应阿慎助我取火盏,若只是救我的命,你怕是盼着我死都不及,你为的其实是是绿衣姑娘,不知我说的对还是错?”   被我一语道破心事,沈酌然显然恼怒之极,脸上黑如锅底一般,那握着缰绳的手咯咯作响,我都要以为他那是在掐着我的脖子了。   不过貌似他现在是有求于我吧,起码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够去取火盏呢?   我想到这,颇为得意地笑道:“果真被我言重了?啧啧,沈公子这是生气了么?我说,你最好对我好一些,顺着我点,要不然这火盏我可不会给你取来就你的绿衣姑娘。”   沈酌然咬牙切齿,“你个蛇蝎恶妇!”   我悠然一笑,毫不谦虚,“谢谢夸奖。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还等着祸害你沈公子,可你的绿衣姑娘如今只怕只剩一口气了。”   沈酌然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若非你心存歹心害她中了寒毒,她又岂会是如今模样!”   “我与她无冤无仇,我起什么歹心害她?”我心中几乎要笑抽过去,“我自己都身中寒毒,我莫不是要将自己也一并害了?况且若不是我为她引产,她现在是否活着也未可知,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初我就不该救她。”   沈酌然嗤之以鼻,冷笑道:“如今你自然大可这般说辞,毕竟当初你那般殷勤地为她引产的目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上官兮,即便不是衣儿,这后位也不该是你的。”   “不是我的?”对于他满口胡说八道的指责,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如今它恰恰是我的。我是萧慎他亲自迎入宫封过金册的正宫皇后,是萧慎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子,阿慎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外人哪来资格说三道四。我告诉你,你要是惹怒了我,我不去了,你又能奈我何?我身子板好得很,可以和你耗,可是你的衣儿怕是不行了。”   沈酌然怕是没见我我这般不要脸的威胁,指着我鼻尖的手指颤了颤,仍是咬牙切齿地骂,“你这蛇蝎恶妇!”   可是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我扬眉一笑,往马下努了努嘴,悠悠道:“我这蛇蝎恶妇饿了,现在要吃东西,你还不过来扶我下马。”   沈酌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地瞪了我好一会才翻身下马不情不愿地过来扶我。   我小人得志自当要将这恶妇之名坐实了,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手上从马上爬下来。   沈酌然将行囊解开,里面是萧慎亲自收拾的一些东西,甚至连他平日里最不喜我吃的梅果都放了一大盒子,格外大方。   我裹着红狐裘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懒洋洋地对前面添柴烧火忙活午膳的沈酌然道:“喂,给我把我的零嘴儿拿过来。”   沈酌然没有说话,却转身拿了装梅果的盒子递给了我。   我捧着盒子一颗一颗地吃着,咂了咂嘴觉得有些渴了,又对开始煮汤的沈酌然道:“喂,记得烧点水,我渴了,阿慎说让我不要喝冷水。”   沈酌然仍旧不说话,可是我见到他面前原本烧得很是旺盛的火明显有一瞬灭了灭。   我毫不畏惧地打了个哈欠,瞟了他一眼,原来这便是千年寒玉散发出的寒气。只是我的寒毒比他更冷,所以根本无甚感觉。而且他的把柄在我手里,我怕他做什么。   沈酌然到底是在外游历的,这手艺显然不比我的差,我很是高兴地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当然这自是要烦劳沈公子给我这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后娘娘盛饭盛汤、端茶送水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起发了,唉,日更都是浮云。 ☆、老死不往,桃花灼然   吃完饭,沈酌然草草收拾了一番,带着我继续赶路。   我知道,我与他到宁州那处崖上骑马大概有两日的行程,他牵挂这心上人的性命,自然是不敢多做停留的。   我的马术赶不上他,他又一路疾行,长时间骑在马背上颠得我有些头晕眼花,肚子里和翻山蹈海一般难受,但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也咬牙强忍了下来。   等到入了夜,我们在一处客栈歇脚,我才敢稍稍松懈下来,整个人散架了似的瘫在热水里泡澡。   等到身体被热水泡得有了些暖意,我才有些舒爽地从浴桶里爬出来。可是才一起身,便觉得大腿上疼得要命,竟然连站着都有些打颤。   我龇牙咧嘴地比着灯火朝自己腿上看去,原来是大腿内部的肌肤被磨破了皮,经这热水一泡,更加显得触目惊心,绯色一片。   自己原本整个身子冷的麻木了自然不知道疼,如今一暖有了知觉,才觉得疼得要命。我咬牙扶着浴桶缓缓爬出来,拿了屏风上的衣服披上慢慢爬上床。   等自己身上这热气一过,自然就不疼了。   我这般安慰自己,却觉得心中委屈酸楚得要命。若不是我也得了寒毒,是不是阿慎也会如沈酌然一般看我?亦或者他如今就是这般看我的,只是为了让我去取火盏才对我和颜悦色,哄着我?   还有那个沈酌然,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性子完全不像是风趣幽默的凤清先生。着实可恨!   想着想着,我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些凉,又有些痒,禁不住伸手一抹,竟然满手是泪。   这时,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泪眼朦胧,灯影摇曳间隐隐间可见是一个紫色的身影。   我立刻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不看来人。   似乎见我这狼狈的模样沈酌然有些惊讶,尴尬间,他的语气竟然也不似白日里的跋扈嚣张,颇为不自然道:“我答应阿慎要照顾你必定不会食言,这是伤药,今天骑了一天的马,你一个女儿家估计受不住。”   我闭着眼不看他,哼哼,“不要你的假好心。”   沈酌然走进了些,将药瓶放在我枕畔,低声道:“药我给你,你用不用随你。”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道:“白日里是我不对,你虽然舌尖嘴利但到底是个女儿家,脸皮子薄,是我的话重了。我道歉。”   我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就是欺负我。你比我大那么多又是个男子,却欺负我一个女孩子,你那时候还有理了!若是你的衣儿被人这么欺负,你会怎么办?”   “谁敢欺负她,我——”他话锋一紧,便惊觉不对,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又低了三分,“抱歉,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沈酌然力所能及必定为你达成。”   听了他的话,我嗤然一笑,睁开眼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此事一了,你我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一刻都不要见到你。”   沈酌然眸色暗了暗,又说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似乎真的为了不让我见他厌烦。   其实我只是心情不爽又无处发泄,他很不幸撞在了枪口上,做了炮灰。烛光下他的背影略微狼狈,目光掠过枕畔的药瓶,我心中顿时有些愧疚,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张嘴叫住了他。   沈酌然身子明显一顿,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乎在疑惑我为什么要叫住她。   我喉间哽了一哽,不大情愿道:“喂,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可是,谢谢你的药。”   说着,我拿起药瓶在手中晃了晃。   也亏得他心细。   沈酌然扯了扯嘴角,缓缓对我露出第一个可谓是温和的笑容,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嗯,其实我也还是很讨厌你。”   我将身子微微往里挪了挪,道:“其实没见你之前我看过你写的书,觉得你这人还蛮有意思的。今夜我睡不着,你不如给我讲讲你和阿慎以前的事。”   “这个……”沈酌然迟疑了一会,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坐在这里就好,不知道你要听什么?”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就说说你们和那个绿衣的事,阿慎和她在军营认识,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没料到我会问这个,沈酌然神情冷凝起来,似乎不想开口。   我有哼哼,讥诮道:“也不知道刚刚谁在说只要我开口,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一定替我办到的。”   沈酌然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你真想知道的话,说与你听听倒也无妨。当年我是和阿慎一起去了军中,绿衣时常来找阿慎,我便也对她有些印象。又一次我受了重伤,她在我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半月,我心中便对她有了几分好感。可是后来我看出来她心中属意的是阿慎,而阿慎也似乎待她很好,她那般照顾我怕也是因为我与阿慎的关系。我自此便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直到阿慎与我一同回京,我知道阿慎许了她要娶她的事,我想我该祝福她的。可是两日之后却接到她不幸坠崖的事,阿慎派人寻了许久都未寻到她的踪迹。我本就无心入朝为官,那时候又心灰意冷,便离了家四处游历。”   沈酌然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绵长,说起这段事来更带了几分伤感与失落。   我心下恻然,“放弃一个很爱你的人,并不痛苦,放弃一个你很爱的人,那才痛苦。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是更痛苦。我大抵是明白你的感受的。你四处游历,是否也存了一分心思,这一次,你或许会先阿慎遇上她?”   沈酌然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尽是自嘲的笑。   见他因着被我勾出的往事伤怀,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尴尬地笑笑,“所以你见到阿慎待我好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觉得我得到的这一切原本都该是你的衣儿的?哎,你这男人的心眼果真是小的很。”   沈酌然苦笑,“约莫那时候确实是这般想的。”   我抽了抽嘴角,道:“我们这叫相看两相厌,不打不相识。我也总不能都这样喂喂喂地叫你吧,其实我觉得凤清先生这个名字很好。”   沈酌然自然略作谦虚道:“过奖。娘娘可随阿慎一同唤我酌然。”   我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倒是讲起礼数来了?还娘娘?你都敢叫皇帝的名字还不敢叫我这个蛇蝎恶妇的名字?”   沈酌然微微一顿,十分不自然道:“阿、阿兮。”   他的声音似乎卡在喉咙里有些闷沉,宛如蚊鸣。   我将他的名字在喉间转了一圈,低吟道:“酌然,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便是桃花嫣然,怕也还得输给你三分□。”   听了我的话,沈酌然竟然微微红了脸,颇为忸怩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便逃也似的跑了。   我扑哧一笑,听着门外砰地一声,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倒地之声。   我在床上已经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火盏之难,哥哥来寻   顾忌的我的伤,沈酌然决定稍稍放慢脚程。   我想沈酌然必定是后悔昨夜给我送药的,因为他发现和我吵一架会比现在的状况好很多,起码他不必一边伺候我,一边还要给我讲故事。   “酌然,给我说个故事吧,我好无聊啊啊啊啊。你刚刚说那个皇帝到底有没有娶了他儿子的老婆啊,我知道的一个皇帝就是娶了他儿子的老婆,最后似乎没什么好下场。呐呐,我把我的零嘴儿分你一半,你再给我说一个吧……”我吃着梅果朝在前面的沈酌然唉声叹气。   沈酌然凛然道:“不为利益所驱做违心之事方是君子,娘娘……阿兮切莫再说。”   我拿了颗梅果往嘴里放,含糊道:“那不陪你去取药了。”   沈酌然不为所动,“那恕区区在下力所不及,从现在开始没办法为阿兮一路伺候了。”   我不怕他,悠悠一笑,咂咂嘴不紧不慢道:“那酌然,你额上的那个大包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吧,难道昨夜那家客栈有只毒蚊子不巧正咬了你一口?”   沈酌然的身子明显一震,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这回又想听什么?”   我见他妥协了,立刻道:“再说那个皇帝啊。”   沈酌然道:“故事里的这个皇帝其实就是东燕乾元帝,而他的儿媳便是恭荣贵妃杨颖。”   我咋舌,“果真是天雷滚滚啊。”   沈酌然一笑,曼声道:“你哥哥说不定就是上官锦昊便是恭荣贵妃与东燕太子的儿子。恭荣贵妃虽被迫进宫,可是亦与太子藕断丝连,暗通款曲。直到东燕国亡,怀胎六月的恭荣贵妃却在宫中无故失踪,自此不知去向。”   我呐呐道:“那她怎么又和上官府扯上关系了?”   沈酌然颇为古怪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莫是不知道你父亲上官凌是东燕的降臣?”   “这个……”我心下一颤,干干的笑了笑,“一时忘记了。”   沈酌然了然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怪不得阿慎说你有时候呆得紧。”   萧慎那厮竟然在别人面前诋毁我!   我哑然,好半晌才道:“那些事府中人自是不会告诉我的。只不过上官……我爹再怎么厉害可毕竟是一个文官,他又怎么能在国破之后将恭荣贵妃带出宫的呢?”   “那自是有人与他合谋的。”沈酌然慢条斯理道:“阿兮可知道枭远王杨朔?”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难道当初和阿慎祖父打江山的时候就存了异心?”   我可没忘记自己曾经和萧慎提过上官家想要和杨家联姻,上官锦昊要迎娶杨朔孙女硕元郡主之事。   原来他们一早就已经狼狈为奸了。   沈酌然点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杨朔你可知他本是谁?”   我自然不知。   沈酌然这时已经和我并肩同行,侧目看着我,笑道:“这杨朔是恭荣贵妃的嫡亲兄长。”   原来如此。当年杨朔见东燕大势已去,为了保住杨氏一族便投诚了萧慎祖父,陪着他一同打下大秦江山,可是被封为一个异姓王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外甥做皇帝来得好?于是他便在大军攻入东燕皇宫之时,与上官凌联手悄悄将自己身怀东燕皇嗣的亲妹送出了皇宫。   这便是所谓的狡兔三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听得啧啧摇头,“好个枭远王,竟然存了这番心思。”   沈酌然瞟了我一眼了,不咸不淡道:“前面便要到崖顶了,下去之后一切听我吩咐。”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哼道:“你的武功比起阿慎如何?你带着我跳下去,不会是有去无回了吧?”   自己的能力受人质疑怕是谁都不会高兴。不过沈酌然倒是毫不介意,反而颇为歉然道:“我下去自然是没有问题,若是再带一个人下去嘛,恐怕有些风险。”   我气急,“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也可以先准备根绳子把自己放下去啊。”   沈酌然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眼神古怪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迟疑道:“可是你自己爬得上来么?”   我额了一声,颓丧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见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沈酌然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见他这般模样也知道他在诓我,心里对沈酌然这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伪君子!他必定是记恨着我嘲笑他额上那个大包的事,如今才来哄骗我。   手中抓起一把梅果,我二话不说狠狠朝他掷过去。   我俩隔得太近,他躲闪并不急,避开了几个可还是被砸了好几下,急道:“到了到了,莫要闹了。”   我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收好果盒,前面果真到了宁州城外的两崖之处。   下得马来,我走到崖边往下看了看,当初和萧慎从这里跳下去没有觉得这崖底深不见底,如今一看才觉得惊心动魄。要是我摔下去,怕是连块好肉都找不出来了。   身后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惊叫一声,身子已经被身后的人捞进了怀里。   沈酌然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地朝我扬眉道:“怎么,怕了?”   手紧紧攀在他手臂上,我惊魂未定,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我才不怕呢,上一次我就从这里跳过。”   只见沈酌然薄唇轻勾,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我一跃而下。   入耳的风从耳畔掠过的疾声,我紧紧抓住沈酌然的衣袍,吓得大叫起来。   沈酌然看到我这般模样,俯身在我耳边打趣道:“刚才是谁说不怕的?”   我哪里还能顾得了他,兀自闭着眼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弹,生怕下一瞬自己摔个粉身碎骨。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停了,沈酌然拍了拍我的脑袋,笑道:“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崖底。我急忙收回八爪鱼一般攀在沈酌然身上的手脚,试着用脚踏了踏地面。   哪知道脚刚一沾到地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幸好沈酌然眼疾手快才将我扶住。   他笑了笑,“还是我扶着你走吧,你腿都软了。”   我毫无威慑性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若是他现在放手,我肯定摔得要比现在狼狈。   经过我的指引,我们很快找到了火盏的所在。   我现在已经缓过神来,甩开沈酌然的手,道:“阿慎说须你助我方可成事,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沈酌然道:“我将千年寒玉上激发的寒气配上寒冰真力注入你体内,你便将火盏摘下放入这个寒玉瓶中。”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寒玉瓶,叹道:“那我岂不是要变成一个大冰块?”   沈酌然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道:“放心,我会把你扛回去的。”   我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吧。”   沈酌然微微颔首,伸手抵上我的后背。   我只觉得本就冻得发颤的身体被他掌心传来的寒气浸得已然麻木了,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只是听从大脑的支配机械的俯身伸手去摘火盏。   手指刚一触到火盏,那手指上皮肉竟似冰块触到烈火一般融化脱落,化成滴滴血水。   我看得触目惊心,可是却感觉不的一丝痛觉,有些麻木地动作着。   身后的沈酌然却看不下去了,暴怒地大喊道:“还不快些,你这手还想不想要了。若是连骨头也一并融了,你……”   他说道这里没有说下去,我身体僵硬得很,他大概也发现了,扯了扯嘴角,却仍知道要笑,“动不了,有趣得紧。”   终于将一枚火盏放进寒玉瓶里,我木木地张开手,那食指和拇指竟然已经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看不见沈酌然的神色,可是我隐隐听到他的抽气声和逐渐浓重的喘息。   这食指和拇指必然不能再用,我便用其他手指两指并拢去夹。   这过程竟似过了半个世纪一般,我竟然能够这般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血肉化作血色的脓水。等我将三枚火盏都放入瓶中,我的右手已经是血迹斑斑。   沈酌然一手抚着我一手接过我手中的寒玉瓶,急切道:“可是疼得紧?”   我木木地转过头去看他,想强扯出几分笑,却发现嘴角因着冰寒绷得死紧,最后只能低低道:“没有感觉,真的,一点都不疼。”   这样说着,我却发现眼眶涩的要命,一眨,竟然有什么缓缓滑了出来。   沈酌然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什么,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沉痛与哀怜。   他伸手缓缓给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我见你素爱吃那些零嘴儿,阿慎这人有时候刻板的很,知道那些东西与人无益必定十分厌恶,我游历在外见过很多新奇的吃食,下次我给你带些进宫,你也无需怕他,只说是我给的便是。”   这、这是把我当三岁孩子哄,给点吃的我就乖乖听话了?   我又好又好气,嘴上却道:“我吃我的零嘴儿本就不怕他。”   沈酌然一脸狭促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伤药手脚麻利地给我草草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我仰头看着头上望不见头的崖壁,“我们怎么上去?”   沈酌然蹲□子,对我道:“上来。”   我有些懵,却还是听话地趴在他背上。   沈酌然低声道:“抱紧了。”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   他似乎仍是不放心,解了腰带将我绑在他身上。   他从袖中掏出一串铁链一般的事物,在手中舞得霍霍生风,其中一条铁链如蛇一般朝崖上窜去,竟然钉入了坚实的崖壁之中。   沈酌然接着铁链顺势而上,手中的第二条铁链甩出,钉入更高的崖壁中。如此往复,等我俩爬到崖顶之时,我见他已经气喘吁吁,额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从他身上下来,我还来不及喘口气,沈酌然神色一变已然将我揽在了身后,目光冷冷地落在前方,“既然来了,何必掩藏。”   我心中一颤,熟悉的记忆浮现出来,真真一个狗血了得。   来人一身蓝色锦袍,却没有看沈酌然而是对我温和一笑,语声中尽是宠溺,“兮儿,哥哥来接你了。”    ☆、属意之人,阴谋诡计   我心中对着上官锦昊咬牙切齿,脸上却是巧笑嫣然,柔弱道:“哥哥,你原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妹妹啊。”   上官锦昊必定有备而来,若他出手沈酌然不一定能保证我俩同时逃脱,若是火盏落到他手中借以要挟阿慎,必定是个麻烦,为今之计只有让沈酌然带着火盏先走。   上官锦昊神色愈发温柔,“阿兮,过来。”   我掩唇低低一笑,越过沈酌然往前走了几步,手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攥住,“上官兮,你做什么!”   我回首淡淡的看着他,隐在狐裘中的手指抓住沈酌然的掌心,慢慢勾画:走。   沈酌然眉眼一沉,霍然抓住我的手,喝道:“不行。”   我微微一笑,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转瞬间已经从怀中掏出了那支被我藏起来的金簪抵在了自己的喉间。   我悠悠一笑,缓缓往一侧走了几步,待走到马匹旁边才缓缓道:“你们俩最好都不要乱来,否则我可不知道这簪子长不长眼睛。哥哥,我知道你今天必定是带了人过来的,莫不是还想再杀妹妹一次?妹妹可是记得,你还欠着妹妹一样东西。”   上官锦昊脸色微变,紧张道:“兮儿,快将簪子放下,你要什么东西哥哥给你便是。”   我冷笑一声,嗤然道:“那东西本就是你许我的,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们一码归一码,有来有往。你如今这般紧张的,怕是为了上官兰的解药吧。”   上官锦昊瞳孔慢慢收缩,眼底一片冰凉,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阴冷冷道:“上官兮,你这蛇蝎恶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兰儿下的毒!我分明——”   三番两次被人叫做蛇蝎恶妇,我做人咋那么成功呢。= =   我冷嗤一声,打断他的话,“你分明在宫中派人照应着,而且也在坤宁宫安排了人,她又怎么会中毒呢?”金簪在阳关下熠熠生辉,晃得我微微眯眼,“是你派的人太大意了。我没有见她并不代表我不动手,她到底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想要寻给机会动手还不简单么,我只是在她的浴汤里动了手脚。这毒下的简单,解法也简单得很。可是从七花七草中各选一样组合一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若是解错了毒,只怕姐姐这么个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上官锦昊只默然地看着我,那眼神令我不寒而栗,可是我知道他若是在乎上官兰便不会轻易动手。   良久之后,他低声道:“条件。”   “很好。”我笑了笑,取过马背上的水囊将水尽数倒出,金簪对准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下,血色顿时溢了出来。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浑身冰凉,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拿着水囊的手也开始无力。我咬牙朝沈酌然道:“你过来。”   沈酌然依言过来,轻轻扶住我的手。   我低咳了几声,将盛着血液的水囊递给他,我只觉得自己鼻塞得厉害,连呼吸都不怎么顺畅,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你回去告诉萧慎,此事就当做我上官兮谢他当日崖上救我一命。”   “阿兮,”沈酌然握紧我的手,沉声道,“要走,一起走。”   我低下头看着腕上仍旧淌血的伤口,落寞笑道:“你以为你能带走我?更何况,我还有一件东西要向我的好哥哥讨回来,我不会轻易罢手。你回去告诉萧慎,若他还顾念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就让我再任性一次,我心中属意谁他自该清楚得很。”   沈酌然缓缓放开我的手,难以置信道:“上官兮,你喜欢的莫不是……”他凌厉地看了上官锦昊一眼,没有说下去,而是冷笑一声,拿着水囊翻身上马,“算我看错了你。”   我笑笑,“如此正好,我们也不必再忍受对方了。我说过此事一了,你我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一刻都不要见到你。果真女配的命薄贱如草,他们一个个都只是想要利用我,去救自己心爱的女子,阿慎是,上官锦昊也是,我和谁一起又有什么分别呢。”目光凝在手腕上,我低骂道:“嗤,真他妈的疼死我了。”   话音一落,我扬手将金簪刺入马背。   马嘶吼了一声,带着沈酌然疯了一般撒开蹄子窜了出去。   上官锦昊身形一动,想要去追。   我将金簪抵回喉间,低低一笑,“哥哥,莫要妄动呦,你放他走,我给你解药。”   上官锦昊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停下脚步。   强撑着微晃的身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吃力道:“哥哥若是不介意,过来扶妹妹一把,如何?”   眼前一花,下一瞬已经被他揽进怀里。   似乎是发觉我浑身冰凉似铁,他的身子微微一震。   我黯然地垂下眼,有气无力道:“你若是不急着让我解毒,可不可以先给我请个大夫看看,真的很疼。”   眼前上官锦昊的脸渐渐模糊,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强撑着最后一分意识,咬牙切齿道:“你许我的东西我可是一样都没有要到,你且等着,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说完,我很放心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   颠簸、昏沉、寒冷,在紧密的马蹄声中我吃力地睁开眼,外面阳光很好,强烈的光线让我不觉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马车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我躺着的小榻之外只有一个茶几和燃着熊熊炭火的铁炉……还有沉默地坐在我身旁的上官锦昊。   见我醒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我淡淡道:“你醒了。”   我微微支起身子靠在车壁上,“这是往哪里去?”   “凤都。”上官锦昊仍旧不咸不淡,话里却别有深意,“你已经昏睡了四天了,皇上昨日已连夜回了凤都,你这个正宫娘娘自然也该回去。”   我吸了吸鼻子,笑望着他,“既然哥哥想通了要与我合作,那我要的东西呢?”   上官锦昊危险地眯起眼,满脸讥诮道:“兮儿可真是谋算得好啊。你一面攀上了萧慎,一面又以此为由让我与你合作,可谓是两面逢源,手段圆滑得很,哥哥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般……奸猾。”   我颇为自得道:“好说好说,若不是我,哥哥至今还被阴贵妃耍的团团转,不是么?若非我让碧沁姑姑传话,这次萧慎太陵之行的真正目的哥哥怕是还蒙在鼓里呢。”   听我提到阴红鸾,上官锦昊神色一冷,眼中杀气毕现,“那个女人,回凤都之后,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若除了她,宫中的暗部怕是要大换血,想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你,你还是快些将玉玺交给我。”   上官锦昊目光如刀,隐有愠怒,冷冷道:“你以为我真会将它交给你?”   “交与不交,皆是你自己度量。哥哥现在既然要送兮儿回宫,怕是心中早有定论。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皆是为利益所驱。兮儿只是在这里提醒哥哥一句罢了,谁才是能与你一同共打天下的人。”   上官锦昊迟疑了一会,果真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锦囊一看,果真是东燕的玉玺。   东燕皇族尚奢,便是这玉玺也是用白玉雕成一朵牡丹的样子,前世萧慎灭了上官一族,解开宝藏之谜,见我对这方玉玺喜欢得紧,便将它给了我把玩。   将玉玺收好,我心下窃喜至极,脸上却对上官锦昊悠然一笑,道:“兮儿还是那句话,桓郎尽可放心,兮儿定不负桓郎厚望。这江山,兮待与君共掌。”   上官锦昊坐在一旁也不答话,可是他的视线却一直凝在我身上,似猜似度,颇为古怪。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经过碧沁姑姑的手,上官锦昊秘密送我进宫,并且命她以后对我多多照拂,听我令行事。碧沁姑姑虽然不知道我和上官锦昊达成的协议,可是她言行中倒对我多了几分恭敬。   等一番折腾到了坤宁宫天已经黑了,我浑身冰寒只想着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只是显然有人已经接到了消息在坤宁宫等着我了。   我刚一进殿便看见萧慎负手而立在窗前,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整个大殿的只有他一人,宫人们大概都被他遣退了。   听见响动,他立刻转过头来看向我,眼中血丝斑驳可却难掩的欣喜和激动。   我一怔,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没带我开口,他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将我紧紧搂进怀里,“阿兮,我说过我会等你回来。”   他的语声依旧温雅从容,可是抱着我的双手却隐隐发颤。   我似乎犹在梦中,耳畔只有他胸膛里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好半晌才顺着他的话低声说道:“嗯,我回来了。”   萧慎微微放开我,伸手轻轻摩挲着我的眉眼,“阿兮,我的阿兮……”   我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然后猛然伸手紧紧攀上他的肩背,死死地抱住他。眼眶一酸,有冰凉的液体流下,我却低低地笑了出来。   说什么事成之后出宫,答应连城让他赐婚,让他许我宅邸,这一切,不过是我早已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个男人啊,我深深爱着的这个男人啊。他是我全部的眷恋,纵使心痛、委屈,甚至是迷茫,可我只是想在这些日子里能够陪着他,珍惜他给予我的这些微薄的温情。   萧慎被我又哭又笑的模样吓了一跳,忙伸手替我抹泪,嘴里说着些哄人的软话。他说得毫无章法,我听得更是晕晕乎乎,最后他倏地神色一冷,“若是上官锦昊这次对你存了杀心,你可还能安然回来?你这胆子倒是大得很。”   我无奈了,“当初我们定下计策便知道有性命之虞,后来又横生如此多的波折,现在你我皆安然,该高兴才是,而且我这次随上官锦昊一起还拿到了这个。”   我将身上的东燕玉玺掏出来递给萧慎,“即便是上官锦昊对我仍旧有所怀疑,可如今在宫中,阴红鸾这颗棋子已废,他不信我又能信谁,更何况上官兰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萧慎却没有接过玉玺,只是紧紧地迫视着我,语声淡漠,“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是朕自作多情白担心了一场。”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般表现,我心中忐忑至极,握着玉玺的手紧了紧,急忙解释,“阿慎,我也没有预料到会遇上他,我也是那时起意才想到要问他拿玉玺的。你、你不要生气,我哪里知道你会担心……”   说到最后,我的头已经颔到胸口,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萧慎听了我的话登时怒了,按着我的腰身,二话不说对我的屁股就是一掌,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你走的时候我怎么吩咐你的,你都把它当耳旁风。我不担心,我不担心你知道我这几日怎么过的!”   我痛呼,他却犹似不解气,兀自按着我哼哧哼哧地边打边骂,“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自作主张!我让你不知死活!”   我拼命挣扎,边哭边叫:“你以为我想啊,若非为了你那个绿衣姑娘取药,我会遇见他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揍我。”   萧慎停手,冷笑,“你叫,一会把宫人们都叫进来,可别说我没给你留面子。”   我抽噎,抹了一把眼泪,指责道:“那你打我!”   萧慎瞪了我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我拢进怀里,“你父兄自小骄纵你,你这性子又倔得很,何时才能乖乖听一次话。”   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我呐呐道:“那时候事出突然,你让我听沈酌然的,估计现在我们俩都在上官锦昊手上,说不定火盏都不保。”   说到这,我又道:“哎,那绿衣姑娘的寒毒解了么?”   我不说还好,一说萧慎又炸毛了,“你还敢提!你倒是当时下手都不带眨眼,你知道我看着那些东西恨不得将沈酌然那混蛋剁了,他倒是真放心将你留下。”   想到那时沈酌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今他被萧慎关起来大概心中也很郁卒。我眨巴眨巴眼,落井下石道:“这小子也真不够意气,我说给上官锦昊听的话也信,二话不说丢下我就走了,阿慎,你多关他几天。”   我又不傻,说我自己赶他走,萧慎非得再揍我一顿不可。   萧慎笑得十分阴恻恻,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说,我也会替你好好关照关照他。”   我的身子不禁瑟缩了一下,脸上附和地笑了笑。   萧慎以为我是冷了,立刻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就要往我嘴里放,“这是火盏和你的血炼成的解药,你吃了它,身子可无虞。”   我听话地吃了药,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渐渐开始暖起来,狐裘紧裹着的身子甚至开始沁出了热汗。   对于我身体的反应,萧慎显然很是高兴,只是他只将眼睛眯了一眯,甚为自然道:“阿兮,你这身上味道冲的很,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浴汤,现在去洗洗如何?”   在我昏迷的四天里,上官锦昊和他的那一干手下都是男人,自然不可能给我洗澡,而且我熏了四天的炭火,这有味道也实属正常,现在萧慎说去洗澡我也断然没有拒绝的念头。   于是我很是识趣的点了点头。   萧慎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你便随我去养心殿吧。”   我脑中轰然一声,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说洗澡么?带我去养心殿作甚?”   萧慎笑了笑,“你的东西昨日我都让人拾掇去了养心殿,连你的婢子弥香如今都调过去了。”   我笑得发干,“这样不大好吧。你才回宫,各宫妃子必定念你得紧,我再霸着你,怕是会招人嫉恨。”   萧慎冷冷道:“你这皇后做得倒是识大体得很。”说罢,牵了我便往外走。   我努力拉住他,“大晚上的,你这般攥着我走,到底不成体统,你且等等,我让人去备辇驾过来。”   萧慎仍旧拽着我走,“不必备辇驾,从太液湖绕过去,我给你摘几个新鲜的莲蓬,人多了反而扰了兴致。”   我看他随手拿了宫婢手中的一盏宫灯,倒真有几分要和我秉烛夜游的意思。   一路上宫人们见他这般不成体统地拉着我走自是远远的避开,我将狐裘褪下挽在臂上,很有“味道”地享受他这份情调。   烛火摇曳,漫天璀璨的繁星与莲叶间飞舞的萤火交相辉映,煞是好看。徐徐的夜风中,萧慎将宫灯放到我手中,低声道:“阿兮,你曾说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那今夜慎为你将莲取来,可留得住你日后的来去?”   宫灯的烛火晃得愈发厉害,我干笑两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阿慎,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我答应过连城什么?赐婚,我也是答应了的。”   萧慎唇边浮起极浅的笑容,语气却十分恶劣,“那日是你答应他会让我赐婚,可是你说赐,我便赐了?”   我一惊,霍然仰头凝着他,微怒道:“那你是让我食言而肥了!”   萧慎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温和笑道:“那日我在扶柳山庄说过的话句句属实,此事我早有法子替你解决,你不用挂心。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回答我好与不好便可。”   我微微抬头望进他眼中,深邃的眸中印着的皆是我的身影,其中的热切而焦灼几欲将我吞噬。如果是热血的武侠剧,那男主此刻大概会抓住女主的手死死不放,十分牛气哄哄地说跟我走,而那些黏腻腻的韩剧里的男主则会注视着女主,十分深情地说嫁给我。   而萧慎显然都不属于这两者。   他只是看着我,压低了声道:“我不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你,可是我萧慎想做你心中的盖世英雄。”   我爱的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原来,我说的话,他还记得。   我慢慢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该悲伤还是该欣喜。绿衣,那个女子,我心中是介怀的,可是我介怀的不过是他上一世的欺瞒。可是我心中何尝又不高兴,若她可以留下,日后等我去了,也有人陪着萧慎,替我好好照顾他。而萧慎如今或许爱我,但必然不是深爱,他会宠我、护我,但绝不会独宠于我,这也不正是我乐见的。   萧慎等了一会,仍不见我说话,似有些怒了,语气不善,“说话。”   我被他吓得浑身一颤,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道:“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十分要紧。”   萧慎的语气显然已经十分隐忍,“上官兮,你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想其他东西!”   我退后一步,看着他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盖世英雄。”   萧慎额上的青筋明显突突地跳了两下,伸手便要来抓我。   我早有防备,双手反射性地护住屁股边跑边叫,“打女人算不得盖世英雄。”   萧慎一把抓住我,阴险地笑道:“铲恶锄奸算不得打女人。”   我立刻改口道:“莲子。你还没给我采莲子,你采了莲子我就答应你。”   萧慎眯起眼将我瞧着,语气危险,“你们吃货是不是谁给奶就是娘?”   这话听着古怪得很,我立刻摇头否认,“只有阿慎采的我才要。”   萧慎面无表情地哼了哼,身影一下子掠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他将手里的一捧莲蓬塞进我怀里,不冷不热道:“拿好。”   我抱着莲蓬,清冽的草木香立刻盈了满怀。   萧慎见我没有反应,不乐意了,“你现在就不该表示表示?”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表示什么?”歪着头想了想,我补了一句,“哦,那谢谢。”   萧慎沉着脸看着我,那眼神阴狠得活似如果我再吱声他会直接将我撕了,好一会他才越过我大步往前面走。   我怀里抱着莲蓬和狐裘,颇为费力地追上他,急道:“走慢些,你这是怎么又抽了。”   萧慎走得更是脚下生风。   我停下来,蹲□子痛苦地哼了一声,果真见萧慎立刻停下来,回头皱眉着眉看我。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要脸皮地撒谎道:“阿慎,脚崴了。”   萧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将我连人带东西都一把抱起。   一手攀上他的脖颈,一手抱着莲蓬,我仰头看着他紧抿的双唇在月色下几近是诱人的淡粉色,好看的脸廓仍旧紧绷着,却明显比前几日消瘦许多。   心里一酸,我忍不住将头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迅速啃了一口,将脸靠在他胸口低声道:“阿慎,对不起。”   萧慎抱着我的手猛地一颤,吓得我立刻去抱他,却听他低哑道:“阿兮,日后上官家的事,你不必再管。”   我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不再插手上官家的事,是不是我就要像他宫中的妃子一样,夜夜盼着他的哪日想起的宠幸?等到色衰爱弛,老死宫中?   见我失神,萧慎低头用额头触了触我的额头,语气渐柔,“阿兮,如今你心中既然有我,我也想时时与你一起,你日后安安分分地在宫中做你的皇后,其他事,朕会处理。”   我苦笑一声,轻轻道:“阿慎,我本就不想去管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只是尽我所能帮你。你若是不喜,以后,我便不再管了。”   萧慎脚下一顿,低头凝视着我。   我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抱着莲蓬的手轻轻按在他胸口,“我只要你好好的。”   萧慎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批量更新,家里木有网了,没有办法日更……原谅偶…… ☆、迷雾重重,盼故人归   或许是这些日子在碧沁姑姑那里学了不少规矩,弥香见到我很是高兴,却也只是规规矩矩地服侍我沐浴更衣。   梳洗一番之后,弥香又绞了帕子给我受伤的右手擦洗,看着我五指裹着的纱布,一下子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娘娘,您出宫一趟,这一双手上怎么尽是伤痕?”   我拉着她的手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如今是皇后,自然是人上人了,这苦中苦吃吃也是应当。只是我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宫里可发生什么大事?”   弥香被我的话逗得一笑,擦了擦眼泪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整个百花汤里只有我们俩人,才凑过来神神秘秘道:“自从娘娘和皇上出宫之后,德妃娘娘似乎与阴贵妃杠上了,前些日子还不小心把阴贵妃的猫给弄死了。现在宫人们都不敢往永和宫和庆曦宫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   “没闹出人命就行。”我笑笑,又问,“淑妃那边没有动静?”   弥香道:“若是淑妃娘娘在宫里也不会闹成这样。定国公的夫人怕是要去了,淑妃娘娘在您出宫后不久就回定国公府了。”   我点点头,“她这人识大体,没想到也是个孝女。”   弥香给我披上纱衣,吐了吐舌头道:“皇上昨夜回宫,永和宫和庆曦宫都没有去,却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过去给定国公夫人诊治,还赐了很多稀药,如今淑妃娘娘可是荣宠正盛呢。”   我叹了口气道:“她母亲如今命在旦夕,皇上这样做也是应当。”   弥香嘻嘻一笑,得意道:“其实我觉得皇上最在乎的还是娘娘您,您都不知道皇上昨晚一夜没阖眼,今天中午接到您的消息便去坤宁宫守着了。您不在的这两日,连徐福公公都不敢在皇上面前伺候,皇上整个人看起来吓人极了。”   我哼哼,“那也未必是为了我,说不定是为了他新带进宫的美人呢。”   听了我的话,弥香讶然,“皇上没有带女子进宫啊。”   我看了她一眼,疑惑道:“没有?”   弥香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微微愣神,那萧慎把那个绿衣安排到哪里去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婢微弱的声音,“娘娘,皇上让婢子来问一下您快要好了没。”   我和弥香对望了一眼,她揶揄笑道:“看吧看吧,皇上这都等不及了。”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下次仔细你的皮。”   弥香眨眨眼,笑着将我往外推,“娘娘,您还是请把,要不然,皇上一会得亲自来拿人了。”   我脸上一红,心底将萧慎这厮腹诽了一遍,匆匆走了出去。   养心殿灯火通明,萧慎正坐在案前批折子,见我进殿,立刻从一旁拿了一个箱子过来。   我由他牵着坐在床上,然后看着他给我小心地将我手指上的绷带解开,拿了药膏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细细的涂了一遍,又在我的手掌和手腕上的伤口上也涂了一遍。   这药膏有着淡淡的花香,我闻了闻,对萧慎道:“你莫不是给我涂的是肤脂吧,这也能治伤?”   萧慎垂下眼,在我手掌的伤口上抚了抚,“这是玉莲生肌膏,再过几日,你手上的疤痕就会消失。”   我点点头,嘿嘿一笑,“这东西估计如果拿去能卖个好价钱。”   萧慎有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才道:“你啊,刚才和弥香磨磨蹭蹭干嘛呢?”   我说,“就是洗得仔细了点。”   萧慎放开我的手将我抱到床上,“我还有几本折子没批完,你且先睡下。”   想起弥香的话,我拉住他,故意软了语调,“折子明天也可以批,我要你陪我睡觉。”   守在外殿的弥香和徐福相视一笑,退了出去。   萧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微微愣了愣,才脱了鞋袜上床。   我往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拍拍他,“睡吧。”   萧慎闭着眼睛道:“嗯。我知道你今日回来,让玉连城在凤都多留了一日,明日你我可一同去送送他。”   “他什么时候回的凤都?”我诧道。   “在扶柳山庄的时候我特意派人去宁州通知他的。正好我这里有个方子,让他拿去试试。”   我担忧道:“鼠疫之事若是传开,整个大秦估计都会陷入动荡不安之中。你我去送他合适么?”   萧慎摸了摸我的头发,沉声道:“阿兮,宁州前日已经有人查出得了鼠疫。”   我一惊,支起身子看着他,“怎么这么快?那连城——”   萧慎睁开眼,红丝斑驳的眼中仍旧流光熠熠,迅速打断我的话,“阿兮,我答应过你,护他安然,必然做到。”   我想求萧慎,可是看到他脸上的疲惫,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我咬了咬唇,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信你。你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萧慎将我的身子往怀里拢了拢,声音低沉,“明日诸妃过来向你请安,你让弥香婉言谢了便是。这后宫真正主事的还没死呢,你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应承下来,听他提到阴红鸾又想起绿衣的事,心中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打算问问他,一抬眼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我不想吵醒他,遂靠在他身上也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   等我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萧慎早已离开上朝去了。   殿外有些喧闹声,似乎弥香和徐福正在和谁说话。   我套了外衣下了床去开门,看见弥香和徐福正拦着乐酌似乎不让她进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福微微躬身道:“娘娘,皇上说让您好好休息,他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去打搅您。”   乐酌这时候却对我喊道:“嫂嫂,嫂嫂,你一定要让我见见大哥。他昨日下了道旨,把夏侯绝的禁军统领的官衔给撤了,我要和他好好理论。他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我对徐福和弥香道:“有晋阳公主陪着我说说话、解解闷也好,算不得打搅,一会皇上回来我自会和他说。”我又过去牵了乐酌的手进殿,劝慰道:“你有话和你哥哥好好说说,这样急色,怕是又要惹他发火。而且他刚回宫,很多事要处理,你也要多体谅体谅他。”   乐酌乖巧地点了点头,口气却仍旧带着几分怒气,“可是他也不能平白无故撤了夏侯绝的官职啊。”   我拉他坐在床边,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那该来见你哥哥的该是夏侯统领才是,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公主这样为了个男人闯养心殿传出去终究是不好。”   听我一说乐酌更是气得大骂,“夏侯绝那个死呆子,他从来只听大哥的话,哪怕现在大哥让他去死,他也不会问为什么。我昨天就找过他了,他说让我少管闲事,大哥自有主张。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才不要再去找他。”   我想了想,估摸着夏侯绝或许是知道原因的,便对乐酌道:“既然你气他那今天怎么还来找你哥哥?好啦,一会你哥哥来了,你就好好问问,不要这般没大没小的。”   乐酌点点头,搂着我嘻嘻一笑,“谢谢嫂嫂。”   我拍了怕她的手,“你先坐着,那我去梳洗一下。”   乐酌放开我,笑道:“好。”   我起身唤了弥香进来帮我梳洗更衣,留着乐酌在内殿,还没消停一会,便见她抱着莲蓬兴冲冲地跑过来,“嫂嫂,这莲蓬是哪里来的?”   我一愣,有些不要意思开口,倒让正给我绾发的弥香抢先开口,“公主殿下,这是皇上昨夜为娘娘摘来的。”   乐酌愕然,张大了嘴道:“大哥那样的人也会做这样不成体统的事?这千叶莲只有太液湖那边有,可是那里的莲蓬是不能随便摘的。”   我笑笑,“你哥哥昨夜抽风,行事古怪了些,当不得真。”   弥香手一颤,给我簪发的金簪差点掉了下来。   乐酌嘿嘿一笑,“那嫂嫂送我几支呗。”   还不待我答话,门口便传来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不行。”   我转过脸去看见萧慎正在站门口,他身后跟着徐福,似乎是站了好一会。   他大步迈进来,额前的十二玉旒随着他行来微微晃动,神色莫辨。   我看了眼咬着唇不吭声的乐酌,过去拉住萧慎的手道:“你凶她做甚,有话该好好说才是。”   萧慎看了眼乐酌,沉声道:“且不说今日她是为了夏侯绝而来,闯了朕的养心殿。就是你大病初愈,她也该识大体些,让你好好休息,莫来扰你。”   “她陪我说说话也好,我正闷着呢。”我笑笑,“刚刚是我让她进来的,你也不要怪她了。”   萧慎神色愈冷,“就她那点心思朕还不清楚。夏侯绝一事朕已经下了旨,断无回旋的可能,萧乐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乐酌气急,将手中的莲蓬狠狠掷到地上,红着眼眶骂道:“大哥,你简直是不讲理。夏侯绝哪里做错了?是你昏聩,竟然将禁军交给上官党的人。”   萧慎也怒了,斥道:“够了,萧乐酌,你给朕滚回去。”   乐酌咬唇笑了笑,伸手抹了把泪水,点点头道:“好,我这就滚。我这就回衡叶山庄,再也不回来了。”   说着,一跺脚迅速冲了出去。   “乐酌,乐酌。”我想过去喊住她,却被萧慎拉住了手。   “你不用管她,让她走。真是越发没有个规矩了。”   我回头看着萧慎,不忍道:“你刚才当着这么多人骂她,她一个女孩子自然受不住。再说,她喜欢夏侯统领,这关心则乱,她一时失了方寸也无可厚非,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说说话。”   萧慎语气仍旧不善,“她也该好好懂事了。阿兮,我来是去接你给玉连城送行,现在时辰也该到了。”   我点点头,这夏侯绝的事再等些时日吧。只是他是萧慎的亲信,怎会无缘无故被免职?而且萧慎将京畿禁军交给上官党的人,这其中也太古怪了些。 ☆、公子连城,酌然之怒   我没想到萧慎竟然是让百官在城门口相送连城,等到我俩的车驾在城门口停下,街道两边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一群民众。   萧慎扶着我下了车驾,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   萧慎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都平身吧。”   众人起来,大臣分立两旁,竟然连上官锦昊都来了。我与他视线相撞,他竟然朝我十分温和的一笑。   我立刻别开视线,看向前方,那处玉连城一身雪衣锦袍萧然而立,仿若谪仙。   宽大的袖下萧慎拉着我的手缓缓走向前方的玉连城。玉连城脸上一派从容温雅,可我几乎能感觉到他那近乎狂乱的视线一直都注视着我。   萧慎领着我走到他面前,朗声道:“此去宁州险阻重重,朕将宁州百姓的安危交给你,望爱卿能多多珍重,他日河清海晏,朕必定率文武百官在此等候爱卿凯旋而归。”   玉连城微微躬身,“臣等必不负皇上厚望,不除鼠疫,誓死不归。”   “不除鼠疫,誓死不归。”玉连城身后随行的医官护卫也纷纷跪下。   萧慎大笑一声,正色道:“好,今日朕就为诸位卿家壮行,来人,上酒。”   他话音一落,便有宫人将已经斟好的酒奉到玉连城和随行的人等面前。   萧慎执杯对众人道:“愿诸位卿家马到功成,奏凯而还。”   我亦取过酒盏,朗声道:“愿大秦福祚绵长,大秦子民和乐安泰。”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叩首道:“谢皇上,谢娘娘。”   我看向不过与我几步之遥的玉连城,低声道:“一路小心。”   玉连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对身后皆上马的众人道:“走!”   萧慎衣袖之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语气一贯低沉从容,“走吧,他会平安回来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仍旧忧虑重重,除去担忧玉连城的安全,让我心中更加惶然的是自从回凤都之后,萧慎似乎有意不想让我参与上官家的事,而今日没来送行的萧恒、不知去向的绿衣,被无故罢官的夏侯绝,甚至萧慎今日对乐酌过激的斥责,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惑和迷茫。   在我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我怀疑萧慎有事瞒着我,去问乐酌自然不行,看她今早的言行怕也是不知道其中的隐秘。等到和萧慎用了午膳,我趴在床上支着头看萧慎坐在案前批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因为这厮说我该多多休息,所以他在养心殿批折子,美其名曰是陪我。   我唉声叹气,“阿慎,我好无聊啊。”   萧慎仍旧低着头批折子,语气淡然,“那就看看弥香给你找来的那些话本子,你不最爱看那些东西么。”   我翻了个身,“看多了眼睛疼。”   “那就让弥香读给你听,她识字。”   我:“……”   我又翻了个身,动静颇大,“我现在不想看书……”   外殿的弥香和徐福听见声响,忙道皇上,娘娘没事吧。   萧慎停下手中的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嘴角轻勾,“没事,她刚刚吃得太饱,现在撑得慌。”又看看一脸隐怒的我,“多动动也是好的。”   我差点没喷他一脸血。凭什么我们两个在殿里,出事的一定会是我?   我恨恨地将被子在身下蹂躏了一番,“阿慎,让我出去走走吧。”   萧慎低头继续批折子,“我批完折子陪你去。你听话,晚上给你剥莲子吃。”   我将被子往旁边一扔,坐起身,“你欺负人,我再待下去都要快发霉了。”   萧慎哦了一声,“现在外面三伏天,你要出去晒太阳?”   我赤着脚蹦蹦跳跳过去拉住萧慎的衣袖,嬉皮笑脸道:“其实,其实我是出去有事。”   萧慎微微扬眉,“你是要去找乐酌?”   我眨眨眼,悻悻地笑了笑,“哪能啊,我其实是去找沈酌然算账。”   萧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你找他算账?那你打算怎么算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道:“我只是想吓吓他。”   萧慎拉着我坐在他膝上,宠溺地摸了摸的的头发,柔声道:“你且说说如何吓他。”   我嘻嘻一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慎听罢哈哈一笑,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啊,心眼小的很。不过这法子倒是不错,我让徐福带你过去吓他一吓。”   我得了准,自是高兴,攀着他的脖子讨好道:“阿慎你最好了。”   萧慎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语气却十分幸灾乐祸,“他遇到你,合该倒霉。”   我兴奋地从萧慎身上跳下来,跑过去穿了鞋子,急急忙忙便要出门。   萧慎喊住我,不悦地皱眉道:“你这副样子就要出去?”   我低头看了看,衣服有些凌乱,遂用手抚了抚。   萧慎将我打量了一番,这才点头放我出去。   徐福在前面带路,我拉上弥香带,兴冲冲地出了养心殿。   徐福一路将我带到崇德殿,我看着殿中香雾缭绕,阴森森得很,扭头问徐福,“这崇德殿不是一般罚的是皇室子女么,怎么沈酌然也关在这里?”   徐福恭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沈公子并不是被皇上罚到这里面壁思过。”   我更加疑惑,“那他来这里干嘛?”   徐福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远处正在烈日下执着扫帚打扫的一个粗布青衣的宫人,“喏,那不就是沈公子么。”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那个头发凌乱的人,完全不能将他和沈酌然那厮想到一起,哆哆嗦嗦道:“那个,是沈酌然?”   被我过于震惊的表情一唬,徐福咳了一声,“不假。”   我嘻嘻一笑,对徐福道:“你去让人备些衣物和茶水过来,本宫有话要和沈公子慢慢细说。”   徐福迟疑了一下,点头离去。   我对身后的弥香道:“弥香,你去把沈公子请过来,就说你家娘娘有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弥香或许是被我带坏了,一张纯真的小脸笑起来又阴险又慎人,欢快道:“是,弥香这就去。”   我坐在崇德殿里拔着身下蒲团上的稻草,一根一根又一根,等到拔得周围都是稻草的时候,沈酌然和弥香终于进来了。   显然,沈酌然在看到那满地的稻草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将我撕了。   我尴尬的收回手,喉咙笑得有些发干,“嘿嘿,我一时忘了,这里是你在打扫。”   对于将他迫害至此的我,沈酌然自然没有好脸色,“说,你今天过来想要干什么?”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好事,自然是有好事才会找你不是。”   沈酌然目光凛冽地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会有什么好事。”   我颇为惆怅道:“酌然似乎对我有些偏见啊。可怜我还一心为你着想,你不知道,我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弥香功力尚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立刻咬唇憋笑,只是身子依旧忍不住颤抖,我咳了一声,继续道:“昨夜我刚回宫,知道阿慎将你关在这里,一夜不能寐啊。我思前想后,今天终于给我想到了一个法子让阿慎不得不放你出去。而且这法子,对你是大大地有利啊。”   沈酌然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必,你这妖女必定心怀鬼胎。当日我走后,还觉得你对我所言是为情势所逼,心中愧对于你。可是没想到你其实果真是与上官锦昊勾结,此次我们才会被他钻了空子。”沈酌然痛心疾首地看着我,眼中尽是杀气,“若非你这妖女,阿慎他又……他又……他何至于此。”   萧慎果真有事瞒着我。   我心中一凛,脸上却强撑着笑,“酌然你左一个蛇蝎恶妇,右一个妖女,我真的这般可怕?怕是我们之中还有些误会。不如你且听听我的法子如何?”   沈酌然一脸戒备的看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笑笑,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有我给你指婚,你回家成亲,阿慎他再怎么说也不能关着你不是?”   沈酌然眸中怒火熊熊,倏地掐住我的脖颈,“上官兮,你敢!”   弥香立刻去扯他的手,叫道:“你大胆,快放开娘娘。”   沈酌然一把挥开她,冷笑道:“她这样的人也配当阿慎的皇后!”   他有转过头来看着我,“阿慎他不会同意的。”   我被他掐得微微喘息,咳了几声才道:“阿慎,阿慎他同意了。”   沈酌然突然收紧了手,暴戾道:“你住口,定然是你这妖女在他身边胡言乱语。”   我犹自笑望着他,“唔,是又怎么样。你知道的,阿慎现在已经答应我,你若是反抗那就是抗旨,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可是你沈氏一族呢?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给你指婚,你说怎么样?”   沈酌然怒极反笑,“你休想。”   我握住他掐着我的手,哑声道:“我只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有混杂着惊恐的声音。   弥香见到来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哭叫着跑过去,“徐福公公,快些救救娘娘,沈公子要杀了娘娘。”   徐福显然见到殿中的情况顿时变了脸色,惶然地对沈酌然道:“沈公子,你快些放开娘娘,若是娘娘有个什么意外,老奴和众人哪怕有十条命也赔不起啊。”   弥香红了眼,扑过来死命扯沈酌然的手,“你快些放开我们娘娘,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惩治你这个混蛋。”   沈酌然哈哈一笑,松开手,恶狠狠地盯着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上官兮,你赢了。你比阴红鸾那女人聪明,你知道怎么让阿慎心疼你,在乎你。如今看着阿慎身边的人一个个被你疏离你是不是很高兴?先是夏侯绝,再是这个要害你的我,你的心肠如此狠毒。如今众人都看见了我要害你,证据凿凿,我想抵赖也不行了。”   没想到徐福来的如此之快,现在想再从沈酌然口中套出什么怕是也不行了。我环视众人一眼,漠然道:“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宫必不轻饶。徐福,你派两个宫人在这里伺候沈公子起居,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徐福应下,迟疑道:“可若是皇上问起今日之事,那……”   我看了他一眼,“本宫回去自然会说,不劳徐总管操心。”   沈酌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笑道:“我且等着你怎么和阿慎说。上官兮,要死,我沈酌然也会拉你一起给我垫背。”   我拉着弥香往外面走,冷嗤道:“要我给你垫背你怕是担不起。我上官兮日后可是要和皇上一同葬在帝陵的。”   身后沈酌然暴怒的声音将整个崇德殿都震得颤了颤,“上官兮,你休想。” ☆、此中基情,旁敲侧击   我心绪烦躁,拉着弥香在御花园里转了两圈,然后又顶着烈日在太液湖边走了一趟,最后坐在一片树荫下等到夕阳西下烧红了半边天的时候,我才想起回宫。   还没走到养心殿门口,就听见萧慎在那里大发雷霆,“再给朕去找,找不到娘娘,你们今天都不用回来了。”   我看了眼身后的弥香,见她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裙不敢进去,“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发火。”   我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耳朵聋了,我自然听得出萧慎在发火。而且似乎这几日他脾气见长啊。   我吞了口口水,原本已经跨出去的脚抬起想要缩回去。   哪知道萧慎那厮转眼已经瞧见了我,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嘿嘿一笑,“转着转着就忘了时间了。”   萧慎皮笑肉不笑,“是么?”   我立刻跑了过去,毛着胆子攥住他的衣袖,赔笑道:“是啊。天气很好啊,我晒晒太阳舒服多了。”   天际轰隆一声雷鸣。   我的笑僵了僵。   宫人们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仪态来,“你们都退下吧。这要下雨了,回去收衣服。”   萧慎看了我一眼,嘴角微翘,“听皇后的。”   众人如蒙大赦,一下跑没了影。   萧慎拉着我进殿,“都去做什么了?”   我眨了眨眼,“唔,去御花园转了一会,又去太液湖吹吹风,接着就等着看日落啊。”   萧慎点点头,拉着我一同躺在榻上,眼睛微微眯起,十分慵懒道:“你这倒是惬意得很。”   我缩缩脖子,“哪里哪里。”   萧慎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突然目光一沉,抬起我的下巴道:“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一双眼睛四下乱瞟,发现一脸惶色的徐福正朝我挤眉弄眼。   我笑笑,“刚刚,刚刚我掐了自己一把。”   我话音一落,外面又响了一次雷,雨声终于哗啦啦的下来了。   我身子被吓得一抖,扑进萧慎怀里,那啥,这雷总不会是来砸我的吧。   萧慎反手抱着我安抚性地拍了拍,淡淡道:“我让徐福跟着你就是怕你和酌然会闹出什么事来,看来他倒是想多关上几天。”   我心中哀默,酌然兄,对不住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装可怜。   萧慎又拍了拍我,“你该听话呆在养心殿里。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去。”   我欲哭无泪,酌然兄,我们同悲。   抱着敢怒不敢言的我,萧慎指指榻边小案上的一堆剥了皮白嫩嫩的莲子,“吃吃看。”   我两眼放光,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果真是请香甜脆。   萧慎拦着我的手道,“等一会用完膳再吃,剩着的可以让御膳房明日给你做莲子羹。”   我乖巧地点点头。   外面雨声渐大,有倾盆之势,殿中的空气都带了一丝下雨时特有的的泥草味。   宫人们这时已经在外殿摆好膳食。   萧慎领着我过去,俩人坐下没吃几口,便有宫人一身湿漉漉地跪在殿门口,急声道:“皇上,公主刚刚从宫外回来,正在晋阳宫大闹,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慎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冷冷道:“让她闹。”   我心有不忍,“阿慎,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到底还是个孩子。”   萧慎将筷子放下,冷冷地看着门口跪着的宫人,“你还不快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无论她怎么闹,夏侯绝的事,朕不会改变主意。”   那宫人哪里还敢再触萧慎的眉头,立刻告退跑了。   萧慎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道:“阿兮,你再吃会,我先一个人静一静。”   我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碗里几乎没有动的饭食,娇声道:“不,我要你陪我。你不陪我我就不吃饭。”   萧慎拗不过我,只得坐下。   我拿起他的碗筷,夹了块肉放到他嘴边,“呐,你一口,我一口。”   弥香和徐福低低地笑,原本冷凝的气氛渐渐散去。   萧慎威慑性地看了她俩一眼,迟疑了一会,脸色微僵,却还是乖乖张嘴。   我又往他嘴里塞了口饭,然后夹了块肉自己也就着他的碗吃。   这样一来一去,很快两个人就吃了两碗饭。   我将碗筷放下,然后对萧慎笑了笑,道:“阿慎,你去静一静,我去沐浴更衣。”   萧慎点了点头,对弥香嘱咐道:“伺候好娘娘。”   我拉了弥香出殿,立刻压低了声道:“你快去找把伞过来。我们去晋阳宫。”   弥香不敢,拉着我道:“娘娘,你疯了。皇上这几日脾气不好,你还是多顺着他些。”   我道:“那你去找把伞过来,我一个人去。”   弥香咬着唇纠结了一下,最后点点头道:“娘娘,你快去快回,我给你在百花汤那边看着。”   我撑着伞避开养心殿的众人循着僻静的小道来到晋阳宫的时候,晋阳宫的宫人们都被乐酌堵在了门外。   我看着站着的众人,将伞收了,询道:“公主现在真么样了?”   一个十分秀气的女子走了出来,我倒是认得,她是晋阳宫的大婢子浮华。   浮华躬身道:“现在好些了,刚刚还哭闹着呢。”   我点点头,又问:“那公主可用了晚膳?”   浮华低头,“还未,准备的膳食都被公主摔了。”   我点点头,吩咐道:“那好,你去命人准备一盅绿豆粥送过来,记得多放些糖。”   浮华应下,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我推门进去,发现地上一片饭菜的狼藉不说,连桌子都给乐酌掀了个四脚朝天。   她在内殿听到响动,立刻喝道:“都给本公主出去,你们听不懂么。”   原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众人被吓得又缩了回去。   我看了众人一眼,“将东西收拾了退下吧,本宫和公主说说话。”   众人见我发话,立刻壮了胆子进来收拾。   我慢慢走进内殿,发现乐酌已经从床上起来,双眼赤红,显然哭过。   见我进殿,她愣了愣,声音嘶哑,带着几分哭腔,“嫂嫂。”   我过去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怎么了,出宫一趟就哭闹得这番厉害,是不是又是那夏侯绝惹你不快?”   乐酌摇摇头,抓住我的手道:“嫂嫂,只要你肯开口去和大哥说说,大哥一定会听的。”   我莞尔,柔声道:“原来你这丫头是将心思动到了我的身上。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事。”   乐酌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道:“嫂嫂可知我今日出宫其实并没有去找夏侯绝,我去了二哥府上。”   “兰陵王爷在府上?”我微愣。   乐酌摇摇头,“我在府上待了半日也不见二哥回来,正待要走,一出门便见到了刚刚回来的二哥。”   我一惊,脱口而出,“你二哥去了哪里?”   乐酌摇了摇头,“他没有说。”   看到乐酌疑惑地眼神,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兰陵王爷怎么将你气成这样?”   乐酌正待要说,浮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后娘娘,粥送来了。”   “进来。”我对乐酌笑笑道:“是,绿豆粥。”   乐酌一惊,奇怪道:“嫂嫂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将浮华手中的粥接过来,舀了一勺吹了吹,“嗯,还多加了糖,来,吃吃看,甜不甜。”   乐酌听话地吃了一口,低着头含含糊糊道:“甜。”   我发觉不对,立刻放下碗,过去拉住她的手道:“乐酌,这是怎么了?”转头对浮华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吧。”   浮华颔首应下,退了出去。   乐酌哽咽道:“嫂嫂,自从母后和父皇去了之后,大哥二哥虽然宠我,可是却没有人这般待我了。大哥常常说我不懂事,不守规矩,可是我如果样样照着规矩来,大哥他怕是连骂都懒得骂我了。我自小喜欢和夏侯绝一起,可是他对我从来都是冷言冷语。”   我叹了口气,抱住她安慰道:“你哥哥怎么会不在乎你,晚膳的时候听到宫人说你哭闹不止,连饭都用不下。要不是我拉着他硬塞了几口,他现在估计都饿着肚子呢。而夏侯统领为人刻板,除了对你哥哥,我看着他对谁都冷言冷语。”   乐酌擦擦眼泪,眸中水光潋滟,“真的?”   “当然。”我板起脸学着夏侯绝的样子,“公主,如此不合规矩,还请公主放开臣下。”   乐酌被我逗笑,拉着我耍流氓道:“怎么不合规矩了,今夜本公主就要让你侍寝。”   我为难道:“臣下、臣下早已是皇上的人,您看看,臣下的表情是不是像极了皇上。”   说着我又了拉下了脸。   乐酌已经倒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来,断断续续道:“嫂嫂,你真是绝了。他们两个男人……哎呦,我都要笑死了。”   我将她拉起来,“笑够了就先吃东西。”   大概是真的饿了,乐酌接过碗,呼呼的喝了起来。   我将头凑过去,小声道:“其实有些男人癖好很是特殊,他们在府中豢养男童供他们玩赏,这叫做……咳咳,断袖。”   乐酌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大哥都是我不懂规矩,不识大体,我看,嫂嫂才是宫中最最没有规矩,不识大体的人了。”   我谦虚地笑了笑,“不敢不敢,天下第三。”   乐酌放下粥碗,纳闷道:“那第一和第二是谁?”   我道:“这第一嘛,当然是立下这些规矩的人了,你说他横不横,他立的规矩要让我们这么多人来守,这世间最横行霸道的不是他是谁。这第二个嘛,就是你大哥了。他这人看着像个君子,实际上却诡计多端,那些规矩啊,于他如浮云。”   乐酌扑哧一笑,“二哥说让我离嫂嫂远些,我却觉得嫂嫂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的嫂嫂就觉得很喜欢。”   我摊了摊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两个不懂规矩、不识大体的人当然要在一处,这叫做臭味相投,如此便称知己。”   “嫂嫂!”乐酌嗔了我一眼,“什么叫臭味相投,我才不臭呢。”   我笑笑,“好了,现在哭了哭了,闹了也闹了,是不是该说说你为什么生气了?”   乐酌咬了咬牙,最后跪在床上,巴巴地看着我,“嫂嫂,乐酌想要请嫂嫂替夏侯绝在大哥面前说句话。大哥他一定会听你的。”   我心里一紧,忙去扶她,“乐酌,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更何况你哥哥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话。”   乐酌却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大哥他一定会的,只要嫂嫂你开口。”   我床榻上的粥碗拿起,柔声劝道:“乐酌啊,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很多都是我们女人不该插手的。更何况你哥哥最近脾气也不好,此事再等些时日吧。你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如先休息。我背着你哥哥过来看看你,现在也该走了。”   乐酌一把攥住我的衣袖,哀戚地看着我,呐呐道:“如果,如果这件事和嫂嫂有关呢?嫂嫂,其实、其实是上官锦昊提出条件,将禁军交到他手上,他才肯将你带回凤都,大哥他、他这才罢了夏侯绝的官职。如今嫂嫂都回来了,大哥就可以想怎么做怎么做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手中的瓷碗滑落溅开一朵碎花,我有些发懵,脑子里一片空白,抓着乐酌颤声道:“乐酌,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碧玉破瓜,忒煞狠心   萧慎的手指在我的脸庞上慢慢滑动,有些痒,我缩着脖子想要躲开,他却在此时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不痛却痒。   他惯用剑,平日里又常握笔,掌心里的薄茧摩挲着我因为视线昏暗而变得更加敏-感的肌肤,顿时让我软下了身子。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烫,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埋怨道:“不带你这般折磨人的。”   萧慎一直是不要脸的,他微显粗嘎的笑声低低传来,犹带戏谑道:“是怎般的折磨人?”   我的喉间一哽,再也没了耐性,伸手就要去扯脸上的纱巾,愤愤道:“不想就算了,你还看我笑话!”   萧慎将身子侧了侧,刚好挡住我伸向脸庞的手,伏低了身子在我耳畔轻笑道:“那刚刚是谁那般大胆?嗯?”   温热的气息混合这男子身上清冽的香气,隐隐生出了几分旖旎。我喘了口气,努力抑住体内的躁动,咬牙切齿道:“萧慎,你这个混蛋。”   鼻尖倏地一疼,却是他在我鼻子上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此时他的手慢慢划过我的肩胛,探向颈后将心衣的绳结缓缓抽开,“阿兮,你这性子有时候倒是泼辣得很。”   身上一凉,心衣已经被他抽开,我羞恼至极,哪里还管他说什么,瑟缩着要去扯旁边的蚕丝被。   萧慎却将身子挤入我的双腿间,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阿兮,莫要遮,你这样子,我已是爱极了,哪里是取笑你。”   双腿之间的炙热微微摩挲着我身下敏感的肌肤,我在他身下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似火烧一般,却无法开口推拒,原本探出的手缓缓垂落,紧紧抓住了身下的锦被。   这是无声的应允。   萧慎会意,粗糙的手掌附上我胸前的丰盈,细细揉-捏,将那团不盈他大掌一握柔软百般挑-弄。   我微微喘息着,额上已经沁出了些许薄汗,身子更加抖得厉害,脑中一片浑噩,所以的感觉都被他那双手所掌控。   喉间低低的呜咽,带着媚色的呻-吟不受控制地逸出,我立刻张嘴紧紧咬住下唇,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便在此刻,有柔软的发丝缓缓垂落在我□的上身,原是萧慎俯□来含住了左侧顶端的玫红,用舌温柔地舔了舔,然后牙关一紧牢牢阖住那处敏感往上狠狠一拖。   “啊!”我身子随之往上一拱,因着酥麻又钻心的疼痛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呜咽着低泣出声。   萧慎支起身子吻了吻我的唇角,哑着嗓子低柔地诱哄道:“阿兮,叫出来,莫要忍着,叫出来。”   我张嘴循着他的嘴狠狠一咬,含住他的下唇往嘴里扯了扯才放开,哽咽道:“你弄疼我了。”   萧慎亲了亲我的面颊,“或许一会会更疼。”他停了停,又道:“阿兮,你别怕,我会小心些。”   说着,他果真伸手轻轻揉弄我的腰肢,待我稍稍放松才沿着那凹凸的腰线缓缓下滑,扣住了我的脚踝缓缓抬起放在自己的肩上,不待我反应过来,脚趾尖已被裹进了一个湿热的地方。   我低吟一声,忍不住地蜷起了脚趾。   萧慎见我动情,似是受了鼓舞一般,愈发卖力的讨好我,温柔的吻沿着脚尖一路攀援,深深浅浅地吻着。   身下早已一片泥泞,我低泣着,身子绵软无力,几欲脱口向他哀求,双手终于忍不住按住他在我身下起伏的头,颤声道:“不,我不行……”   泪水沾湿了眼前的红纱。   萧慎却在这时将我的腿再次往两边开些,用两根手指探进我体内,勾出更加充沛的蜜-汁。   “唔!”我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灭顶一般的快意几欲将我淹没,只能将手中他如丝般顺滑的长发牢牢攥在手中。   随后萧慎的手指又猛然入了几下,才缓缓抽了出来。   他将我两条腿抬高了些,指尖在我战栗的肌肤上轻轻地划了几番,温柔地低哄道:“阿兮,乖,喊我的名字,喊阿慎。”   我此刻已经完全沉溺其中,只能顺着他的话挤出破碎的几个字眼,“阿慎,阿慎……我好怕……好怕……”   好怕你的世界里再没有我,更怕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你。   萧慎探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无比温柔道:“乖,别怕,你这般,我会心软的……”   我伸出手摩挲着他亦是汗湿的脸庞,心中宛如锥刺一般疼痛,哪里还能听出他此时话中的别有深意,只能试着承受一会他给自己带来的痛楚。   他张嘴含住了我的手指,然后在我被指上的湿热触弄得分神得时候,猛地挺身刺入。   “啊!”我因着突如其来的剧痛尖叫了一声,绷紧了身子,不让他再入分毫。   萧慎的呼吸顿时粗重了不少,却真的停了下来,伸手缓缓抚向我身下两人相连之处,轻轻揉弄。   我疼得紧紧咬住牙关哼哼唧唧地哭着,却也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才不过十五的身子,太过稚嫩。   等得这阵痛楚过去,萧慎才缓缓开始插-弄起来。   我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臂,哀哀求道:“阿慎,阿慎,慢些,我受不住……”   萧慎听了我的话却似乎愈发生猛起来,一下一下皆用足了力气,逼迫着我随他一同卷入这场近乎狂肆的欢-潮中。   一夜沉浮,萧慎变着法的折腾我,等到他饕餮十足,我的身子像是散了架一般,只能任由他抱着我去汤池亲自替我清理欢-爱后的痕迹。   直到两人沐浴后,他也不知从哪寻来一瓶药膏,挑了些许缓缓探入我身下。   那冰凉的药膏和他指上轻柔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震,不适地扭着身子想要躲开。   萧慎却用另一只手一把按住我的腰肢,沉声道:“不要乱动。”   □裹着他的手指忍不住地抽紧,我脸上一热,急得开口央他,“那,那你快些。”声音没有半点气势,倒带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怯。   萧慎那双黑漆的眸子更深了些,呼吸渐浓,可指下仍旧用心地涂抹。   他哑着声音道:“涂了药,好得快些。以后便不会再疼了。”   我抬腿朝着他的身上狠狠一踹,气道:“刚刚我那般求你,你忒煞狠心。”   萧慎一贯温和,如今晚这般孟-浪,不知节制,即便是上一世情浓之时也都从未有过。   萧慎涂好药,起身净了手才上床将我拥进怀里,有些歉然道:“是我失度了。”   即便是他洗了手,可手上沁人的药香犹在,我往他怀里钻了钻,扯了蚕丝被将两人裹住,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下巴道:“这药,你是不是也经常给别人用?”   萧慎低头在我鼻头轻轻一刮,失笑道:“小醋坛子,这药是我自己亲自配的,怎会随意给他人用。”   我腆着脸顺着在他掌心蹭了蹭,浓郁的药香熏得我愈发昏沉,打了个哈欠闭着眼含糊道:“你配的药也不怎样,这般俗气,比阴红鸾身上的胭脂香还要浓。”   萧慎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才道:“你累了,睡吧。”   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迷惑,却也累得不想多想,不一会便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实在无脸面对各位亲……理由就是借口,我承认我懒惰,我无良,寒假在家完全玩疯了,一到年关更是不想码字,偶错了,偶错了!!!可是,此文绝对不坑,某厮一开学就重新上阵了,不过这个月会更得慢些,某厮月底要考专业等级证,备考中……千万不要拍死我,抠不下开怎么办?!!!某厮的新文,欢迎前来踩踩!似乎题材很古怪……有雷需谨慎!某厮会努力完结旧文先的,奋斗中……最后一句,这肉,极限了…… ☆、赐婚风波,娘娘大喜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想来怕是萧慎一会都该下朝了。撑起酸软的身子,心里暗恼昨夜萧慎的无度,开口换弥香进来给我梳洗。   弥香一脸春风得意,绞了帕子给我洗脸,欢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结果帕子,剜了她一眼,斥道:“你个死丫头片子!”   弥香吐吐舌头,仍旧是笑。   我洗完脸,正待梳妆,徐福便匆匆进得殿来,朝我行了一礼,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将手中的胭脂摔在桌上,怒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徐福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般反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连声道:“皇上命奴才来看看娘娘是否起了,陛下说,娘娘若是起了,将这药膏交予娘娘。”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瓷瓶。   想起昨夜萧慎给我抹药,我有些犹豫地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徐福垂首道:“是皇上为娘娘亲自制的牡丹膏。”   我打开盖子放到鼻前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荷花香扑鼻而来,忍不住笑道:“这分明是荷花研制的,他却说是牡丹膏。”   “确实是牡丹。”萧慎从外殿走了进来,一身龙袍还未除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温和道:“牡丹颜色娇丽做胭脂再合适不过,你又爱荷花幽香清冽,所以便有了这牡丹膏。”   我点点头,对他笑了笑,道:“阿慎有心了。”   萧慎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地睨着我,“还不是昨夜有人嫌弃朕的膏药味道太浓。”   我有些哑然,悻悻地将牡丹膏交给弥香,不自然道:“快些梳妆吧,皇上不是还等着用膳。”   弥香十分体贴地应了,在我脸上打理起来。   萧慎则绕到了屏风后,由着徐福伺候,换了身月白的锦袍。   我和萧慎一同用了膳,气氛有些沉闷。我并没有多少食欲,喝了几口便放下了,托着腮帮子看着萧慎十分优雅地用膳。   被我这般看着,萧慎仍旧十分从容地喝了两碗粥,才放了碗筷,笑着抬眼看我,“阿兮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有些支吾道:“宁州城那边可还好?”   萧慎的目光移到我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汹涌变幻。过了一会,他才道:“连城他现在还未到达宁州,你无需担心,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我也会告诉你。”   他直直地看着我,“绝不隐瞒。”   他似乎以为我不相信他。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呐呐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萧慎温和地笑了笑,淡淡道:“嗯,我知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想起乐酌与夏侯绝的事,慢慢道:“乐酌和夏侯绝……阿慎,不如你赐婚吧。”   萧慎慢悠悠地看了我一眼,十分平静道:“今日一早,我便命人送乐酌回衡叶山庄了,而夏侯绝,他昨日便回燕州平王侯府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道:“你把乐酌送走了?”   萧慎仍旧十分平静,“她一日在宫中,宫中便不得安宁。送她回衡叶山庄,省得她来扰你。”   我心里有些难受,不高兴道:“你这哥哥怎么就不能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萧慎站起身,冷冷道:“我顾及的还不够多?她未出阁便跟着一个男人身后到处跑,更何况,夏侯绝对她无意,她早该放手。这般断了也好。我还有折子要批,一会陪你用午膳。”   我一急,拉住他的手,“阿慎,这都是我的错。你让夏侯绝回朝吧,起码他是你信任的人,朝事我帮不了你,可是他可以。”   萧慎仍旧冷着脸,“他要走就走,朕身边还不差他一人。”说着,他柔了眉眼,反手握住我的手,笑了笑,“倒是你,好好呆在养心殿,不要惹事。”   我低头在他手上吻了吻,点点头终没有再说什么。   萧慎的手微微一颤,低笑道:“好了。我一会回来看你。”   我起身,拉着他的手不放,“我陪你去。”   萧慎垂眸看我,安抚道:“不必了,今日要见你哥哥,你还是避一避得好。”   我一惊,恨声道:“他来做什么?”   我将解药已经在回宫前告诉了他,救上官兰是迟早的事,他现在就等不及了?   萧慎有些无奈地一笑,“让朕赐婚。”   “啊?”我震惊了,“和谁?上官兰?他现在和她还是名义上的兄妹呢。”   萧慎摇摇头,“是枭远王的孙女,硕元郡主。”   “好个无耻的家伙。”我咬牙切齿,“他结婚,上官兰自然得回府,这果真一箭双雕。不行,上官兰我绝对要留在宫里。”   萧慎却毫不在意地悠悠道:“让上官兰回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张牌,不过是鸡肋罢了。让她回去,上官锦昊想成亲,怕也不那么容易。”   我仍旧不甘心,“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回去。”   萧慎挑眉,“阿兮有什么好办法?”   我嘿嘿一笑,过去在他身上蹭了蹭,讨好道:“俗话说好事成双,阿慎你不是答应我给酌然赐婚么?你看上官兰怎么样?”   萧慎伸手在我鼻子上一捏,低低笑骂道:“你个小不要脸的。”   我得意,“最毒妇人心,阿兮现在不也是妇人么。”   上官府,这下怕是不得安宁了。我,怕也不得安宁……   沈酌然那厮,会不会想杀了我?   ————————————————   自这日以后,上官兰没过多久便被接回府了,我听萧慎的话并没有去看她,这些日子一直乖乖待在养心殿里,看着夏日的暑气渐消,天气也一日复一日的转凉。   可是在萧慎赐婚之后,沈酌然并没有来找过我,甚至我还听弥香说他还很高兴地去了上官府拜谒上官凌,而且还送了重礼过去,似乎十分乐意做上官府的女婿。而上官府又是娶新妇又是嫁女儿的,萧慎本打算下旨命人操办一场隆重的婚宴。可如今宁州鼠疫横行,朝中许多大臣都认为此时不宜操办婚宴,所以上官府的两门亲事都没定下日子,暂时搁置。   我自然是不信沈酌然那厮是真心实意的,不过萧慎他不愿让我插手上官府和朝中的事,我也不便多问。后宫诸事仍旧交由阴红鸾操办,我虽长住养心殿,可是也不是椒房独宠,萧慎有时会歇在阴红鸾和纪回雪那里,如此一来,倒真是清闲不少,只在宫中盼着连城能够早日安然回来。   萧慎有时候会给我带来连城的书函,他说这是连城将信夹在折子里一起呈上来的,虽没有署名,但给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萧慎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可是每次连城寄信过来,他似乎都有些郁郁,而近来我的身子也似乎有些不适,他脸上的笑容更是少了不少,整个人褪去了几分温和,倒显得有些沉郁起来。我便是躺在床上和他谈着笑,他有事也只是应付地笑笑,让我好好休息。   我想他或许是因着朝中局势而困扰,宁州城的鼠疫两月未息,八月鹭江又发洪涝,淹了不少良田,而对大秦觊觎已久的碧落似乎还有乘虚而入的意思。可是,一旦碧落来犯,萧慎如何能让上官锦昊出征,将大秦的命脉交予他手上。   内忧外患,我知道他不容易。   所以当弥香说我近来憔悴了不少的时候,我看着镜中消瘦惨白的自己,心中惶惶,却不想萧慎为我担忧,更怕他看出我的病态。而我月信自从回宫之后便没有来过,如今已经两月过去了,这缘由怕是和千岁冷的寒毒有关。我不敢请太医,自己当初虽和萧慎学了医术,却只是在养胎方面稍有涉猎,于把脉问诊上不过会些皮毛,只能靠着脂粉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如此藏着掖着,我只和萧慎推说是自己近来没有胃口,所以有些怏怏,萧慎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我好好休息。   可是就在十月来临的第三天,我躺在床上没起来,萧慎此时正在早朝。我没什么胃口,当弥香捧了药粥进来,直觉胃中一阵难受,趴在床头吐得厉害。   弥香吓得一脸铁青,拔腿就要去传太医。   我喊住她,有些吃力道:“一会去也不迟,你先给我梳洗一下,将牡丹膏拿过来,一会阿慎回来,我这般如何见他。”   弥香气道:“娘娘,你都这般了,还想要瞒什么!”   我的头有些发晕,难受地喘了口气才道:“你听我的。”   弥香见我坚持,只得从一旁妆奁中寻了牡丹膏出来。   还没待她走进,我眼前人影微晃,已经有人扶起了趴卧在床头的我。   萧慎似带着狂怒的声音卷进耳中,我一片浑噩,脑中嗡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阿兮,你可有不适?”   我倚在他胸口,自知再无法瞒过,皱着眉诚实道:“有点恶心,而且头有些晕。”   萧慎沉着脸,伸手在我腕上诊脉。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朝弥香招了招。   拿着牡丹膏的弥香不敢说话,慢慢挨近了几分,要将瓷瓶递给我。   我对萧慎道:“阿慎,你先让我梳洗一下,我这般模样,怕是见不得人了。”说着,我又看向弥香,“弥香,再过来些。”   弥香颔首,向前再走了几步,从瓷瓶中挑了些脂膏,要给我抹上。   还未待她凑近,萧慎却霍然抬手,将她手中的瓷瓶扫落在地,额上青筋急跳,怒道:“你这般模样,还涂它做什么。”   他似是气急,胸口不断起伏,一双手都因着用力微微泛白。   我以为他是怒我病成这般还要折腾自己,忙伸手握住他的拳头,柔声道:“阿慎,你这是做什么,不涂便不涂,反正你不嫌弃就行。”   手中萧慎紧握成拳的手犹自颤抖,他只是盯着地上比血还要艳丽的牡丹膏,拧着眉不说话。   我发觉不对劲,晃了晃他的手,“阿慎,我的病……是不是很重?”   萧慎低头看着我,伸手将我还未绾起的发抚平了些,温声道:“阿兮,不是病,是你怀孕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瞪大眼道:“怀孕?!”   作者有话要说:……千万不要拍我,要爱我!某厮新文,也要支持呦……咕~~(╯﹏╰)b,等考证考完定然努力码字,就这样。有雷,需谨慎。 ☆、手足之欲,小心孩子   如果说,我第一感觉是震惊和欣喜,那么在这之后,有的只有深深的恐惧。这个身子自解了寒毒之后根本还没有调养过来,哪里能孕育孩子?!   而且看萧慎此时的表情,一脸凝重,哪里有半分喜色。   将萧慎的手握得紧了些,我鼓足勇气,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阿慎,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   萧慎的身子几不可见地一僵,旋即却又迅速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紧绷,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阿兮,我会照顾好你。”   我一怔,随即苦笑,心里却疼得难忍,自得咬唇强自忍着才不让自己在萧慎面前哭出来。   萧慎伸手将我拥进怀中,低头吻着我的发顶,低低道:“阿兮,不要这样笑。”   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我仰头看他,“我总以为很多的事情都可以重来,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到头来,迂迂回回,我还是我,这般无能为力的我。阿慎,这是我的错。”   萧慎眸光微敛,伸手给我捋了捋额前散开的乱发,“阿兮,这不是你的错。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重来,我们便重来,我只希望你能让我陪着你。”   我咬唇低低呜咽出声,紧紧攀着萧慎的脊背不敢放手。我怕,我们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不会改变。而他却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   自从查出有孕后,萧慎或许是怕我伤心,他总是不怎么愿意在我面前提到孩子。我的身子依旧病弱,喝了萧慎亲自配的药,孕吐和头昏的症状轻了不少,只是仍旧是终日下不得床。后宫中仍旧平静,萧慎这些日子因着我的病也都宿在养心殿,阴红鸾和纪回雪倒也没什么动静。   等到能下床走动,我让弥香搬了躺椅陪着我在养心殿外的桂花树下晒太阳,闻着沁人的桂花香,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   这时身边的弥香低呼一声,我还没睁开眼,身上一重,眼前的光亮已经被身前的黑影遮住了。   待睁眼看清来人,身子已经被那人搂进怀里。   我仍旧泛着困意,含糊地低声道:“阿慎,你下朝了。”   萧慎一双漆黑的眸中带着几丝淡笑,一改这些日子的阴霾,低笑道:“这几日都养肥了不少。只是出来该多披件衣服,天气凉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笑道:“孕后都会胖的,只是我身体不豫才消瘦了不少。你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错,朝中有喜事么?”   萧慎抱着我往殿里走,淡粉的唇微微扬起,轻轻地笑着,“今年秋粮大收,缴上来的粮食比去年多了两成,这两成粮食我已经派人分别送去宁州城和颍川做赈灾之用了。”   我眨眨眼,疑惑道:“宁州城那里不是戒严,不得让人随意出入么?”   萧慎将我放在床上,从善如流地给我褪鞋袜,“宁州城鼠疫得到控制,如今连城已经准备回朝了。”   我高兴地拉住他的手,“果真是喜事。”   萧慎笑笑,拉过被子盖在我身上,“嗯。你这几日身子也好多了,等他回朝,我便在宫中设宴。他怕是赶着回来要见你。”   我吐吐舌头,道:“你这话酸得很。”   萧慎自顾自地给我掖被角,无奈笑道:“你好好休息,他见到你这般模样,可要怪我没将你照顾好。”   我不高兴了,哼哼道:“整天在床上,我都发霉了。”我说着,伸手举到他面前,“你闻闻,是不是发霉了。”   萧慎趁机在我手上吻了一下,狭促道:“好香。”   我的手缩了一下,不信道:“我现在不梳妆,连粉都不擦,哪里香了。”   萧慎低头将脸埋在我颈窝里,喃喃笑道:“就是香。”   我吸了口气,他身上有着清冽的香气。我微微一笑,问道:“我听弥香说,淑妃昨日回宫了,你怎不说?”   萧慎仍是窝在我颈边不动,语气却开始不善,闷闷道:“怎么,你想让朕过去?”   我身上抚上他的脊背,随口答道:“她三月没见你,你自当要见见她的。更何况这些日子在定国公府上,她怕也是为着自己的母亲担了不少心思。你去宽慰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我自然不会在意。哎——”   萧慎这厮竟然趁我不注意在我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他微微侧首看我一眼,极冷,然后扯开我的手霍然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我颇为惊愕地看着他黄色的袍角怒卷,不过片刻便出了寝殿。   目光一转落在搭在一旁的外袍上,这是他刚刚抱我时给我披的袍子,这时走得急了,竟也忘了穿上。   正欲起身唤徐福进来,将袍子送去淑妃的惠阳宫,有人已伸手一打珠帘卷了进来,气势凶猛,转眼便到了我身前。那人二话不说,伸手一扯将我拉进怀里,低头便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被吻得有些发懵,等到喘不过气反应过来狠狠瞪向罪魁祸首,那厮满脸的急怒,喘着粗气却仍不松口,看样子倒似比我更加狼狈。   一只大手罩住我的腰臀将我往上托起,压向自己,另一只手却已经扯开我胸前的衣襟探进去握住那团丰盈狠狠揉-捏着。   我又惊又惧,骇然地抓住他在我身前放肆的手,怒骂道:“萧慎,你这厮疯了。小心孩子!”   萧慎伏在我身上喘息,咬牙切齿地盯着我道:“上官兮,你这胆子愈发肥了。再有下次,我就……我就……”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半晌才“就”出下半文来,“我就继续,做到让你这张不听话的小嘴没力气说出话来。”   他的手又顺势在我胸口狠狠一捏,狠狠道:“无论你愿不愿意。”   我有些哭笑不得,却放开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身。   萧慎高大的身躯明显一震,呼吸更重,懊恼道:“磨人精,狐狸精,你这个小娃娃就是个祸害。”   我睁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无声地反驳。   萧慎低咒一声,俯身上来又是逞了一阵手足之欲,将我的唇咬的发麻了才起了身攥住我的手道:“谁也不可以,阿兮,就算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我弄得有些迷糊,好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萧慎冷笑一声,“上官锦昊不可以,玉连城也不可以,你,也不可以。你是我萧慎的皇后,我的女人,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我扑哧一笑,翻着白眼道:“或许只有你把我当个宝,我在他们眼里说不定我只是根草。”   萧慎眸色一深,冷笑道:“那就最好。”   我脸上笑得有些抽筋,顿觉,原来男人或许也有更年期,萧慎最近就不怎么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更文伤不起啊,伤不起……某厮已经很努力地码字了,从复习完书,每天也只能十点之后有空……考证的日子伤不起啊……下一章,某厮要顶锅盖,不然怕会被拍死。 ☆、鸿门宫宴,兄妹反目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洒落,殿中烛火摇曳,弥香正细致地帮我梳妆。   自得到连城回京的消息已有六日,今日刚好是十五,萧慎特意在宫中设宴,给刚回京的他接风洗尘。   看着镜中脸色略显苍白的自己,我微微蹙眉道:“会不会太憔悴了些?似乎还是瘦了不少。”   身后将赤金凤钗插入我鬓中的弥香看了看有些郁郁的我,笑道:“娘娘是顶顶的美人儿,陛下命人送来的这身锦绣凤尾罗裙可比那凤袍好看多了,这一下便是那广寒宫的仙女怕都比不上娘娘半分呢。”   我嗔了她一眼,笑骂道:“就你会贫嘴。我病了这些时日,内务府倒也省了心,连脂粉都不送过来了。弥香,你找找可还有牡丹膏。”   弥香一愣,接着立刻道:“那次都被陛下砸了,哪里还有余下的。”   我想了想,霍然起身朝殿外走去,“去东暖阁,那里一定有。”   ————————————————————   当我带着弥香入宴时,萧慎已经与百官寒暄得差不多了,正命人请歌舞伎人过来。   萧慎离我远远地坐着,周遭灯火通明,他的脸却显得有些晦暗不明。见到我,他定定地望着我,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对他笑了笑,款步走过去。   待走到他身前,他伸手迎我坐定,百官才起身朝我行礼。   萧慎显然心情颇好,朝众人笑道:“诸位卿家不必多礼,今次是皇后迟了,当自罚三杯才是。”   我抬头嗔了他一眼,暗地里紧紧握住他的手,恨恨地想,他明知道我有孕在身,怎能喝酒……   萧慎垂目看了我一眼,执起身前的酒盏,朗声笑道:“只是如今皇后有孕在身,这酒还是朕替她来喝吧。”   说着,他兀自自斟自饮了三杯。   在场的百官似乎都被我有孕的消息给惊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举杯,高声喊道:“皇上大喜,娘娘大喜。”   我此刻也是瞠目咋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慎的用心。照理,为防上官氏在朝中一家独大,如今我有孕的消息本不该宣扬,若是上官锦昊再用这个孩子做文章,生出什么弑君立幼,他从旁摄政的念头,这天下还不如他囊中物一般?   想到此处,我心中已是骇然至极,背上冷汗涔涔,失声叫道:“阿慎。”   萧慎低头朝我安慰一笑,轻轻握住我本紧紧抓着他的手。   这时,坐在御座下首的玉连城缓缓起身,执着杯盏走到殿中,朗声笑道:“连城在外数月恰巧觅得一物,如今献与娘娘,以作贺皇后娘娘身怀龙嗣之喜。”   他目光微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含笑从怀中掏出一枚朱色玉石来。   我的心顿时一慌,他那眼极沉,虽带着笑却冰冷刺骨。   徐福走过去接过玉连城手中的玉石上前呈给我。   那朱色玉石落入掌心,冰凉刺骨,犹如此刻的玉连城一般清冷疏离。   我强扯出几分笑来,慢慢道:“玉大人有心了。”   萧慎随后也笑道:“玉卿家此次为我大秦立了大功,得天庇佑,果真有惊世纵横之才。”他和颜悦色地侧过头来看着我,道:“皇后,你说,朕该如何封赏与他?”   我心头突突地跳,几息之后方才敛住心神,尽量平静道:“玉大人为大秦舍生忘死,皇上是该好好封赏他。只是臣妾不过一介女子,自然是不懂得朝中政事,此事还是请皇上定夺。”   萧慎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然后才悠悠道:“依朕看,不若封为左相如何?”   萧慎话音一落,便有人从席间起身,恭敬道:“皇上,玉大人毕竟资质尚浅,若为左相,怕是不妥。”   当下,又有几位臣子起身附议。   萧慎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如今右相缠绵病榻数月,于政事上更是力不从心,难道诸位爱卿认为此时封个左相都有不妥之处?”他微微一笑,目光轻轻掠过众臣,继续道:“还是诸位爱卿觉得,自己比玉卿家更为合适?”   我抬头四顾了一圈,上官凌果真没来。   原本反对的几位臣子此时都低下了头,皆没了言语。   片刻之后,萧慎执起酒盏,看着沉默的众人,朗声笑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无异议,那让我们敬左相一杯吧。”   玉连城微微躬身,声音清越,不辩喜怒,“谢陛下。”   此刻,众臣也纷纷执起酒杯朝玉连城道贺。   我微微舒了口气,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萧慎伸手在我腰上虚扶了一把,将我朝他那边靠了靠,低声道:“可是有不适?”   我本想摇头,可是才摇了一下,便因着一阵猛然的眩晕停下来,有些吃力道:“无妨,可能是累了。”   萧慎点点头,道:“不如让弥香先送你回宫如何?”   我本不喜应付这些宫中宴席,遂顺着他的话道:“如此也好。”   萧慎让弥香扶着我,又嘱咐了她几句,才放心了些。   临走时,我被弥香扶着朝被众人围着的玉连城看了一眼,发现他此刻正也朝我这边望来。   我心中一紧,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匆忙离开。   见他安好,我便放心了,只是欠他的承诺,如何还得?   等回了养心殿,我更是觉得头晕愈烈,让弥香给我稍稍梳洗了一番便早早上床躺着。   我睡得并不安稳,索性倒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让弥香读些书给我听。   弥香读完一章,便抬头看了看我,颇为担忧道:“娘娘,还是宣太医过来看看吧。”   我感觉疲惫的很,有些敷衍道:“不必了,我身子本就弱些,许是刚刚受了些寒。一会阿慎回来,我让他给我看看便是。”   弥香点点头,将我身上的被子掖了掖,道:“如此也好。”   我此刻有了些许困意,迷迷糊糊间,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睁开眼,恍惚的烛光下,徐福的脸看不怎么真切,只听得他颇为急促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   “娘娘,永和宫走水,阴贵妃被困,如今皇上正赶去,吩咐奴才先过来知会您一声,让您先歇下。”   我心中大惊,勉强直起身道:“你说什么?永和宫怎会无故走水?”   徐福脸上尽是淋淋的汗水,立刻接道:“今日阴贵妃说是身子不豫便留在永和宫并未出席,后来又命宫人燃了天竺进贡的凝神香灯。问题怕就出在这香灯上。”   我点点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说如今天干物燥,容易失火,可是要在永和宫放火,还有将阴红鸾困在里面怕是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看了徐福一眼,道:“你现在去永和宫看看,一旦有消息派人回来禀告我。”   徐福应了,转身退了下去。   我垂眸看着身上的锦被,叹了口气,对弥香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   弥香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错愕道:“娘娘不是讨厌阴贵妃,她如果烧死了,不是皆大欢喜?”   我摇摇头,低笑道:“谁能有能力让一个深受恩宠的妃子困死在大火中却无人发现?弥香,这个人,你猜会是谁?”   弥香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是皇上?”   我冷冷一笑,道:“天竺进贡的香灯?我倒是不知道天竺和大秦何时有了邦交,倒是当年东燕仍在时,东燕皇室与天竺素有来往。”   弥香呆了呆,颤声道:“东燕……”   此时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的步子沉稳有力,倒不像是徐福去而复返。   我本以为是萧慎,正欲开口,来人却已经转过珠帘走了过来。   竟然是上官锦昊。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养心殿虽不是后宫,可却是萧慎的寝殿,他未经通报便如此大胆的走了进来,已是无礼至极。   上官锦昊似乎没发现我的震惊一般,朝我十分宠溺地笑了笑,道:“兮儿身子可好些?”   我死死地瞪着他,咬牙笑道:“谢过哥哥关心,阿兮能得哥哥如此挂怀,自然是该好好的。”   上官锦昊又是一笑,道:“哥哥今夜来,是想和兮儿好好叙叙,不知兮儿是否愿意呢?”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一旁的弥香。   我迎向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弥香,你出去,让我和哥哥单独谈谈。”   弥香似乎也察觉我此刻的不对劲,蹙眉道:“娘娘。”   我吸了口气,声音冷了一分,道:“出去。”   弥香看了上官锦昊一眼,终于慢慢退了出去。   我直视着上官锦昊带着笑意的双眸,慢慢道:“永和宫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上官锦昊弯唇一笑,道:“那女人既然无用了,还留着做什么?”他走进几步,俯身看着我,在我耳边悠悠道:“不过兮儿你不用怕,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侧头避开他温热的气息,嗤笑道:“你卖了我一次,还想让我相信你?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上官锦昊,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到了现在的地步,倒不如和他撕破脸皮。   上官锦昊慢慢直起身子,低笑道:“看了兮儿还不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势啊。如今京畿禁军掌握在我的手中,而碧落皇帝也与我达成共识,只要我反了萧慎,他便出兵相助,更何况枭远王的大军已经秘密驻扎在离凤都最近的幽都。萧慎他是将我扣在凤都,卸了兵权,可是如今的凤都与我不过探囊取物。”   他说着,突然出手,拽住我的衣襟将我提起来,逼得我直视他,一字一顿道:“还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小杂种,现在要帮着萧慎了?”   我气结,胸口一阵憋闷,正想开口反驳,一张嘴却呕出一口血来,而身下似乎也有些湿热粘腻的热流涌出。   上官锦昊微微睁大了眼,手也是一颤,似乎没有预料到此刻的情况。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弥香的惊呼声,一群人急匆匆地闯进了养心殿。   我抬眸看去,带头的真是本去了永和宫的萧慎,他身后还跟着文武百官。   萧慎此刻却连看也没有看我,看着上官锦昊,冷冷道:“来人,将这谋逆给朕拿下。”   上官锦昊将我扔回床上,转过身看着此刻面无表情的萧慎,冷冷地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某厮……很羞愧。可是考试过后就想放松一下,某厮堕落了。 ☆、虐身虐心,渣男阿慎   我的视线被上官锦昊的身躯遮去,看不见萧慎的脸,只能看得到他袖口上的暗龙云纹,而他身侧站着的是一脸凝重地望着我的玉连城。   他只看着我,目光中已经退却了宴上的疏离与冰冷,有的却是怜痛与炙热。   我想,萧慎或许已经给了他一个说法,更或者,是承诺。   没见到有人上前动手,上官锦昊笑得更是肆无忌惮,讥诮道:“啧啧,皇帝陛下,您的人呢?”他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笑道:“是了是了,我忘了,进宫前,我已让风岚将今夜轮班的禁军给换下了,这整个皇宫,如今皆在我的掌控之中。萧慎,我才是真正的王者,这天下本就属于我燕氏一族。”   萧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悠悠道:“原来太子殿下今夜是有备而来,只是如今这话可说不得太满。”   上官锦昊冷哼一声,道:“原本今夜我只是想除了阴红鸾那女人,如今倒是你自己等不及送死了。也好,倒是省的我夜长梦多,今夜我便要了你身后的那把龙椅。”   我一手抚着肚腹,一手缓缓从裙下探去,沾手的果真是粘腻的湿热。   此刻听到上官锦昊的话,心中倒也不知是惊是怒,亦或是疼极恨极。   眼前阵阵发黑,更加辨不清眼前人的脸。我低低的笑出声,有些吃力道:“哥哥,果真如此自信?你不妨试试,如今你的武功可还能够用上半分?”   上官锦昊浑身一颤,转身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我弯唇一笑,额上冷汗涔涔,艰难地支着身子喘息道:“你问我什么?我说了,被你卖一次就够了,你以为我这次会让你如此轻易地近身?我遣弥香出去时,早已不动声色地将软骨粉施于衣裙之上,我是有意要惹你生气。”   软骨粉的作用让我的手脚有些无力,我深深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更何况,我的孩子,哥哥,我要拉着你一起去陪我的孩子。”我无害的眨眨眼,淡淡道:“哦,这招叫做擒贼,先擒王。”   染着鲜血的手缓缓抓住上官锦昊青色的长衫,印出一个血印来。   上官锦昊怒极,伸手便要来抓我。   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将我拖进怀里,冷冷地睨着他道:“燕桓,你已经输了。”   我被萧慎的连番动作弄得阵阵发晕,张嘴又呕出一口血来。   迷蒙的光影里,上官锦昊赤红着眼狠狠地咬牙道:“不可能,就算我被困在此,你整个凤都也已在上官凌的掌控之中。”   萧慎将我搂紧了些,轻笑道:“枭远王如今自顾不暇,夏侯绝并没有前往燕州平王侯府,而是去了巴蜀的枭远王府,如今枭远王的亲眷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吧。唔,还有你亲自提拔的那个禁军统领,你但知道当年上官凌收了他做门生,可惜却不知道他是被你东燕乾元帝灭族的蓝氏后人。而碧落,如今出兵更是鞭长莫及,你已经输了。”   上官锦昊连退数步,惊怒道:“不可能,萧慎,不可能!风岚他怎会……不,不,萧慎,你骗我。”   萧慎悠悠一笑,眉峰轻扬,反问道:“你不信?”他说着,兀自又点点头,道:“是了,你自然是不信的。二弟,乐酌,你们进来,告诉这东燕的太子,你们刚刚从哪里来。”   我从萧慎怀里朝外望去,人影晃动间,有一紫一绯的人影走近。   正是近来行踪不定的兰陵王萧恒和已经被萧慎赶回衡叶山庄的萧乐酌。   萧恒看也不看一旁艰难撑着身子的上官锦昊,朝萧慎行了一礼,道:“皇兄,上官府众人已经皆被拿下,任皇兄定夺。”   上官锦昊的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终于跌坐在地上。   他身后,隔着珠帘,众臣俯身而下,山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目光清冷地看着跪着一地的众人,淡淡道:“子瞻剩下的事就交由你来处理吧。”   萧恒伸手抓过已经瘫软在一旁的上官锦昊,朝萧慎微微颔首。   萧慎声音愈发清淡,带着些许疲倦,“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起身随萧恒一同退了下去。   乐酌有些踌躇地看了我和萧慎一眼,终于忍不住低声道:“皇嫂,是乐酌对不住你。”说着,急急地转身跑了出去。   此刻整个养心殿中只剩下我和萧慎两人。   萧慎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   我整个人软在他怀里,此刻手脚皆没了一分力气,只能眨眨眼,苦笑道:“如果皇上还有其他事,便去办吧。阴贵妃今夜逃过一劫,必定受了惊吓,皇上该去看看才是。”   萧慎将我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用前额在我额上碰了碰,低声道:“阿兮,你是累了。不要说话,我带你洗浴。”   我心中已然是怒极,咬牙冷笑道:“臣妾身子污秽,怕是不能伺候皇上,皇上还是另寻他处吧。”   萧慎微微抬头,仍旧深邃平静的眸中映出我此刻苍白的脸容,淡淡一笑,无比温柔道:“阿兮,不脏的,我就在这。”   我轻嗤一声,含笑道:“我小产,如今身下皆是血水,怎会不脏?皇上医术堪称国手,怎会不知这东西最是污秽!”   萧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久久久久,目眦欲裂一般,那眼眸中就慢慢地泛出红了,可是他此刻的脸上却是雪白一片。   他的身躯紧靠着我,我能感觉到那宽阔温暖的脊背被他刻意挺得僵直,却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小心翼翼地,他俯身抱住我,甚至执起我染满鲜血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轻轻呢喃道:“阿兮,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现在我不必再受他人所制,你不能这样让我难受。”他说着,又急急低头俯身在我脸上细细吻过,轻声诱哄道:“阿兮,不哭,不哭……我答应过给你在宫中建一座殿宇,遍植你最喜欢的白山茶。你还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咬唇抑住喉间的哽咽和心中满满的酸涩,才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想了想,自己该笑的,却如何都笑不出来。于是我只能呜咽地控诉道:“阿慎,你骗我。”   萧慎伸手拂了拂我脸侧的乱发,将声音压得极低,“阿兮,孩子,孩子总会有的。我们的孩子……”   总会有的!   我们的孩子!   我心如刀绞,却终是笑了出来,泪水再也抑不住。只是我知道,我的笑一定很难看,这泪水一定很苦,很苦。   “我们的孩子……”我痴痴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将萧慎的手按在我的肚腹之上,亦是痴痴地笑,“阿慎,我们的孩子,他死了,他就在这里。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是你给我的好,给我的牡丹膏,给我的胭脂色,给我的凤尾裙害死了他!”   萧慎再也淡定不得,伸手狠狠扼住我的双肩,将我猛烈地前后晃动,怒吼道:“上官兮,你给我清醒些,你给朕醒来,他没有死,朕没有杀他!你根本就没有怀孕,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得很!”   我仍是瞅着他笑,慢慢道:“啊,是啊,我根本就没有怀孕,我是清楚明白得很!”将掌心里的血迹在锦被上擦了擦,却发现已经干涸了,我皱着眉,仍旧死力地擦着,“这是高兴呢,幸好我没有怀孕,幸好你骗了我,要不然,这满手满手的可是我孩儿的血。那你就是杀了自己孩子的凶手,我就是帮凶。”   萧慎的牙齿被他要的格格发颤,伸手将我紧紧拥进怀里,喘息了好一会才哑声道:“阿兮,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便做。”   “嗯,我知道。”我闭上眼安静地由他抱着,弯了弯唇角,慢慢道:“我知道的啊,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的。阿慎,我不怪你的,因为这些我的知道的啊。我的生,我的死,这些,我都不怪你的啊。只是,只是我太痛了,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萧慎将拥得更紧了,强笑道:“有我在,这世上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阿兮,你不要怕。”   “嗯,我知道。”我点头,轻笑道:“我不怕。”我看着他身后披散这的墨发,歪着头想了想,眨眨眼道:“我不怕的。真的。刚刚,上官锦昊就那样闯了进来我没怕。他抓住我的时候,我也没怕。我还让弥香出去,好命人给你报信,在自己身上下了药,那时候,我也没怕。”   萧慎的肩膀抖了抖,声音沉哑,似是在哭。   良久,他答:“嗯,我知道,阿兮最聪明了。”   “嗯,你知道就好。”我笑了笑,泪水滑进嘴里,果真是苦得比以前萧慎给我开的最苦的药还苦。我转了转眼珠,眨去眼中的泪水,继续道:“其实我那时怕极了的。可是我怎么能让上官锦昊看出来呢?我想,我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阴红鸾出事,如今他来,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怕,也不敢让自己怕。可是……可是……”   我想继续说,可却连一个字都不能说得完整。   萧慎将脸埋进我的发间,已经低低呜咽出声。   我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抑住那几欲让我昏厥的心疼,嘿嘿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道:“可是,我还是怕了。身下那涌出来的血啊,是热的,是腥的,我害怕极了,缩在床上不敢再动。再后来,你就来了。啊,你的眼神,那样冷啊,就像是在看死物一般呢。我浑身是血,你怎么能那样镇定呢。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么?我想想,然后就清楚了啊。下胎哪有不痛的,我却连半点疼痛也没有,我肚子里的那就不是孩子了啊。所以啊,你也就不会痛了啊。后来,我发现,果真是计中计呢……”   萧慎抬头狂乱地吻向我的唇,连着我唇角的鲜血也尽数卷进嘴里,喃喃道:“阿兮,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   我伸手微微将他抵住,仍是乖巧地点头,也不哭了,乖巧道:“好,我不说了,因为我也很累很累了。啊,你说的,我说什么你就做的,是不是?”   萧慎直直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抓住他的手,忍着眩晕笑道:“那好。在你没有想好将我这个上官家最后的余孽怎么处置之前,可不可以先放我出宫一趟,我要去绝巅。”   萧慎看着我,抿唇不答。   我意识不清地抓紧他,央道:“好不好?”   萧慎沉默良久,终于阖上眼轻轻道:“好,不过你要先留着我身边,将身体里的麝香毒给拔去。”   我笑着点点头,终于放心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麝香过量的副作用:头痛、恶心、食欲不振、呕吐、牙龈出血吐血、便血、血尿、血压升高等。严重者昏迷、抽搐、无尿、瞳孔散大、呼吸中枢麻痹、心力衰竭、内脏广泛出血而死。额,阿慎他用麝香入药,某厮编编,就制成了能让阿兮死去活来的毒药,sorry。此章巨雷!不要深究!某厮这章码完心里难受极了…… ☆、何为执着,何为放下【修】   幔帐低垂,隐约有人影在外轻微晃动。   故意压低几分的声音听上去熟悉又低沉,“照顾好她,等宫中事了,我来接她。”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为何你不等她醒来?”   “她或许并不想见到我……酌然,我本想再等等的,若是可以,我……我并不想伤她。”男子苦笑,声音艰涩。   “能躲得了一时,你难道能躲得了一世?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你这般犹豫不定。她心中……最想见的也是你。”   “我给她拔毒时,她神志不清,却一直喊着疼,喊着孩子……她恨我。”   此刻有风穿帘而过,那人叹了一声,又道:“你去命人备车,我再陪陪她。”   外面沉默良久,终有一人缓步离开。   听到房中另一人的脚步声轻缓而来,幔帐遮掩间有人影绰绰,映出那人修长的身躯。   我心下一慌,有些不知所措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屏息凝神,不敢睁开眼看他。   起码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面对我们俩的未来。   萧慎在床侧停住脚步,伸手抚上床幔,却迟迟没有掀起。   我的心砰砰急跳,便是隔着床幔我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眼中的灼热与专注。   久久久久,他仍旧笔直的站着,毫无进一步的动作。   然后,他缓缓放开了手,霍然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我心中大恸,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出声唤住他,抑或是恨不得此生不再相见。   脚步声渐渐行远终至不闻,一室归于沉寂。   我蜷起身躯,终于忍不住拥着被子放声哭泣起来,直到哭得累了,再也哭不出来了,才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后数日,我便是醒了也一直精神不济,只是身子却渐渐养出几分丰润来。   而萧慎并没有再来过。   每当我闲着无聊,沈酌然总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带了诸多新奇的东西给我。我俩没有以往每次见面的剑拔弩张,倒似老友一般偶尔攀谈,品茶,赏花。   当然,他也会有意无意地向我透露萧慎最近的消息。   我对此总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顶多再应一声,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日,窗外阳光和煦,秋高气爽,沈酌然嗤笑我再躺着估计都能直接送去西市了。我纳闷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西市那里买卖禽类的为多,他这是笑我胖了。   我心情舒爽了不少,倒也有了几分出去走走的兴致,也随了他去了花园漫步。   花园中的池岸上栽了许多木芙蓉,此时正是花期,粉白相间,十分好看。   沈酌然伸手折了一支芙蓉花簪在我毫无珠饰的鬓间,笑道:“芙蓉面,红酥手,此处春、色尤甚。”   我知自己形色尚是憔悴,哪里听他浑说,便冷着脸回到:“下流胚,臭流氓,此处无赖尤多。”   沈酌然一脸悻悻,往前迈了几步。转过脸来看我,又嬉皮笑脸道:“今日还是你第一次与我玩笑,前面还有菊花,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我摇摇头,道:“百花杀尽,菊花犹盛,看了徒添寂寥,不去也罢。”   沈酌然垂眸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大半晌才低声道:“那日,你哭得那般惨烈,他并没有走。秋夜风凉,他便在你门外站了一宿,回宫之后便病倒了,他自己是大夫,这点小病痛与他来说不过是信手便能治好,只是他却仍旧是拖着,每日每日地喝最苦的药,还食今年刚上贡的苦莲心,他说,这般,心里便不会苦些。”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让眼泪流出来,努力平静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我不想知道。”   “是么?”沈酌然自嘲一笑,声音更加低缓起来,“阿兮,他也苦啊。上官锦昊暗中联系枭远王,急于动手,他别无他法。”   “那阴红鸾呢?”我抬头朝他轻轻一笑,有湿润从眼中滑落下来,滴到手背上顷刻冰凉,“你与我说,纪回雪和齐落然不过是他为掩人耳目才迎进宫,如今两人护国有功,皆被封为护国公主,那你为何不与我说说阴红鸾?说说他如今的中宫娘娘?”   沈酌然神色惶急,上前抓住我的手,急道:“阿兮,他尚未废你!”   我嗤笑一声,抬头迎上他焦灼的目光,嘲弄般的反驳道:“你也说是尚未?他心中怕已然这般想了吧。”   沈酌然缓缓松开手,终于没办法说服我。他低头看了我许久,才叹了一声,幽幽道:“阿兮,三日后,上官一族满门抄斩。”   我闻言直觉耳鸣阵阵,头目眩晕,亏得沈酌然及时扶住我才不至于跌倒在地。我有些吃力地站直身子,却忍不住阵阵颤抖,即便是知道这个结果,可是真的有一天面对了,我却心生不忍,再如何说,上官一家是上官兮的亲人,这具身体里的记忆还有着对他们的丝丝牵绊。   更何况,其间又有多少无辜被牵连?   我苦笑一声,将发间的艳丽的木芙蓉拔下,缓缓放到沈酌然手中,低声问道:“三日后,可否让我去送他们一程?”   这般浓艳的颜色,我已不能再簪。   沈酌然低头凝着手中的开得正艳的木芙蓉,终是不忍,缓缓点了点头,“好。”   我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三日后,我让沈酌然给我备下了一件白色襦裙,改回了闺中女子的飞仙髻,无簪无饰,戴了纱帽与他坐马车来到刑场。   沈酌然扶我下车,在我耳边低声嘱咐道:“不可近前。”   我微微挑眉,随口问道:“你带我来,他不知道?”   沈酌然微微颔首,“他不让我告知你此事。”他迟疑了一会,又解释道:“你身子还未痊愈,他怕你思虑过重……”   我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亏他有心了。”   此时刑场周围围满了人,禁卫军列队在街道和刑场两侧维护刑场秩序,上官府与枭远王等家眷被禁军从囚车上押上刑场,那里的侩子手们□着肩背扛着森冷的大刀等候在侧。   人群的百姓中不时爆发出激动的咒骂声,更有甚者往囚犯身上扔去鸡蛋蔫菜。   刑场中女眷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与场下的咒骂声混成一片,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此刻再难冷静。   沈酌然此刻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拧紧眉头,沉声道:“阿兮,你不能去。要么,我们回府。”   “不。”我摇着头,异常坚定道:“我要留下,我要在这里。”体内有一种冲动紧紧将我的思绪制住。   我要留下,我要看看那个人。   沈酌然神色微冷,握住我的手紧了几分,声音又沉又闷道:“你心中到底还是有他?”   我想摇头,可是眼泪去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毫无意识一般的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她还念着他。”   是真正的上官兮,这身体里还残留着她那卑微而又倔强的渴望。   或许今日才是他们真正的了断。   一切皆准备就绪,只等监斩官的一句杀令。   我遥遥望向邢台上那个上官兮心慕的男子,他此刻形容狼狈,早已没了往日里的风华与狷狂。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隔着人群缓缓看过来,在视线相触的那一刹,他竟然十分古怪地轻笑了一下。   很淡,但我却看得分明。   那笑,是这般决绝,便如那夜,上官兮等不到他,跃入枯井前的那一笑。   决然,萧索,还有释然。   我咬牙将心中澎湃的心绪压下,微微垂下眼眸,低声道:“他,该许他尊严的死去。”   沈酌然回答我的只有四个字,“成王败寇。”   此时,监斩官终于宣布行刑,邢台上的人还来不及呼出最后的字眼,一阵寒光便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热血“嗤”地喷溅的声音。   满目满目的血红,宛如妖娆的藤蔓一般将我的心紧紧揪住,就如同那日我说身下的血色一般,妖红,诡异。   我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再难坚持,坠倒在沈酌然怀中,人事不知。   ————————————————   自这日之后,我又大病了一场,等我再次能下的床走动,已经是一个月后。期间萧慎来过多次,不过都是在半夜,认为我已经入睡了,才会进屋来看我。有时,他会搬张椅子隔着痴痴地看我很长时间,有时则会连一子都不搬,就那样站着,陪着“熟睡”的我直到天明才回。   我病着,其实晚上很少能睡死过去,稍有声响便会惊醒,我看着他在帘外一站便是好几个时辰,我也只能闭着眼装作熟睡的样子,不与他说话,也不看他。   一切似乎都变得十分平静,他来,他去,都不想让我知晓,我亦不想让他知晓我心中隐忍的冲动,我想他,想要抚摸他的脸,想要和他说话,我喜欢他的声音。   可是如今这样,我也觉得足够了。   只是好景不长,直到那晚,外面下着滂沱的大雨,深秋的雨冰寒刺骨,他便是淋着一身的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随他一同跑来的沈酌然想要拦住他,却被他一掌给打伤在院外站立不起他也不顾。   我骇然至极,缩在床上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般疯狂的他,只有在那次梦中才见过。   他此时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静静地站在帘外看我,而是将房门反锁上,犹似不满意,将屏风和靠椅皆搬了过去将房门堵住,这才转身急急朝我床边奔来。   我蜷在被子下面的身子瑟瑟发抖,慌乱之间,他已经狂怒地将床帘掀开,双眼赤红地瞪着我,脸上尽是几度的疯狂与阴冷的戾气。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狠狠拥进怀中,他浑身皆是浓重的酒味。   萧慎抱着我痴痴地叫了几声,声音缱绻低缓,似乎渐渐平静下来。   我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作呕,只能伸手想要推拒他。   此刻,萧慎却霍然沉下脸来,一手扼住我的咽喉,狠狠地看着我,狂怒地大吼道:“上官兮,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朕?说话,你那日在刑场为何用那种眼神看他!”   我被他掐得几欲喘不过起来,他却仍旧毫无所觉一般大声嘶吼道:“混蛋,你这个骗子!沈酌然竟然敢带你去,他竟然敢背着我带你过去,你这只妖精,这副无辜的嘴脸有迷惑了多少男人!”   我伸手在他身上乱捶,艰难地骂道:“萧慎,你疯了,你放开我!”   萧慎双目赤红,其中皆是迷乱的神色,他浓重的粗气就在我耳边,犹自不解气地厉声骂道:“我要废了你,朕要废了你!你这个祸害,朕不要再看到你!”   说着说着,他却掩面哭泣起来,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失神地喃喃道:“可是朕梦见你死了,就那样冷冰冰地躺着,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笑……我害怕极了,真的害怕。所以喝了些酒,就喝了一点点……真的,不多,你信我……就一点点。”   萧慎为人克己自持,即便高兴时喝酒也从未醉过,如今他说喝了一点点便醉成这般模样,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心中起先是隐隐作痛,此刻已然是痛彻心扉,难以自持。   此刻,我竟不知自己该柔声安慰,还是该冷眼旁观。   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和沈酌然急切的叫喊声,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萧慎霍然抬起头,眼中尽是冷厉的锋芒,松开钳住我脖颈的手,在我脸上来来回回抚弄,痴然地低声道:“是他们来了,他们来抢我的阿兮了,阿兮不怕。你永远是阿慎的。”   外面沈酌然犹在喊叫,声音在雨中含糊不清。   萧慎突然咧嘴一笑,眼中烈芒更炽,一脸邪佞道:“他进来也好,这样,便让他看看,你是谁的女人。”   我被萧慎此刻的喜怒无常弄得晕晕乎乎,等明白他的意图,他已经倾身将我压在身上,直接伸手十分粗鲁地撕了我的罗裙,让我白皙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   我惊惧地看向他,他的眉宇间除了疯狂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半夜码字,这已经是某厮承诺今天更能够提早的最早时间了。看了一天的高数尽是烦躁,对不起诸位姊妹,这篇文某厮会缩短情节尽快码完。某厮承诺,此文不坑。还有,这一年奋斗里不会再开长篇,不过会忍不住手痒,开小短什么,还望多多支持呦。小短就没有断更这种事情了……某厮惭愧。 ☆、生求不得,今分两地     萧慎在我身上穿着粗气,眼中尽是狂乱的情、欲,他一手扼住我的肩膀,一手拔下我发间的钗环扔到地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双腿间他缓慢厮磨的炙热如铁。   我心中悲愤欲死,眼中泪水迷蒙,连他的脸也看不真切,只能扭着身子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无助地哀求道:“阿慎,求你……不要这样……起码不能是这样……我求你……”   萧慎却越发粗狂起来,他整个身子压上来,伸手将我嘴捂住,另一只手迅速将自己的褒裤除下,一双充血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若是他能听见,若是他此刻是清醒的,必然不会这般折辱我。我终于放弃了挣扎,伸手缓缓抚向他汗湿的面庞,虽消瘦了不少,我的阿慎还是这般丰神俊朗啊。   缓缓将舌抵上齿间,我竟然有一种将要解脱的快感与轻松。   萧慎察觉我的意图,蓦然松手,扯过一旁的肚兜狠狠塞进我嘴里。   他攫住我的肩膀,几乎是咆哮一般地叫道:“上官兮,你竟然想要死?”说着,他又鄙夷地笑了一声,扳住我的脸十分狷狂道:“你以为咬了舌头便真的能死?你在阴曹地府,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我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嘴里却又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哀哀地看着他。   萧慎一脸冷笑,反手将我翻了个身,伸手狠狠地按住我的后劲,将我的脸按在朱色的被褥之中,一手板住我的腿,就这样狠狠地刺了进来。   那处的干涩与疼痛,让我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却听见身后的他似是痛苦又似满足的喟叹。   汗湿的头发贴在我的面容上,随着他一下重似一下的动作微微抖动,即便是这般屈辱的姿势,这般屈辱的欢好,却也让我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体的欢愉。   萧慎在身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低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沉郁粗嘎,又似来自于灵魂深处求而不得的渴盼。   我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昏昏沉沉,终渐渐麻木,只知道这一夜门外的雨很大很大,似乎再没有放晴的那日。   ————————————————   当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秋阳明媚。   床前站着一人,却不是萧慎。   我身上正盖着薄被,却不是昨夜的那床,想来是萧慎命人换过了。看到床前的沈酌然,我淡淡道:“你来得可真早啊。”   沈酌然的脸色十分难看,听到我的话更是白了三分,良久之后,他才有些干涩道:“阿兮,昨夜,你可怪我?”   接着他掩唇低咳了几声,或许真的是病了。   我索然一笑,又觉与他讲起昨夜的事来十分尴尬,遂道:“怪你什么,我以后可是要你带我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得罪了你,谁来给我饭吃,银子花。”   沈酌然被我的话逗得一笑,有些放松下来道:“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会带你看看。”   我笑笑,道:“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了。”   沈酌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你到时不要耍赖便好了。”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我,终于忍不住道:“阿兮,他在外面,你要见他么。”   我心下一慌,也不知如何回答,身子微微颤着,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酌然低声道:“今早他便没有回宫,你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料理的,他怕你醒来恼他,已经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了。”   我微微怔了怔,心想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终于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道:“你让他进来吧,我也有话要和他说。”   华音还未落,便有人从门外极快得冲进来,却又在门边堪堪停住,怔怔的看着我,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兮。”   话里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与欢喜。   我并没有应声,抬眸看向沈酌然,道:“你可以先出去一下么?”   沈酌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点头,走了出去。   萧慎等到沈酌然出门,便立刻跑到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良久,才低声道:“阿兮,昨夜我喝醉了。”   我点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   萧慎的目光微微闪烁,却异常明亮,听到我回答,急急地握住我的手,道:“阿兮,你随我回宫吧。”   他的手很凉,许是在外面站得久了,凉气侵上我的肌肤,让我不自然地一颤。   萧慎察觉,微微拧眉,松开我的手,将我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把我的手拢进去。   我等他做完这些,才淡淡反问道:“阿慎,当初你答应过让我去绝巅,此事还做不做数?”   萧慎眸色一沉,强挤出一个笑来,温声道:“阿兮,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抬眸看他,苦笑了一声,“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萧慎,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可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或许是我连名带姓地叫他让他恼了,他抓起一旁的一张圆凳猛地掼出,道:“你不要逼我,朕有的是办法将你留下。”   我冷嗤一声,眼中却阵阵泛酸,不怕死地回道:“你要囚禁我么?萧慎,只要你敢,我告诉你,除非你时时防着,我总有办法出去,哪怕是死。”   萧慎的身子猛地一晃,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咬牙道:“上官兮,你敢威胁我?”   我摇摇头,竟笑了一下,“不是威胁,阿慎,是我求你让我去,有件事,我一定要去绝巅问个明白。”   萧慎恶狠狠道:“你休想,我明日就派兵去将绝巅那帮牛鼻子给剿了。你要问,我给你捉来也行。”   我看着他,轻声道:“如果我心甘情愿地随你回宫呢?”   萧慎一愣,有些痴痴道:“什么?”   我将话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愿意随你回宫,再也不走了,只要你答应我这一次。”想了想,我又放软了语气,“好不好?”   萧慎额上的青筋急跳,看了我许久才轻轻阖上眼,有些疲惫道:“你赢了,待我安排好朝中的事,便来接你。”   “不用你去。”我淡淡道:“朝中局势不稳,你还不宜离京,让酌然陪我去就好。”   听了我这样说,萧慎突然暴怒道:“酌然酌然,上官兮,我是你丈夫,你以为我是死了吗!”   我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冷笑道:“那你也该知道,你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丈夫!萧慎,我请你让我冷静冷静好么。”   萧慎被我的话震得生生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的阿兮不会用你这么绝情的声音对我说话,我的阿兮不会像你这样没心没肺!”   我依旧不予理会,只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慎目眦欲裂,无神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决不能带你走,连这里你也不能住。阿兮,你现在就随我回宫。”   说着,他身上便要来抓我。   我侧身避开,恨声道:“难道你现在就想要我死在你面前么?”嗤嗤一笑,我又道:“或者,像昨夜一样,将我天天绑着拴着也行。”   萧慎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立刻颓委下来。   我心知他不可能答应,终于退了一步,道:“若你真不答应,阿慎,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后,你安排好朝中的事过来接我,我们去绝巅。”   萧慎面色一喜,不疑有他,欢喜道:“好,阿兮,你等我。”   我扯出一个笑来,柔声道:“好,我等你,等你来接我。”   三天,足够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偶死了,今天周末,爬出来更……明天补课,颓废…… ☆、逼人太甚,妾心似铁【补完】   我本以为将萧慎劝回宫,起码可以再拖上三日,想办法离开。   只是我却没想到他回宫不久,便让乐酌过来接我入宫。   乐酌本就对帮着萧慎隐瞒谋划甚至欺骗我的事心怀愧疚,一见到我倒是怯怯地站在门前不敢说话,只别别扭扭地低喊了一声嫂嫂。   见她这副样子,我哪里还能责怪她,毕竟有些事她也只能听从萧慎的安排。我朝她招了招手,温声笑道:“站在那里吹风么,还不快进来。”   乐酌闻言立刻笑逐颜开,蹬蹬蹬几下便窜到榻前,抱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喊了几声。   我拍拍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乐酌嘿嘿一笑,“我想嫂嫂了啊,只是前些日子大哥一直不告诉我你的去处,说不让我扰了嫂嫂。可是有时候我经常见他行色匆匆地出宫,原来是他将嫂嫂你藏在这里,来一个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我失笑,那被汉武帝藏着的阿娇到最后却落得空守长门的下场。   我叹了口气,道:“这也只得你才敢这般放肆,什么金屋藏娇,阿慎他是识度之人。倒是那夏统领,果真是个榆木呆子,不要也罢。”   听我提及夏侯绝,乐酌一张小脸涨得绯红,嘟着嘴不乐意道:“不管怎么样,他娶我娶定了。我萧乐酌的男人,看哪个敢要。”   我笑笑,“嗯,乐酌,无论困厄,我们总归要有人能够幸福的。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嫂嫂!”乐酌不好意思地羞红脸,嗔道:“大哥说若是乐酌能有嫂嫂一般淑惠,夏侯绝那混蛋早就将我娶进门了,所以啊……”她抬眼看向我,眼神晶亮,“所以我要天天留在嫂嫂身边,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淑女。”   这番言论差点让我喷笑出来,萧慎真的这般对她提及我的?淑女?倒是个新鲜词。   我莞尔,“你若是想留着就留着吧,我反正也闲来无事,倒是有你陪着也好些。”   乐酌睁大眼睛,疑惑道:“嫂嫂不是要和我进宫么,大哥说让我来接嫂嫂,陪嫂嫂解解闷的。”   “你说什么?”我怔了怔,转头愣愣的看她,“你说是你皇兄让你接我回宫?”   乐酌点点头,不置可否道:“是啊,大哥说嫂嫂病已经好了啊,那干嘛还住在宫外。”她疑惑地眨眨眼,又道:“大哥说让嫂嫂你和我一起住在晋阳宫,让我多陪陪你呢。难道嫂嫂还生大哥的气,不愿同我回去?”   萧慎必定没有将我俩的事和乐酌说个明白,他分明猜准了我不可能拒绝什么都不知道的乐酌。这番心机,还真劳他想得出。   我强扯出一抹笑,道:“怎会,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他竟会将我安置在晋阳宫。”   乐酌神色一僵,又急急辩解道:“如今后宫是阴贵妃掌权,大哥将嫂嫂安置在晋阳宫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嫂嫂你现在还是皇后,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大哥还说要给嫂嫂建凤凰台呢。”   凤凰台?   我情不自禁想起李白的那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一时间有些出神。   乐酌稍稍推了我一下,“嫂嫂,你怎么了?”   我有些慌乱地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乐酌伸手来扶我,道:“那我们快些回宫吧,嫂嫂你也好早些休息。”   我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被她扶起往外面走去。   还没跨出门口,迎面便碰到了步履急促的沈酌然。他看到我俩,似乎松了口气,额上还有些汗湿,明显是匆匆赶来的。   他对乐酌道:“乐酌,可否让我与皇后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乐酌蹙眉,最后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在园中等候。   沈酌然跨进屋,神色凝重道:“我没想到阿慎他会这样做,阿兮,若是你不愿回宫,我去帮你将乐酌劝回去。”   我苦笑,“他若有心而为,谁也拦不住,今日可以是乐酌,明日说不定他连阴红鸾都能说服,让她亲自来接我这个中宫娘娘回去。”   沈酌然紧紧盯着我,闻言眉心不由跳了跳,低喝道:“阿慎他还要这样逼你到什么时候!”他话一出口方觉失言,又忙道:“阿兮,我只是有些担心,宫中不比这里,即使是他有心护你,难免也有疏漏。”   我眨眨眼,却轻笑起来,“所以啊,凤清先生你一定要救我于水火之中,要不然我可怜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沈酌然一时没有动静,好半晌才慢慢道:“不会太久,不会比三天更久,阿兮,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愿面对他,我想帮你一次。”   我扭头避开他眸中炙热难明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酌然。”   ————————————————   回宫的路在于我看来异常短暂,或许我心中期盼它可以很长很长,长到我可以接受现实,接受阿慎他昨夜那般对待我。   可是无论怎么想要强作镇定,强作不在意,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刹,我还是想逃,想要好好冷静一下,梳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不能当这是被狗咬了一口,因为那个伤我至深的人,是我的阿慎。   乐酌领着我进了晋阳宫,便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晋阳宫的掌事姑姑浮华领着个人过来给我请安,却不想正是没有随我出宫的弥香。   她一见我立刻红了眼眶,等浮华行礼出去才上前几步扶住我,抽噎道:“娘娘,你可回来了。”   我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哭什么,不哭了。不会是受了委屈?”   弥香摇摇头,却犹自哽咽道:“娘娘不再宫中,我随徐福公公在陛下面前伺候,陛下对婢子多有照拂。”   我笑笑,“那就好,我还怕你在宫中受欺负呢。”   弥香却拉着我道:“只是那阴贵妃常常往养心殿跑,我看她是恨不得娘娘不回宫了。”   我作势便要打她,笑骂道:“就你没大没小的。”   弥香咯咯直笑,转身便要躲开。   这时,外面的宫人皆惊唤了一声,我扭头看去,宫门被人推开,那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快步走了过来。   弥香敛了笑意,立刻躬身给他行礼,他却没理,径直走到我面前,眉眼间足见悦色。   “阿兮,回来就好。”   他一笑,探手就要抚上我的肩膀。   或许是因为昨夜的事,我心中蓦地一惧,竟然想也不想便避开了。   萧慎眼中的笑意顿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声音沙哑艰涩,或许是病了。   “阿兮……”   我对自己的反应亦是吃了一惊,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扯出一个笑来,“或许,身体还有些不适。”   萧慎眸色深沉,其中的痛色与隐忍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不得不扭头避开。   “阿兮。”他低喃了一声,终缓缓放下手,笑得比我还难看,“我让弥香伺候你,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说。”   “我住在这。”我指指身后的床榻,又道:“只住在这。”   萧慎的笑立刻凝在唇边,好半晌,他才点点头,温和道:“好,我陪你。”   “这是晋阳宫!”我反驳。   “嗯,我知道。”   “我要和乐酌一起住,你不是让她陪我么?”   “嗯。”他面不改色道:“可是夏侯绝要带她回府。”   我终于动了怒气,低叫道:“萧慎,你故意的!”   他笑笑,泰然自若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既然要定下婚事,她总得去见见老侯爷与夫人的。”   我气急,大叫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萧慎低头看着我,苦笑在他嘴角蔓延,声音有些模糊,“阿兮,我只是有些害怕。”   有冷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纱帘,我身上披着披风,却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萧慎微微拧眉,将我的手捂进手心,看向弥香,“还不去将窗户关上。”   “不必了。”我喊住弥香,将手从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中挣开,身子竟然止不住地颤抖,这双手上的触感这么熟悉,熟悉到让我似乎能想起昨夜的一切。   看见他的神色已是一片冷怒,我无谓地笑笑,“如果你要留下看我这副模样,那你就留下吧。”   “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萧慎突然上前伸手扼住我的咽喉,残暴的戾气从他阴冷的眸中迸射出来,仿佛下一瞬便要将我扼死一般。   我难受地咳了几声,萧慎手上的力道渐松,不顾我的推拒伸手将我拥进怀里,苦笑道:“阿兮,若是可以,我宁可从未遇见你。”   他不知从袖中掏出了件什么事物,抬手插在了我的鬓间,目光渐柔。   我想伸手挡开他,他却先我一步松开了我的身子,俯身在我额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嗯,你好好在这里,一会我过来陪你用午膳。”   “我不需要你陪。”我立刻回道。   萧慎却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像哄小孩一般,诱哄道:“你听话,莫要惹我生气,我以后事事都听你的。”   我心中又疼又怒,却又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得别开头避开他的触摸。   萧慎笑笑,有些难看,只是见我不再反驳却真的高兴了不少,吩咐了弥香照顾好我便出去了。   弥香见萧慎出门,立刻过来扯我的袖子,疑惑道:“皇上定是疼惜娘娘的,娘娘为何还要和皇上置气?”   我看了她一眼,笑笑,“你还是个孩子,男女之事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   “我是不怎么懂啦。”弥香吐吐舌头,又道:“可是弥香却知道只要娘娘让皇上高兴了,想做什么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   我伸手抚上鬓角,听到弥香说这话不禁有些失笑,“看了你深谙后宫诸妃争宠之道,与我这个没出息的皇后一处倒是屈才了,若是到阴贵妃那里,说不定倒是可以借着她的名头狐假虎威。”   “娘娘你又拿我取笑。”弥香气的跺脚,抬眼却见我将鬓角的玉簪取下,凑过来叫道:“呀,这支簪子竟然在皇上那里,我以为娘娘上次出宫将它遗失了呢。”   我将玉簪重新插回鬓间,叹道:“是他有心了。”   弥香却有些不高兴地嘟囔,“我以为是什么珍宝皇上如此看重,这等货色放在阴贵妃那处最多拿来垫桌角的。”   “好了好了,那我一会让人寻些上上品给你垫桌脚,你总该高兴了吧。”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道:“现在睡觉去,一会你家主子我可还有场硬仗要打。”   弥香说的不假,只要我让萧慎放松警惕,等酌然来接我,出宫必然有望。 ☆、何谓鱼水,床笫之欢   或许真是累了,一觉无梦,竟也整整睡了两个时辰,起来的时候手脚无力,我自个估摸着许是睡多了的缘故。   弥香扶着手软脚软的我尽是笑,捧了水来给我梳洗打扮。   在宫外鲜少打理自己,如今被她细细打扮起来到真有几分十五岁女郎该有的模样,年轻,秀美。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弥香倒水回来,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一笑,问道:“看着模样,我都怀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身后有人拥住我的腰,男子的气息就在耳侧,“倒让我想起那日你刚入宫时晨起梳妆,我帮你贴花钿,添红妆。”   我轻笑,曼声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亏你记得。”   “记得的,阿兮,那些我都记得。”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又道:“有时候我想,你我认识才不过寥寥数月,可是就让我这般难舍,恨不得日日绑在身侧才好。”   我握住他已经探向我衣内的手,推却道:“别,弥香一会进来。”   萧慎呼吸渐重,有些压抑地伏在我脖间吸气,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低笑道:“真是碰你不得,阿兮,我忍得难受!”   我大窘,脸上顿时烧烫起来,只将头压得更低,伸手将他的头推开,呐呐道:“起来,重死人了。”   萧慎似乎很高兴,朗声一笑,忽然伸手将我整个人从凳上打横抱起,“睡了那么久也饿了,我带你去用膳。”   我惊呼一声,被他这样悬空抱着又不敢挣扎,只得任他施为。   萧慎将我按在他腿上亲自拿了勺子喂我吃饭,动作自然沉稳,一如往常一般。   我吃的心不在焉,乖乖地任着他喂。   在喂完第二碗粥的时候,他抚着我鼓起的肚子轻叹,“在宫外酌然这般苛待你,一回来就似饿了十天半月一般。”   说完这话,又一本正经道:“吃得多虽好,但不可暴食,一会饿了让人再做些点心过来。”   我肚子撑得发胀,打了数个嗝暗示他我已经吃的很饱了。   萧慎再拍了拍我的肚子,笑道:“一会让弥香陪你在园外散散步,我想快些处理完政事陪你去出宫,晚上会迟些过来,你先歇下,不用等我。”   这样最好。我心中嘟囔,脸上却笑着乖巧地应了一声。   ————————————————   萧慎走后,我让弥香扶我出去走了一圈,果真整个晋阳宫内把守的并不严密,而门宫外却时不时有侍卫来往巡逻。   我既出不去,别人也休想进来,若是靠酌然一人之力,我怕是插翅也难飞。   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只觉心烦意乱。   “嫂嫂。”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我转头看向门口,那里站着的不正是已经出宫的乐酌么。   “你怎么回来了?”我有些诧异。   乐酌嘿嘿一笑,提了裙摆坐在我身边,凑过头来低声道:“因为嫂嫂不开心啊,所以我就回来陪嫂嫂了。”   我笑笑,“我很高兴啊,你与夏统领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嫂嫂也为你高兴。”   乐酌却瘪了瘪嘴道:“你胡说!沈大哥都和我说了……”她一张小脸上绯红一片,眼眶却也红了起来,咬唇自责道:“我知道哥哥……哥哥他那般对你,我必定不会帮他带你回宫。”   原来酌然竟要找乐酌帮忙么?我心中忐忑,并不想将她卷入其中。   乐酌见我面色犹豫,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坚定道:“嫂嫂,你放心,无论如何乐酌一定会帮你出宫的。你只要好好待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可是阿慎若是知道你帮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我是他亲妹,他最多罚我又去思过。”乐酌打断我的话,“嫂嫂你尽可放心。我还要出宫一趟,先走了。”   不待我问她为何出宫,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此时弥香恰好端了些吃食过来,一一摆在桌上,疑惑道:“公主这是火急火燎地去做什么?”她摇摇头,从果盆中给我剥了个橘子,道:“适才我在外面还遇见阴贵妃的大婢子清月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估计是来探探虚实,看看娘娘是不是真的回宫了呢。”   我接过橘子,分了一半给她,莞尔道:“管他作甚,她爱看看去,我们吃东西。”   弥香笑嘻嘻的将橘子往嘴巴里塞,含糊不清道:“我就见不得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性子,在宫中没人护着必定吃亏。我可得早些给你寻给合适的人家嫁了才是。”   弥香一瓣橘子卡在喉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   晚上萧慎回来已经是大半夜了,他本以为我睡下了,故意放慢了手脚洗漱上床,然后俯身先是在我额上极轻极浅地吻了一下。   我浑身僵硬,硬忍着不敢动弹,感受着他黏在脸上久久不去的视线。   突然,他极低一笑,接着在我脸上鼻尖细细的啄吻,势必要将我吻醒一般。   乖顺地被他啃了半日,才惊觉他必是知道我醒着才这般放肆,于是立刻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伸手推开他的身子,骂道:“你就不能消停会?”   萧慎又扑上来,在我嘴上狠咬了两下,谑笑道:“谁让你装睡来着,见朕来了也不请安么?”   我冷笑,硬邦邦地回道:“陛下万福,臣妾身子不适,恕不能给您请安了。”   说着,就要背过身去不理他。   萧慎却眼疾手快地按住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他的声音愉悦,却带着些许沙哑,我抬眸一看,他眼底果真有一圈青黑。心有不忍,在他胸口拍了一下,道:“你累了,早些睡吧。”   萧慎却按住我的手,领着它在他的寝衣内摩挲,声音愈发低沉,“不累,阿兮我很高兴。”   说着,头已经埋了下来。   这个色胚,已经这番模样了还想着这种事!男人果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无论他的上半身是多么伪君子,多么黑心黑肺!我气的用手直抽他的后背,自己听着都觉得肉疼,他却丝毫不觉,仍旧埋在我颈间啃咬。   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他的头,扯过一边的枕头将他的脸埋进去,骂道:“你不睡,我就弄死你。”   萧慎在枕头底下闷闷直笑,瓮声瓮气道:“我已经被你弄死了,禁-欲而死的。阿兮这般闷着我,真是让我□。”   我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拧,满意地听见他一声痛呼,止不住地抽吸,甩开枕头冷笑道:“是要死要活。”   萧慎仰躺着端详着我一张如丧考妣的臭脸半晌,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原来这才是共效于飞,同盟白首。阿兮,我现在很快活。”   说着还将我的手往他脸上磨蹭。   我心中突然一涩,竟然有些想要落泪,抽出手扯过锦被将他盖住,硬声道:“睡觉。”   萧慎嘿嘿一笑,从背后拥住我,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低声道:“好,睡觉。”   待耳边呼吸渐渐沉缓,我才缓缓睁开眼来,一夜无法入眠。   快要天亮的时候,萧慎却从梦中突然惊醒,闭着眼睛伸手胡乱在床上扑腾,待摸到我的身体便将我狠狠拽进怀里,嘴里犹自含糊着喊着什么。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将他拍醒,关切道:“怎么了?”   对上的却是他迷茫,彷徨的眼神。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我,他突然弯唇一笑,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没事,我刚才做了被梦魇着了,你再睡会。”   他掌心都是粘腻的冷汗,刚才是做了什么样的梦,让他如此不安?   我伸手拂开他脸上的湿发,摇摇头道:“也该起了,你一会还要上早朝,阿慎,我想为你绾发束冠,可好?”   萧慎神色有一瞬的狂喜,转眼又冷静道:“你身子还弱,还是让宫人来吧。”   “不要。”我俯身抱住他的腰背,“就这一次,好不好?”这最后一次?   萧慎拿我无法,终于点头答应。   两人起身洗漱,我亲自为他穿戴上金冠皇袍,即便是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我静静站在他面前端详着他的脸,仍觉眼前人朗若清风,丰神俊秀。   萧慎好笑的拍了拍我的脸,脸上却有些红了,“傻乎乎后地看什么呢。”   我伸手抱了他一下,很久才放开,笑道:“你该上朝了。”   萧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突然道:“那支玉簪呢?”   我被他突然这一问问得有些懵,有些傻乎乎道:“在妆台上放着呢。”   萧慎走过去将玉簪拿过来给我插上,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好看。”   我拍了怕他的手臂,“去吧,不要让臣子们笑你赖床。”   “皇后刚回宫,朕早朝晚了些,他们会懂的。”他笑得狭促,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才听话地转身离开。   看着萧慎的身影在门口,我有些疲惫地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里面的女人笑得十分粲然,甚至有些粲然地过分,就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牡丹,很快便会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力争五一假期结束的时候差不多结文……呐呐…… ☆、私逃出宫,我带球跑   就在萧慎去上早朝不久,乐酌再次来了晋阳宫,她让我换上浮华的衣服与假面,然后准备带我出宫。   即便能出得晋阳宫,可是要顺利通过每道宫门的盘查谈何容易?   乐酌却从怀中摸出一件金晃晃的物件来,笑嘻嘻道:“看,这是什么?夏侯绝的金令,拿着它,可随意出入皇宫,没人敢查我们。”   我愕然:“你怎么得到它的?”   乐酌贼兮兮道:“昨夜我用了最厉害的迷药,嘿嘿,保证他睡个三天三夜也不能起来。”   接着又催我换装,我们必须赶在事情败露前出凤都。   此刻弥香正在殿外给我打点早膳,我必须带上她一起离开。   乐酌自然之道我担心自己走后萧慎会迁怒弥香,只是若是她也随我们一同出宫必定惹人怀疑,所以我不得不让弥香帮忙掩饰,让他人以为我仍在宫中。   我没有多少时间与弥香解释我为什么要避开萧慎私逃出宫,只能草草地将进宫前的事与她说了一遍,并让她在我走后照常将早膳送进来,装作我仍在晋阳宫的样子。   听完我的话,弥香惊吓不小,甚至有些口不择言地问我还会不会回来。   乐酌以为她是害怕事情戳穿之后的后果,在一旁连连保证自己会护她平安。   弥香摇摇头,又哭又笑道:“我只是怕这次一别,再与娘娘无重逢之日。若是娘娘真要出宫,我愿意帮娘娘一次。”   我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弥香,我会想办法让你接出宫的。”我将准备好的一份信笺递到她手中,嘱咐道:“若是皇上真的要迁怒你,你就将这信笺交给他。”   弥香将信收好,点点头道:“我知道,娘娘你和公主快走吧,这里有我。”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瞒到皇上早朝结束。”乐酌拉过我,“嫂嫂,我们走。”   有了夏侯绝的金令,我们的马车果真一路无阻,很快便出了最后一道宫门,看见宫外喧闹的街市,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松了些。   马车驶入一个偏僻的巷道,乐酌迅速拉我跳上了另一驾十分普通的马车,将一堆仆妇的衣服扔给我,“快些换上,我们要再换装。等大哥知道嫂嫂出宫,我们出宫时的那辆马车必定会严密盘查,我们必须换车出凤都。刚好用那辆车引开大哥视线,而且沈大哥已经派人驾了数十辆同样的马车往不同方向走,一时三刻我们的行踪不可能暴露。”   她说完亦是换装打扮,我怔了怔也手忙脚乱地换起衣服,最后将另一张假面换上,此刻无不佩服这小妮子与酌然的反侦察能力,希望事情正如乐酌所说这般顺利。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凤都都城门口。   车前的马夫低声道:“公主,前面有盘查。”   乐酌沉声道:“沉稳些,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马车渐渐停下来,有士兵过来掀开车帘对着我俩打量了几眼,然后将车帘放下,朝马夫点点头道:“走吧。”   我屏住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这次真的要离开了,对于萧慎,或许我哪天还会回来,即使为了誉儿,我也会回到他身边。但是绝对不是现在,我现在无法面对他。   乐酌伸手握住了我有些颤抖的手,低声道:“嫂嫂,没事的,不要怕。”   我点点头,将声音压低,“我不怕。我只是——”   还没等我将话说完,马车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暴怒的声音传来,“给朕拦下那辆马车,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快,快行车”乐酌朝着外面大声命令,握紧了我的手,骇然道:“嫂嫂,不可能,大哥不可能知道你出宫的。”   可是事实上他已经追来了!我伸手拉开的窗帘朝身后看去,萧慎一身黄袍还没来得及换下,金冠早已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一头青丝凌乱,脸上更是一片冷怒。   他身后还跟着身着朝服的萧恒,玉连城,还有数十名随行的护卫。   外面的车夫是个中好手亦是身怀绝技,他几鞭挥退了前来阻挡侧守卫,催马疾行。   萧慎此刻亦是看到了我,愤怒地大叫着,简直不似人声。   “上官兮,你给我停下,等我捉到你,我要你日日活在后悔之中!上官兮,你给朕停车!”   我对上他阴鹜凌厉的眸,手忍不住颤了一下,迅速将窗帘扯下。   若是在看一眼,我怕自己再也狠不下心舍下这般疯魔的他。   马车一路颠簸,我和乐酌被颠得七荤八素,却还是没能摆脱身后萧慎的穷追不舍。   外面的马夫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公主,公子他们来了。”   乐酌扶住我,将车帘打开,烟尘并着冷风扑面而来,前方果真有数十人骑马过来,为首的正是沈酌然。   马车停下,乐酌兴奋地招了招手,叫道:“沈大哥,嫂嫂在这里。”   “将皇上拦下!”沈酌然喝令,打马上前将我从乐酌手中接过置于身前,见我脸色苍白不禁低声问道:“如何?”   我咬着牙忍住胸臆中翻滚的血气,摇摇头道:“走,快走。”   沈酌然点头,看向乐酌,“宫中之事就交由你了。”   乐酌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催促道:“快带嫂嫂走,我去拦住大哥。”   沈酌然遥遥看了眼不远处打斗的众人,一夹马腹,掉头疾驰。   有厉风从耳侧刮过,我紧紧攀在酌然胸口,连呼吸都似乎被人捂住口鼻一般。   只是这一刻,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终于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我心中仍然舍不得那个人,可是此时此刻,我不用面对我们之间的纠葛,不必面对这已经理不清的关系,就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堆里,求得心中一夕的安宁。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失态地大笑起来。   沈酌然显然被我这个举动吓得不轻,确定萧慎已经不可能追上来,立刻将马勒住,低头看我,关切道:“阿兮,怎么了?”   我咧嘴一笑,“只是觉得很舒服,酌然,我很久没这么舒服了。”   显然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干涩破皮的我说起这话来没有什么可信度,沈酌然扶住我下马靠坐在一旁的青石上,将水囊递给我,“先喝口水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递给他,“我们这是往哪里走?”   “北上,一直北上。”沈酌然朝我笑了笑,有些担忧道:“阿兮,这一路必定会很难行,阿慎他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那就慢慢走,总会走到的。”我有些虚弱地笑笑,“你还可以带我去看看北川上的雪林,漠北的寒霜,天堑峡的雾凇。”   沈酌然温和地笑开,“如果可以,我倒是真的想带你去这些地方看看。”   我眨了眨眼,笑道:“那我也要写一本游记,名字都想好了?”   “哦,是什么?”他亦笑。   我一本正经道:“秦馥游记。”   他纳闷,“秦馥是何人。”   我脸不红气不喘,道:“此人乃凤清先生的嫡传弟子,小女子是也。”   沈酌然笑,“凤清先生何人我是不识得,只是这行走江湖,自然是哥哥带着妹妹,区区在下姓秦名佑,字子虚,号无忧。”   我啐了他一口,不屑道:“好你个子虚乌有的哥哥。”   —————————————————   或许真拜我这个子虚乌有的哥哥所赐,他所预料的事都一一成了现实。   没有我想的那般优哉游哉地四处游玩,吃喝玩乐,萧慎一连三月都秘密派人探寻我俩的踪迹,我们俩北上之行倒真是如他所料风餐露宿,躲躲藏藏。   而且在第三个月我彻底在马车上吐的稀里哗啦,昏天黑地的时候,终于认识的一件事,沈酌然这厮的嘴巴简直比街头算命的半仙还毒,又毒又狠。   沈酌然扶着手软脚软的我,直笑:“定是你最近口味越来越重的事,非要喝什么酸辣汤,这下可好,全还给店家了。”   我有气无力地埋怨道:“都是你嘴巴太毒。”   沈酌然让我躺好,摆摆手道:“好好,是我嘴巴毒可以了吧,这人胖了不少,脾气也见长了。”   我打了个哈欠,马车晃晃悠悠,困意上来也懒得理他,倒头就睡。   沈酌然拍拍我的脸,有些无奈,“你这副样子果真是养猪了,倒是不知道这肚子能不能比母猪能生。”   我恼他扰人清梦,真要犯嘴,喉间一股酸气冒上来,只能趴着继续吐。   吐着吐着,一旁的沈酌然却安静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我半晌,突然道:“阿兮,你不会真的有了吧?”   怎么可能!我大病一场之后,月事都很长时间没来了,哪有那么巧,和萧慎那夜……想起他那夜久久埋在我身体里,我不禁微微红了脸,咽了口唾沫,有些愣神道:“不可能。”   沈酌然用手指了指我,一个个陈述他的理由,“嗜睡,喜酸辣,呕吐,这样还能不停长胖,我们还是等到了下一个镇上看看大夫吧。”   “不用了。”我支起身子,伸出右手扣向左腕,久久久久才朝沈酌然扯出个笑来,低声道:“或许,你以后要照顾我们母子俩了。”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沈酌然亦和我一样被雷得外焦里嫩,呐呐道:“你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同情道:“恐怕,你日后还得给我接生。”   显然此刻我自己也不再状态之内。   沈酌然终于沉痛地意识到自己又测准了这第三个悲哀的现实,甚至连过来扶着我的手都是颤抖的,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声音诚恳道:“那我是不是先该找个人讨教一下?”   我指点他,“或许该去找个稳婆。”   沈酌然给我身下垫了个枕头,深以为然地默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要嫁人生娃了,毕业太痛苦了…… ☆、千金难买,相如一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拿了电脑,换了个屏,因为还在保修期,送去客服一个子没花,还是让我挺高兴的。码了一章,虽然心情还是那样,可是周末就要搬宿舍了,估计不见面心情就好些了吧。晚安了,姑娘们。   北地苦寒,莫说是要找个稳婆,连个赤脚医生都难寻,对此,沈酌然终于在第二天缓过神来之后决定返程,找个有山有水,人杰地灵的地方让我待产。   “这里连个大夫也没有,更不要提有医馆了。而且你现在怀了孩子,身子需要进补,实在不适合北上。我们可以去徽州,那里四季如春,景色宜人,最适合养胎,或者你更喜欢江南,我也可以带你去。”他给我裹进身上厚实的棉被,低着头突然有些迟疑道:“还是你……你想要回去……”   我将自己蜷成一团,歪着脑袋看他,等他说完后面的话。   过了好一会,沈酌然终于看向我,“如果你想回宫,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看着他苦恼的模样,我笑了起来,伸出手戳戳他被棉衣裹得厚厚的胸膛,“听说绝巅那里很多灵丹妙药,珍兽异草,大不了你以后天天寻野食给我打牙祭。”   “可是那里都是一堆道士。”沈酌然懊恼地叫了一声,见我诧异地看向他,又悻悻地补了一句,“哪里会给人接生。”   “眼看就要到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半途而废吧。”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等见过玄机子道长,我们便返程,好不好?”   沈酌然眉头深锁,嘴角却扬起淡淡的笑,“只这一次,听你的。”   ——————————————   四周都是苍茫的雪色,可绝巅山脚下却是松林苍翠,簇着云升雾绕的绝巅神峰。   沈酌然扶我下车,仰首看着盘旋而上的山路,道:“山路狭隘,不若我抱你上去。”   我指指微有些显形的肚子,道:“我还未弱到这般地步吧。”   沈酌然却正色道:“此事不可大意。”他蹲□子,“或者我负你上去也可。”   我拍拍他的肩膀,指指山巅上呼啸而下的木制大鸟,“已经有人过来迎客了,绝巅这帮牛皮道士善使机关术,今日一见果真开了眼界。”   木制大鸟转眼间已掠至身前,上面素衣道袍的男子朝我俩恭声道:“有贵客临门,师尊派玄音在此相迎。”   他模样清秀,看着不过二十一二,不过他口中的师尊是何方神圣,我倒还真不知道。   我看着他,道:“你家师尊是谁?这绝巅上可有人叫玄机子?”   听到我提及玄机子,他立刻肃了脸色,话中更带了十分恭敬,“师尊道号衡阳子,贵人口中的玄机子,便是小道的祖师伯。”   我愣了愣,呐呐道:“原来他是个不老的妖怪。”   “贵人不可妄言。”男子垂下眸子,沉声道:“祖师伯羽化归去多时。”   “他死了?”我脱口而出,又自觉失言,又道:“你家祖师伯果真去了?”   “此事,二位可与师尊细谈,师尊已久候多时。”   我本欲再问,身后的沈酌然却拥我踏上机关鸟,朝道袍男子点点头,“如此,那劳烦了。”   机关鸟扶摇而上,御风而行,很快,绝巅山门前映出的七彩霞光便在眼前,一派祥和安宁,远远没有北地的寒风刺骨。   我和沈酌然被领进了一座冰窟,这或许是绝巅上唯一能感觉到寒冷的地方。   冰窟中明显有被细心雕琢过的痕迹,巨型的冰柱上纹着繁密的纹理,四周都是一片浮光掠影的盈亮。   走了大半刻,前方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亦是白色道袍加身,手挽拂尘,一副飘然之姿。   他似乎听见声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薄笑,道:“娘娘,贫道盼你久矣。”   我哼道:“那可不见得。”   衡阳子无奈地笑了笑,神色恳切道:“确实如此。”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道:“那玄机子果真死了?”   他点点头,神色有些凄然,“师兄他,用了禁术,无转圜的余地。”   我直觉这件事与我有关,有些踟蹰道:“你说的,可是当初他将我送回……”   “不错。”衡阳子点点头,“自从那件事之后,师兄的身子日日衰老,不久便辞世了。”   我心中猛然一震,“在这之前,他分明已经知道后果,他却还是做了?”   衡阳子接道:“师兄他死得其所,便也无畏无惧了。”他静静地看着我,继续道:“只是今日贫道还有一事要同娘娘单独谈谈,不知可否请这位施主暂避片刻?”   我颔首,转头对酌然道:“你先出去一会。”   “阿兮。”酌然垂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终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我看向衡阳子,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衡阳子道:“贫道,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我冷笑,“我不是活菩萨,你们信道的求得更不该是我。当初我信玄机子,如今这般模样,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衡阳子从容道:“若非师兄,如今娘娘与你腹中的孩子怕是早已不复存在了。当初,在幻境中,师兄动过手脚,这个孩子照当时娘娘的状况,本就不能保住的。你所看到的,你的孩子,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我倒吸了口气,怒道:“我看见誉儿他分明活着,该好好活着!”   “只要你做回上官兮,他就能好好活着。天命,本是如此。”衡阳子直视着我,解释道:“若非让你在幻境中看到孩子,你再世重生,种种经历,你怕是早已不会留在皇上身边。孩子难道不是一直支撑着你走到现在么?你来绝巅,不就想要问个明明白白么?娘娘,有舍有得,只要做回上官兮,这个孩子定能安然。”   我嗓子干涩,“做回上官兮?我做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不过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骗局,我拿什么相信你?”   衡阳子道:“除了此事,师兄确实为骗你分毫。你既然做了上官兮,便不该逆天而行,你赌不起。”   我摇头,伸手捂住双眼,泪如雨下,“那你说,如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回宫,去你本该去的地方。”   “不,我办不到。”我微微弓身抱紧自己,颤声道:“起码现在,我办不到。”   “难道娘娘还不明白么,上一世那个幻境,除了孩子,其他都是真的,皇上确实养心殿内自焚而死。娘娘,再不可逆天而行,只要你做回上官兮,你们的孩子能够安然,皇上也将会是一世明君,这难道不是你所期盼的么。”   我沉默半晌,缓缓闭上眼,轻轻道:“好,我回宫,我回宫,只要他们安好……只要他们安好……”死,又如何呢?   衡阳子语重心长道:“舍得的真谛,娘娘如今还未参详,日后,娘娘自然会明白,有舍,才有得。天命如此。”   ——————————————   出冰窟的时候,沈酌然上前扶住我,神色有些紧张,“阿兮,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摇摇头,道:“只是站得久了有些受凉。”   沈酌然一脸不信的模样,可是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只道:“如此,那便先歇歇,来日方长,有事以后再谈不迟。”   我抓紧他的手,低声道:“不,我们一会便启程离开。”   “可是你的身子……”他面有难色,“在这里歇几天再启程不迟。”   “我不想等了,不想他等了,酌然,我要回宫。”   扶着我的手明显绷紧,沈酌然一脸苦笑,“明明说,只听你一次的,阿兮……我们还没有看北川上的雪林,漠北的寒霜,天堑峡的雾凇……你想反悔么?”   心知这次入宫怕是再难有出宫之日,而沈酌然这一路的小心翼翼,一路的紧张关切,我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我不想伤他。   可短痛总比长痛好。   装作看不出他此刻的黯然神伤,我犹自笑得粲然,“怕是不行了,因为我要去见阿慎,你就再迁就我一次,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他喃喃呓语,“阿兮,只要你喜欢,自然都是好的。”   “谢谢你,酌然。”我的笑有些发苦,却只能笑。   酌然,真的谢谢你。 ☆、与君绝决,此恨绵绵   三月的凤都春意甚浓,繁花似锦,城中的巷道阡陌上,宝马香车,凤箫声动,少年少女相偕出游者众,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我同酌然乘了马车入凤都,与他们比起来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萧慎并没有我料想中的来接我,而是让宫人在朱雀门候着,领着我从偏门入宫。   酌然一脸忍怒,拉住我道:“阿兮,他怎可如此羞辱你,不见也罢。”   我拂开他的手,竟然笑了一下,道:“如今,我只是废后。”   一月之前,萧慎早已下诏,立了阴红鸾为后。他会怒,会恨,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却也没想到他果真这般决绝。   酌然挡住面前不耐催促的宫人,低声道:“那我陪你一同入宫。”   “不必了。”我摇头,“难道我们之间,你还嫌不够乱么?你随我入宫,他如何想我?”   酌然原本要扶我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良久才道:“我只是……有些不安。”   我仰头看他,却真的笑了,“他,会待我好。”怕他不信,我又道:“毕竟我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好好待我,不会为难我。”   酌然的眼神暗了暗,终于妥协,轻轻道:“若是有事,一定要来找我。”   我重重点头,回他一笑,“好。”   ——————————————   宫人领着路将我带进了宫中最西侧的一座荒凉的宫殿,砖缝中长出了翠色的嫩草,宫墙上的青砖有着斑驳的痕迹,看得出来,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修葺了。   这里或许是座冷宫。   “夫人,皇上吩咐了,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领头的宫人推开破旧的宫门,捂着鼻子尖声笑着,眼中尽是轻蔑。   看着房中满目的颓败,我点点头,道:“劳烦公公了。”   似乎觉得我太过平静,那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道:“这璃院虽然简陋,可是陛下特意吩咐过,不得亏待了夫人,一会便会有人过来收拾。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奴才先回了。”   我道:“公公请便,我一路风尘就不送公公了。”   见我果真没有一丝不快,那宫人悻悻地哼了一声,领着人出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房中的桌椅破损的厉害,又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转了一圈也没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不过果真如那宫人所说,他刚走不久,便有人过来收拾屋子,满屋子的灰尘让我不得不远远避开,站在院子里看着墙头的杂草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娘娘。”   我闻声转过身来,看见弥香正站在院门前,怔怔的看着我。   她瘦了不少,秀丽的眉眼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的开朗,目光凝着我,小心翼翼又喊了一声,“娘娘,是您回来了么?”   她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肚腹上,明显吃了一惊。   “弥香。”我笑了一下,下一瞬眼泪却落了下来,“过来,让我看看,这几月可是受苦了?”   弥香摇摇头,却哇的一声跑过来抱住我,“娘娘,你怎么还要回来?这宫中,已无您的容身之处,连乐酌公主都被皇上囚了起来,您又何必回来?”   我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傻孩子,我还没有看你嫁个好夫婿,怎么能不回来呢?更何况,我的孩子,他不能没有爹。”   弥香愣了愣,突然破涕为笑,“若是皇上知道娘娘怀了孩子,必定会好好待娘娘的。”   我苦笑,阿慎怕是已经知道我有孕了,只是他将我安排在此,不过是不愿见我罢了。他必定恨极,恼极了我。   “我如今废后之身,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弥香,日后你也喊我夫人就好。你日后跟着我,怕是要委屈你了。”   弥香紧紧抓住我的衣袖,又哭又笑,“不委屈,弥香以后还要娘娘……夫人为弥香找个如意郎君呢。”   我扑哧一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头,骂道:“你这个小不要脸的。”   弥香扶住我,也笑了,揶揄道:“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夫人还是先进屋歇歇吧。”   或许是萧慎早有吩咐,璃院虽偏僻,可安排下来的用度并不差,波斯进贡的绒毯,吴绫所制的幔帐,暖玉砌成的小榻……在宫中如此细致的装点,也颇为难得的。   他让我见此处荒芜之景,让我知道他已经厌弃我,可是转眼却又怕我住不惯,安排了这些东西……没想到他也有这般小孩子脾性的举动。   我暗暗失笑,在玉榻上躺好,接过弥香送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我有些乏了,这有了孩子之后,越发嗜睡,你比起我来,倒真是骨瘦形销了。”   弥香接过茶盏放好,又取了薄毯给我盖好,在我脸上打量了一圈,笑道:“是胖了些,不过还是很好看。”   “就你嘴甜。”我嗔笑,真觉是困了,索性闭上眼喃喃道:“我要睡会,你一会晚膳的时候喊我。”   弥香应了一声,不久又模模糊糊说了什么,声音很低,我昏昏沉沉也听不真切,不一会便沉沉睡过去了。   ——————————————   再次醒来,入目却的是低垂的幔帐,摇曳的烛火,而身上也盖着松软的锦被。   不知何时,我已经被人抱上了床。   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弥漫。   “醒了,就将药喝了罢。”有熟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接着幔帐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撩开,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递到了我面前。   我支起身子,却没有接下,只呐呐地喊了一声,“阿慎。”   萧慎的眼神清澈冰冷,不带任何温度,他只将话再说了一遍,“喝药。”   我往后缩了缩,盯着那碗药怯怯道:“不,我不要。”   这药喝下去,我今晚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他仍是面无表情,伸手拽过我,语气却柔了些,“听话,弥香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果脯,你平素不最喜那些零嘴儿。”   我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等反应过来却已经拂开他的手,汤药洒了他一身,我却冷冷地看着他,“这药中,你加了藏红花?”   萧慎看着我不置可否,哑声道:“无论如何,这孩子不能留。”   “萧慎,你疯了么!”我狠狠地盯着他,“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他却充耳不闻,只目光沉沉的凝着我,似在隐忍着什么,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一字一顿道:“你身孕不过三月余,阿兮,你出宫已四月多,这孩子,是不是沈酌然的?”   我愣住,反问道:“你说什么?”   萧慎伸手板住我的肩膀,用了狠力,咬牙道:“这孩子是不是他……是不是你与他……”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我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萧慎,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萧慎苍白的脸上浮上病态的潮红,鲜红的指印清晰可辩,他却笑了起来,原本冰冷的眸中泛出了无尽柔情,低哄道:“阿兮,你和他走,我是很生气,可是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对我的。你告诉我,是不是他迫你的?”   原来他以为是酌然强了我。   “没有,阿慎,这孩子是你的,我已怀孕四月余,你定然是诊错了。”我辩解,“可能是我身子弱,肚子还未现形罢了。”   “我诊错了,难道连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诊错了么?”萧慎起身,一脚踹开一侧的案几,神色狂怒至极,“你还骗我,你还想要包庇他!你们俩都是我信任的人,却一次次地背弃我,好,很好,上官兮,你不想他死,我便要让他死在你面前。”   萧慎的医术我自然知道,争辩在此刻是多么的苍白而无力。他当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让太医来诊脉的?是恐惧,还是憧憬?他惯来自信,那一刻也怕是左右难熬,宁可是自己失误吧。   这一切冥冥之中已有定数?还是那衡阳子暗中做的手脚?   “如今我说什么,也是白费。”垂眸不愿看见他眸中的绝望与怒恨,我笑了笑,轻声道:“孩子我要抱住他,酌然我也要他活着,阿慎,我可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萧慎隐忍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嘴角嘲弄的笑意渐渐加深,他斜睨着我,语气轻松之极,“阿兮,你打掉孩子,留在我身边,我便放他一命。”   我霍然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可能。”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阿慎,这其中必有误会。你信我,我和酌然是清白的。”   “酌然酌然,你叫的可真亲热。上官兮,你肚子里的孽种就在我面前,你叫我如何信你。”   “你说什么。”我咬牙强忍住溢出的泪水,难以置信道:“你说这是孽种?好,好,萧慎,你不信,那就算了。我告诉你,只要你敢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萧慎笑得狷狂,“你能如何,上官兮,你待要如何?”   我笑,心却已经被逼至绝谷,疼痛难言。   “阿慎,只要你敢,我便死给你看。我说话算话。”   他身子一颤,脚下猛退一步却撞翻了桌上的琉璃盏。   我惊叫一声,想要去扶,他却已经踉跄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又暗又沉,连连点头,“好,上官兮,你要死,我拦不住。我走!这里,我再也不会来一步,我要囚你一辈子。”   我伏在床上低低呜咽,萧慎已拂袖甩门而出,再无一丝留恋。   窗外的月,孤冷,春寒依旧料峭。   便如我此刻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依旧晚更……某厮也只有这个点了。盼望搬宿舍撒撒…… ☆、死有何难,活着才苦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萧慎果真没踏入璃院一步,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只要孩子和酌然都安好,我和萧慎那便这样吧,这样让那群牛皮道士称心如意,他们总该消停了。   不过入宫的第二个月初,璃院终于来了第一个客人,一个让我也吃了一惊的人。   这日午后,我让弥香扶我在院中走走。璃院的院子很大,西侧有一临池小亭,平日里我常让弥香陪我在那处倚栏赏景,池中还有红色的锦鲤,也很是有一番闲趣。   红花绿柳间,有一人分花拂柳而来,白衣疏朗,一如初见。   他在我面前站定,身子微倾,恭谨道:“臣下,拜见娘娘。”   我遣退弥香,看着玉连城道:“连城何必如此,我已不是什么娘娘,这里他们都叫我夫人。”   玉连城轻笑着点点头,道:“虚礼罢了,夫人也无需太过在意。”   他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夫人,举止间也带着疏离,倒让我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我骗了他,如今可是恨我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当初,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玉连城莞尔,“夫人可知,臣下师承何人?”   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倒将我问住了,我抬头看他,只迷惑地摇头。   “绝巅。”他慢慢道:“衡阳子乃是家师。”   我愕然,“怎么可能?”   他解释道:“当年我曾拜在绝巅门下,不过师父见我年少顽劣,无心修道,便遣了我下山。我下山之后,才创了千机宫。数月之前,师父却找上了我。他对我说了很多事,关于兮儿,关于你,关于天命。”   “所以,你才决定留在朝中,助阿慎铲除上官一党?”我至今仍旧记得那夜玉连城在养心殿看我的目光,那浓浓的沉重与怜悯,却无关情爱,因为他早已已经知晓我不是上官兮。   玉连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臣下亦想助夫人一臂之力。若非如此,夫人以为,当初出宫真的这般容易?夏侯绝武功不俗,能不被他察觉迷倒他的药,这世间怕也只有我绝巅才有。”   “哦?”我讥诮道:“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你了。衡阳子那老道来过帝都,明明知道我要去找他,可是他却有意让我出宫找他,在我孩子身上搞鬼,为了阿慎能和我反目?这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是天命,你不该拒绝。”   我嗤笑,“就像是你现在已经接受上官兮死了一样?玉连城,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他们都不会轻易相信,因为我还在这里。”   玉连城苦笑,“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我能做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幸运。”   我在亭中的石凳上缓缓坐下,冷冷道:“那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皇上想要臣下替他问夫人一件事。”   我笑,“他自己不愿来么?我虽不是他的后妃,可是你一个朝臣出入后宫总归是于理不合,他倒是大方得很。他让你问我什么?”   玉连城微微拧眉,沉声道:“皇上让臣下问夫人,可有还所求?”   身上抚上凸起的肚腹,我缓缓阖上眼,轻声道:“于他,我秦馥已别无所求。不过,我还有一事要相求于丞相。”   玉连城似乎并不惊讶,淡淡道:“夫人请说。”   我低笑,“若是可以……我死后,可否将我尸身的带出宫,哪都行。”   玉连城道:“这个自当可以。”   我绽出一抹笑,“你师傅说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我希望这次,他莫要再欺我。我要阿慎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   接下来待产的数月,除了医官,萧慎再没让人过来璃院。或许玉连城带过去的回答,也让他对我别无所求了。   银汉迢迢暗渡,转眼已到了七月七,乞巧佳节。   璃院中小宫娥们对着灯影穿针,欢闹嬉笑,我倒也来了几分兴致,让弥香扶了我出去看看。   弥香刚扶起我,却立时变了脸色,失声叫道:“夫人,血,血。”   我也感觉到了□涌出来的濡湿,低头一看才发觉并没有多少血,也不疼,只是羊水破了。   是早产!   我的心猛地一颤,抬头恰好看见有随侍医女进殿,便唤她过来扶着我,转头对弥香道:“你去找皇上过来。”   弥香点头,将我小心交给医女,红了眼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额上因着渐渐加深的疼痛而沁出汗湿,我吃力地笑了笑,道:“嗯,去吧,记得一定要带他过来。”   身下撕裂般的疼痛,宛如数把利刃在其中撕扯,我被医女安置在床上,闭着眼深深地吸气,呼气,希望阵痛可以缓解些。   “夫人还有什么想要的么?”那医女伏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断断续续道:“若是你不急……可否给我一杯水。”   她低低地娇笑几声,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谦卑,“自然可以。”   我看着她转身去取桌上的茶壶,手缓缓伸向毯下,握住早已放好的那把剪子。   那医女半扶起我,喂我喝水。   我张了张嘴,却在将要碰到杯沿之时,将剪子刺向她喉间,血水立刻迸射而出,撒开了一片血雾。   手中的茶杯落地,那医女捂住伤口,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腹下的疼痛难忍,我一手扶住肚腹,一手将剪子拔出,低笑道:“照顾了我数月,你却不知我比你更急么。阿慎不来,我还舍不得死。”   那医女眼中杀气顿现,她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冷笑道:“即便是不用毒,今日我照样可以杀了你,有你给我素心儿作陪,也够本了。”   她四指合实,狠狠拍向我的额顶。   我直觉头上一阵发懵,转眼间,那医女因为这最后一掌终力竭倒地,再不得起来。   身下的疼痛似乎渐渐清减,我却觉得越来越累,恨不得立刻睡过去。不过多久似乎有人进了璃院,我却几乎都无法睁开眼。   接着有人轻轻扶起我,在我耳边低唤着什么,又似恸哭。   我听不真切,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剪子递给他,不断地重复一个字,直到自己再无力开口。   “剖……剖……”   上官兮被萧慎亲手剖开肚子,将孩子取出,一如当初我在幻境中所见的,萧慎那一双沾满了我的血的双手,还有他臂弯中那个啼哭的新生儿。   如此,我死,这一切便是终结。   昏昏沉沉间,腹上刺骨的疼痛让我微微有了些意识,那冰凉的剪子就这样剖开了我的肚腹,我无声的笑着,感受那温热的血液在自己的肌肤上缓缓流下,眼角也沁出了泪花,映着谁模糊的面容,璀璨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应某亲要求,某厮企鹅群,242342716,验证信息,有关桃字的词语诗歌都行。因为某厮要走桃花运。哈哈哈…… ☆、阿慎番外   她去的那夜,因为是七月七乞巧节,宫中异常热闹,按例,我本该去皇后那里。我愣了愣,却想起来在璃院的她,突然觉得心绪不宁起来。   外面有侍人燃放祈愿的孔明灯,我起身在窗边看了一阵,却觉得这倒像是在为谁举行的一场祭奠。   我常常告诫自己不要想她,这个女人没心没肺。   可其实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数月的辗转难眠,每每梦见她决然而去的身影都让我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然后,我会想这是你活该的,萧慎,当初是你那般对她,才将她越推越远。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找来玉连城,让他替我去问问那个女人。若是她还想和我一起,只要她开口,我便有理由让她留在我身边。   可是,她的回答,却是别无所求。   当夜,我摔了养心殿中所有的陈设,却最终还是忍住没有下令将沈酌然捉来。   天知道,我有多想一刀劈了他。   他竟敢动我的阿兮。   可是我怕,她知道之后,会更加恨我。   有时候我也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阿兮一场乖巧,有时候会对我撒娇,发脾气,而我却总是纵容她,因为她腹中怀着的是我的孩子。   只是每当梦醒,我心中剩下的却只有悲凉,原来我竟如此希望那孩子是我的么?这天下,想要得给我生孩子的女子何止三千,可是我却独独想要她。   连红鸾也不行。   当初迎她入宫,不过是为了安抚上官一族,为了一个筹码。上官兮这三个字于我来说十分陌生。因为当年在宫宴上见过一次,那种娇蛮的脾气,是我不喜欢的,所以很快也将她忘了,甚至她的模样也无半分印象。   不过,大婚那日,她却让我小小的吃惊了一把。   我有意让红鸾过来陪我演一场戏,好让这个娇蛮的上官小姐收敛一下,知道在这宫中她该守本分,我可不会像她父兄一般护她如宝。   她果真气急,提了剑便冲了进来,那气势却震慑住了红鸾。   于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娃娃。   之后,她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帮我。   我心中嗤笑,却想,陪她玩玩倒也无妨,无疑,她是美丽的,甚至就如个摄魂的妖。   可是她爱的,是上官锦昊。   筵宴礼那日,她只喝了一点点酒,便醉倒在我怀里,吐气如兰,面若桃花。我心中一动,便带她去看了太液湖的荷花,她就如一个花妖一般,在月色下笑得那般魅惑。   我忍不住问她,为何会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人。   她笑得无力,之后伏在我背上说着胡话,她说想要嫁一个英雄,还要那人驾着五彩祥云来娶她。   我背着她一步步往回走,心里却暗自冷笑,不可能了,因为她已经嫁给了我,而我从不是什么英雄,要怪只怪她是上官家的女儿。   可是她的语气那般忧伤,让我心中微疼,她如此娇小,如此可爱,的确该被捧在手心让人好好怜爱的。   后来我宠她,不仅仅是演戏,我知道自己是认真地,想要停止,却无法抑制。   可是,她却不该背着我私会上官锦昊。   我当时怒极,恨不得立刻掐死她,这个狡猾的小娃娃。   她却巧笑倩兮地告诉我能帮我拿到东燕的宝藏。   她的话半真半假,我没有深信,只是她那般模样,我已然下不去手。   她领我去见千机公子玉连城,承诺事成之后要与他一起时,我虽没有太多表露,可是当时确实如坐针毡,异常恼怒,我的江山还不需要让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护着,她看轻了我。   回宫之后,我仍旧宠着她,半真半假的,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想这般宠着。   她得了风寒,听到徐福说红鸾带人故意去刁难她,我便急急地回了养心殿。那天夜里我去找红鸾,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红鸾似极了绿衣,又为我背弃了上官锦昊,我本也是极护她的,可是这一次,我却因了旁人骂了她。   她泫然欲泣,低声道,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我当场愣住,竟也答不上来。   上官兮,于我再不是旁人。   我会因为她的小开心而高兴,喜欢她对我笑,喜欢她的小聪明。   我拂袖而出,在御花园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却走到了养心殿。   我进去的时候,她在装睡。   心里有些希冀,她会不会因为我去看了红鸾而吃醋?   她却拒绝我的拥抱,还骂我脏。   我的确脏,我冷笑,粗暴的吻了她,恨不得让她陪着我一起坠入这无尽肮脏的地狱。   之后,她却抱着我,哭着说要替我除去红鸾。   我的心顿时欢快——她心疼我。   这个小醋坛子。   她献计出宫去宁州城见玉连城,我便将计就计,若她与上官锦昊有私,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扳倒上官家的绝好机会,我自然不会拒绝。   坠崖,早就在我的谋划之中,只等上官锦昊在我“身死”之后,露出狐狸尾巴。   只是,看到她因我受伤,挡下上官锦昊那一刀,我却舍不得留下她了。   舍不得她死。   这个念想,让我心惊胆战。即便是红鸾,即便是当年的绿衣,也从未让我感觉如此彷徨。   崖下,我故意冷言相向,无视她的关切。   可是所有的伪装都在她那声尖叫中轰塌,心顿时揪紧,再顾不得其他,忍着疼去找她。   或许她本就是个宝,天赐的宝。   火盏和千岁冷千年难遇,却被她找到了。我善医,自然也是喜欢这些奇药的,可是当时心中叫嚣着的,却是愤怒。   若我迟来一刻,千岁冷必定咬伤了她。   当她当了那支我送与她的玉簪,将那对绿衣的玉镯还给我的时候,脸色并不好。怀疑她在当铺受气,我恨不得找那人算账。   她似乎很舍不得那支簪子,当初我买与她不过是一时兴致,她却时时带着它。所以我答应她日后必定来取,宫中比这好的材质何止千百,可是我想那簪子是不一样的。   无论于她,还是于我。   在扶柳山庄,我有意提及送她宅邸之事,想她留在宫中,为她始建凤凰台又如何?可是她却想要独宠。   帝王怎可死恋一个女子?更何况,她也做不得祸国妖姬,或许我的宠爱让她太高估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可是,当时我却有一瞬的恍惚,或许这样不好么,我喜欢她,宠他一辈子也无妨?   当时我甚至没想到宫中的红鸾,那个我许她后位,伴我走过数年的女子。   再后来的后来,我再次遇见了绿衣,她已嫁做人妇,而且生产在即。   我的阿兮无疑是慧黠无双的,她救回了绿衣和她腹中的婴孩。   只是谁也没料到,她们会中千岁冷的寒毒。   在阿兮倒在我怀中的那一刹,我狂怒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我要她,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千岁冷的寒毒须得火盏才能解,我脱不开身,只得让人陪阿兮同去。酌然武功不凡,又常在外游历,有他陪着她去,我很放心。   真的要离别的时候却让我难受起来,有生以来像个老妈子一般,事无巨细地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看她故作坚强的笑,天知道我多想拥她入怀,不让她离开。   在她转身决然而去的那一刹,我才猛然发现,原来我已经对她那些小习惯这般熟悉了么,叨叨絮絮,完全不想自己。   和二弟会合,回宫数日里我一直担心她的安危,甚至连夜里也辗转难眠。可是即便是这样,酌然还是没能将她带回来。   当着二弟他们的面,我毫不留情地揍了酌然一拳。   阿兮她落到了上官锦昊手中。   上官锦昊想要控制京中的禁军,用她的命相胁。   风岚明着是上官一派,暗中却是我的人,上官锦昊想让风岚接替夏侯绝,一箭双雕,我自当没有理由拒绝。   阿兮她怀疑绿衣和碧落皇室有牵扯,二弟他果真查探到碧落太子容成御派人秘密寻找一个怀孕女子的下落。我让二弟护送绿衣回碧落,暗中和容成御联盟。   他助我稳住碧落老皇帝,他日我助他早登大宝,这种互助互惠的事,他必定不会拒绝。   阿兮终于回宫,我有意放她去见乐酌,若她爱我,那必定要满身满心都是我,她不在的这些时日里,我多想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可以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做她的英雄。   从乐酌那里回来,她终于对我死心塌地。   可是看到她在雨中狼狈的模样,那苍白消瘦的脸,我的心顿时乱了,悔不该如此算计她,甚至号脉时也慌了阵脚。   后来,我要了她。她是这般美好,终于属于只我一个人。这一夜反反复复,我折腾了她数遍,却犹不满足。   原来此刻方知何为床笫之欢。   事后我给她抹了伤药,为了遮掩其中麝香的味道,我故意将药调得味道浓郁些,阿兮懂得医术,我并不想她察觉。   若她知道必定恨我,可是如今我们还不适合要孩子。   以防万一,我给她制了牡丹膏,让她日日涂在脸上,到时候绊倒上官锦昊,再给她解麝香之毒也不迟。   看她日日憔悴,我的心比她更痛,甚至有时候会害怕见她,看见她那足以令我剜心的尖削的颧骨,还有那一双藏着无限温柔的眉眼。   她的身子越发不济,在床上呕了半日,却还要弥香为她梳妆。我知道,她是怕我察觉出什么,又该为她操心。   我心中钝痛难忍,终于忍不住砸了那盒牡丹膏。   看到她惊愕的表情,我多想告诉她真相,多想求的她的原谅。   可是不行。   所以我只能告诉她,她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她高兴极了,却又担心孩子不能保住,在我怀中强忍哭泣。   我抱紧她,只想说,无论何时,我都会陪着她,她若想重来,我只希望她能让我陪着她。   玉连城的接风宴上,我当众说了阿兮有孕之事,上官锦昊果真去找阿兮兴师问罪。   永和宫大火不过是我将计就计,红鸾并未在永和宫,我只召集了群臣在殿外等候时机,最后让上官锦昊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名正言顺地杀了上官一党,临天下人无以诟病。   一切都似乎很顺利,上官锦昊伏诛,上官家满门锒铛入狱,还有枭远王杨朔亦然。   这朝中再无能够撼动我地位的人。   大秦将会有一个更加昌盛的太平盛世。   可惜,我的阿兮却永永远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她想要出宫,她想要去绝巅,她想要离开我。   我怎么能放手?   我不能放手!   我送她出宫,让酌然陪着她,只想哪里她能回心转意,只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便好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迎她入宫,她还是我的皇后,一生一世的皇后。   可是,我渐渐也发现,每次和酌然谈起她,酌然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别有用心。我知道,阿兮再也不能和他一起。   我的阿兮那般美好,除了玉连城,我的知己好友居然也肖想我的阿兮!   甚至违逆我的命令,带她去刑场!   而我的阿兮,是不是心中还牵挂着当初她的上官哥哥?   怒火中烧的我失去了理智,那个混乱的夜里,我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一醒来便是阿兮身上斑驳的红印,惨不忍睹,可想而知这一夜我是怎么折腾了她。   没有多想,我伸手立刻点了她的睡穴。   若她醒来,我该如何面对她?   给她细心清洗整理了一番,酌然昨夜被我打伤,竟也没有走,就在门口淋了一夜的雨。他见到我,双目赤红,愤怒地揪着我的衣领抬手便要揍。   我没有还手。   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手,只道,你是她心尖上的人,我放你一次。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我知道,他这是要去洗漱,一会阿兮醒来,他绝不会想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这个胆小鬼,这般胆怯地掩藏自己的心意么?   我想笑,心中却满满的都是凄惶,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可以是他,起码阿兮不会厌弃我。   让我没想到的是,阿兮最后还是愿意同我回宫。   只是她太过平静,平静地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不过,她既然愿意回宫,我就一辈子宠着她,让她一生无殇。   我的快乐那般短暂,她居然和着乐酌,同沈酌然那混蛋一起逃出了宫。   我接到守卫传来的消息,怒不可遏,撇下朝臣,夺了匹马就去追。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走了。   我还是失去了她。   她和别的男人跑了!   我命人在各地捉拿她俩,可是三月无果。   酌然常年在外游历,避开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于是,我又想了个办法,立红鸾为后。   若是阿兮还在乎我,她一定能够回来。   世人都说我宠爱新后,因为给她办的封后大典是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想在远方那个我牵挂的人能够知道,能回到我身边。   一日又一日,红鸾已经是大秦的皇后,可她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会再回来了。   再也不会了。   我心志消沉,二弟和风岚他们怎么说都无用。   可是,一个月后,阿兮却奇迹一般地回来了。   我高兴坏了,可是又想起她和沈酌然私逃,便想着先吓吓她,让她向我示弱,倒是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原谅她。   故意给她安排最破旧的殿宇,又让人刁难她,自己在墙外看她站在院子里发呆,神色倦怠,却又开始心疼起来。   怕她住不惯,又亲自挑了宫中最好的东西送过来,让弥香伺候她。   她一路太累,我想她没有赶回凤都,或许是一路颠簸,赶不及回来,亦或者腹中的孩儿作怪。   那夜我孟浪了,这孩子或许就是那时候有的。本想探探她身子可有不豫,却发现她腹中的孩子只有三月大。   第一次疑心自己的医术,让人请了太医院数名太医过来,结果却和我如出一辙。   此刻,我恨不得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居然和沈酌然那混蛋睡了。   在床边守了数个时辰,可还是下不了手。   或许是那人逼她。   我为她找尽了借口,想我的阿兮仍旧爱我,一如我现在爱她,铭心刻骨,痛彻心扉。   不过这孩子绝不能留,其他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可是她却不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甚至用自己威胁我,抱住沈酌然和这孽种。   我怎么忍心,伤她?   我确实不忍心。   所以,我离开了,我的阿兮,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我万万也没想到,那个孩子,到最后还是要了阿兮的命。   而且是我亲自动的手。   七月余的孩子本不能活,可是阿兮她也要死了,她最后的心愿,我怎能不应。   她的血染了我满手,孩子在我手上蹬着腿脚啼哭,宫人们吓得哆哆嗦嗦不敢进来,弥香在外面哭闹不止,我却几欲瘫倒在地上。   这孩子,明明不止七月。   这是我们的孩子。   当初她说了,我却没有相信。   我让人命沈酌然入宫,他看到阿兮的尸身发了疯地揍了我一顿。   我揩去嘴角的血,低低地笑,任他拳脚相加。   如果你打完了,那可不可以告诉我在绝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猜忌这其中必定和那帮老道士有关。   若真是如此,我必定铲平绝巅。   阿兮的尸身被我放在养心殿,弥香我让人看住,她那般哭闹会吵到阿兮。   朝上,我开始安排出宫事宜,二弟他们心中虽颇有微词,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养心殿外命了重兵把守,可我不过去上个早朝,阿兮的尸身却不翼而飞了。   我怒极,将面前的夏侯绝一脚踹开,质问他如何安排的人。   二弟拦住我,急道,皇兄,嫂嫂已经死了,你该让她安息,不该留下她。   他第一次叫她嫂嫂,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我心下悲凉,她已经死了,可是连尸身都不愿留给我。   她所有的秘密似乎都因绝巅而起,这一趟我必须去。   谁也阻止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早就写完了,只是,一言难尽。有时候,明明不想在意,可是那人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完结章   绝巅圣殿第一次收了女弟子,我拜在衡阳子门下,做了他最小的弟子。   除了各位师兄,圣殿里的弟子见到我都客客气气地尊我一声师姑。   自从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副身子,我也就安安然然地在绝巅住下。平日里衡阳子领着徒子徒孙做早课,我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负责我饮食起居的道童会适时地叫醒我,起来用早饭。然后大师兄会来带我出门,前往尊虚殿聆听衡阳子教诲。至于这过程,自然是他说得很好,我睡得也很好。   二师兄善信也是个习医的,等我流着哈喇子一觉睡醒,他就会带着我去山间采药,出发前,衡阳子总会耳提面命地告诫他,需照顾好我。   显然二师兄对此苦堪言,有一次我月事来了不能同他一起去,他那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多了数倍。   至于三师兄讳言,这人常以大师兄墨攻作为自己效仿的榜样,自然也是一本正经,见到我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四师妹,你见到大师兄了么?我有道法想要向他请教。   彼时,我都会有那么一刹地怀疑他们俩之间有基情。   某日,外面日头正盛,我犹自在睡梦中聆听衡阳子师傅教诲,一个小道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喘着气道:“师尊,不好了,四师叔带人闯山来啦。”   听到他喊四师叔,我一个激灵惊醒,迷迷糊糊地听到衡阳子带着笑语的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乖徒儿,也不知那萧慎是你的缘法还是劫数哟。”   我犹自茫然,打着哈欠支吾道:“师傅您老说什么?”   衡阳子施然起身,看了我一眼,摇头晃脑道:“舍得舍得,好徒儿,你当初能舍,如今便有得。”   我眨了眨眼,淡笑道:“他来便来,我见不见他又是另一码事。”   衡阳子只笑,“那你就不见见你的孩儿?”   我摸了摸心口,咬牙道:“我的孩子我自然要见,只是孩子他爹,我半分也不待见。若他敢直闯我的蘅芜院,莫要怪我不念旧情。”   二师兄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我直摇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四师妹好狠的心肠。”   ————————————————   萧慎想要硬闯,绝巅哪里是想闯便能闯的。   便有玉连城相助,也只有萧慎等几个轻功好的才在薄暮十分到了圣殿石门前。   是衡阳子去见了他。   我听蘅芜院洒扫的小道添油加醋地说起衡阳子善言两语将火急火燎的大秦陛下安抚下来的事,不禁失笑。   这帮牛鼻子还真是有一手,但无论如何倒还真的将萧慎和他曾经的四徒儿妥妥地安排在与蘅芜院只有一墙之隔的虚清殿。   那夜我照样早早安睡,可是还没躺下,便听见墙外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我听得心里一揪一揪,恨不得立刻去将孩子抱过来。   刚冲到门口,二师兄立刻拦住我,道:“四师妹不可,如此便是去见了那禽兽。那娃娃不过是饿上几顿罢了。即使你去了,这副身子也没有奶水不是?”   我气的一脚踹开他,想了想倒也真收回了脚步。   这副身子是我在现代的那副,也不知道当初玄机子怎么给弄过来的,可是确实没有奶水可以喂孩子。   躺回床上,蒙了被子,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睡下的。   如斯,过了数日。   我日日让人找了羊奶来送去,可是孩子仍旧是夜夜不消停。   萧慎一贯比我沉得住气,我知道只要我不去,他会这般日日折腾我。   外面誉儿的哭声依旧,我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清虚殿的大门,直直地冲了进去。   清虚殿里灯影重重,却只有萧慎一人抱着孩子待在里面。   见到我,他明显一愣,素来爱洁的他此刻竟是胡子拉渣,一副奶爸的形象。   心口似被什么狠狠地一撞,我不看他,故意硬声道:“萧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强自的镇定并没有起到效果,声音里的颤声这般明显。   萧慎看着我,烛火下,他眼中的水泽泛出粼粼的流光,低哑道:“我要找回我孩子的娘。她抛弃了我和孩子两次,以前的很多事我忘记了,可是这一次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再放手。那个人,她欠了我两辈子。”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誉儿眼角带着泪花,这时候却也不哭了,张蹬着手脚,咿咿呀呀朝我扑来。   萧慎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柔声道:“阿兮,你可想抱抱他?”   这孩子白胖得很,虽还没长开,眉眼倒像极了萧慎。   我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腮帮子,软软乎乎的,手感很好,那张小嘴立刻有晶亮的口水流了下来。   他软乎乎的小手攀上我的手指,攥得死紧。   感到有趣,我忍不住低笑一声,还想再逗,萧慎却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抓进怀里。   他的气息有些急促地拂在我脖颈边,将我揽得死紧,“阿兮,当初你怎么忍心,放开我?你可知,没有你的盛世,再美的烟火,我也不想再看。”   他话中的委顿与哀戚便如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我渐渐停止挣扎,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埋怨道:“可是你不信我,你当初不信我。”   萧慎侧脸细细的吻着我脸颊上的泪水,低低安抚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不会和你回宫的。”我伸手推拒他,“阿慎,我本不该和你相逢,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是指什么劳什子的天命?”萧慎冷笑一声,将我的腰肢更用力地按进怀里,缓缓道:“那你可知上官皇后死后,这宫中还会有一个瑶华夫人,独宠一世,与我同穴而葬?阿兮,不,秦馥,若是你敢,大可试试,我总有办法让你入宫。”   “你这个疯子。”   萧慎笑得肆意,“我是疯子,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听我的话,不要惹我。馥儿,你头上还有我给你买的玉簪,我许你这一世再无旁人,你该相信我,这天下,这社稷,比起你来,从未有你想的那般重要。”   我低头埋进他怀里,熟悉的气息将我笼罩其中,我闷声闷气道:“可是阿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想要帮你拿到。”   萧慎苦笑,“那为何,你独独忘了你自己?”   说着,他已经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力道大得要命,似要报复我一般。   他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我本不想推拒,可是这苦味实在难忍,我呜呜叫道:“孩子,小心孩子,你嘴里刚刚吃了什么?”   萧慎放开我,低笑,“是莲心。”   誉儿在一旁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俩,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满脸绯红,踮起脚往他脖子上蹭了蹭,满意地看到他忍不住动了动喉结,也低笑起来,“你去洗漱,这胡子也该修修,真难看。”   萧慎嗡嗡的应了声。   我继续笑,“我等你。”   萧慎却咧嘴笑了,“一会等誉儿睡下,我们一起去。夫人的功夫,为夫甚为想念。”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虽然有烂尾的嫌疑,可是现在终于舒了口气。群里有我的小短文,因为投稿,现在没放到JJ,可以去加哟。加好友也行,不过某厮的小秘密千万要保密。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